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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日,杨子佑都没有出现过,于是某一天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爹爹突然找到了她。
两人僵持对坐了许久,爹爹端茶盏的手因纠结不断地把茶盏端起又放下,放下又端起。
自从五岁娘死了以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恨他,而他,怕她,怕她那张与娘亲越来越相似的脸。但所有微妙关系都以浅薄的亲情维系着。所以,她先开了口。
“爹爹,锦儿近日梳妆,看见镜中的自己,仿佛见到了娘亲一般,着实怀念啊。”爹爹最忌讳有人说娘亲的事,而让爹爹添堵,却是她最乐于看见的事。
果然,爹爹的脸色顿时僵硬了,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愤怒、忧伤、怀念一一闪现。他紧紧地闭了闭眼,始终不去看她的脸。
“锦儿,你怎地越发放肆了?”
“放肆?呵呵……”凤锦冷笑,“难道我与娘亲长得相似,在爹爹的眼里是一件放肆的事么?”
他张张口,又闭上,不欲与她继续聊这个话题。顾而咳了咳,放下茶盏,道,“上次子佑来,你可是说了什么不妥帖的话语?为何这么些日子都未见到府中来?”
“子佑的腿又未长在锦儿身上,锦儿如何知道他来与不来。爹爹若是不放心,日后子佑来了,你也站在一旁看着就是了,这样你也好放心。”
他隐隐有些发怒的征兆,“这么多年了,你到底要怨我到什么时候?”
听到他这般说,凤锦抬头,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爹爹说的什么话,锦儿怎敢怨恨爹爹。”
爹爹抿紧了嘴唇,深深地吸了吸气,平息好半会儿才恢复平静,无奈地叹气,“罢了,你回去吧。”
锦儿弯腰行礼,勾唇一笑,“锦儿告退。”
爹爹不耐烦地摆摆手,看着她就要踏出去,他蓦地想起一件事,“对了,锦儿,你可知池子里那两只黑天鹅?”他时不时会去池子里投喂天鹅,昨儿却四处找不见,听附近的侍女说,貌似是凤锦来过。
“天鹅么?”凤锦笑得清浅,“子佑曾说天鹅会被气死,我便去看了看,果真是气死了,于是就找了地方把它们埋了。”
“胡言乱语!天鹅如何被气死!”你是想气死我才是真的!
“爹爹若不信,便问问子佑去。”她也不明白,爹爹为何对于杨子佑总有说不完的好感。
“你出去吧。”
“爹爹没别的事儿了么?”凤锦问道。
他想了想,正欲摇头,突然改口,“再过几天便是你娘的忌日了,正巧那天我没什么要事,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娘亲吧。”
凤锦暗暗咬紧下唇,一声未吭,转身就走了出去。
她最讨厌的便是爹爹做出的这副哀凄的模样,仿佛当初杀死她娘亲的人不是他似的。明明能狠心下手,如今却一副天下人都对不起他的样子,着实让她恨恨。
***
“花生,你说人为何要那么虚伪呢?”凤锦坐在树下的小凳上,看着花草丛里的少年拿着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给花草松土。
少年名叫谢华生,是菱瑶告诉她的。少年自始自终都对她爱搭不理的,可她就喜欢没事的时候找他聊聊。
听不到他的回答,凤锦继续问道,“花生,你爷爷的病怎样了?”
松土的手顿了顿,保持着勾腰的动作。
她以为他依旧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熟料,他少年特殊的喑哑嗓音让她如饮山泉,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小姐是烦了华生,想赶华生走了么?”
痴醉于他的声音,直到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才叫住了他,“站住,我没叫你走,你就不许走。”
谢华生悄然勾起笑容,却在她看过来时,又做出那副淡漠的表情。他搁下东西,继续松土,像是之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明明一直是你嫌我烦,如今却反打一钉耙,真是……”她想了想,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真是……”
谢华生停下手里的活看她,到想听听她会说什么。
对于他的注视,许是因为焦急和尴尬,凤锦不由慢慢红了脸颊,“真是漂亮!”
这下,连本来一脸平静的谢华生都红了耳尖。他像是忍着什么,转身就走到边儿上去了,再不想听她说一句。
“你生气了吗?”凤锦问得小心翼翼。
远远的,那个瘦削的背影,头摇了摇。凤锦这才松了一口气。当着一个男子的面说人漂亮,着实不妥了些。可她自己也不明白,面对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
她抬头看着天空零零碎碎,像碎豆腐脑一样的云朵,幽幽说道,“花生,你说,我们上辈子会不会认识?”为何唯独在他的面前,会有那么多的例外。
松土的人连背影都僵硬了。
“你说如果上辈子我们就认识,我们会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关系,是如何相遇,又是如何死去?”
“为什么要问死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谢华生的眸子里满是绝望的痛苦,那时钻心的疼痛,此时还清楚的记得,为何她会问这个?为何他已经打算不爱她,她却要一直出现在他的面前?为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凤锦撩起鬓间被风吹散的头发,表情是那般安详,她眯了眯眼,似在享受此时的宁静,“若是没有上辈子的死亡,我又怎么能以新鲜的身份重新认识新鲜的你?”
谢华生的心蓦地停止了跳动,手中的铲子不知何时扎进了土里,他愣愣地看着树下坐着的少女。认真地看清她每一个抬手,每一个转眸,每一个柔和的笑容。
是他的小破,没错。无论哪一世,她变成何种样子,他都能一眼认出她来。不过眼前的少女,真的是小破吗?他狐疑了,心却为她的话语澎湃着。
曾经他无数次地期待小破如此看他,而如今如愿,却带着浓烈的不真实。她,喜欢他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你,可是喜欢我?”所以这般纠缠?
他问得直白,凤锦从未想过一向话语少得可怜的人会突然这般问,她迷惑了,想着他的问题,却是连自己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喜欢?隐隐的,她觉得似乎总有一个位置在等着一个人的到来,她对谢华生有好感没错,但她也不确定,坐在那个位置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犹豫,僵持,于是她说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
“我有未婚夫了。”
谢华生霎时脸色惨白。他其实早就知道,可当这件事实从她的口里传入他的耳朵,伤害还是那么明显。
是的,她有未婚夫了,却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