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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心里七上八下,从早上等到下午,也没有等到四顺子他们回来的消息。没办法,只好叮嘱了王金发继续打听,趁着天色未晚,她匆匆回到府里。
“二小姐,这次的事似是有些不对,要不咱们去和姨娘商量商量?”
林晓月摇头:“中午我去见过她了,这会子父亲回来了,咱们先去给父亲请安。”
想起生母陈姨娘,林晓月心里就不快。中午她带了点心去看望陈姨娘,原是想把昨日花会上的事说给她听,可见面后陈姨娘就在抹眼泪,怂恿女儿在林老太太面前说于氏的不是,原来她今天给鲁哥儿炖了补品送过去,被于氏的人原封不动又给端回来了,理由是鲁哥儿夏日里上火,吃不得这些东西。
“鲁哥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这做亲娘的要害他不成?若不是老爷急着娶填房,鲁哥儿怎会就被抱到她屋里养着,我这个亲娘想见他一面都要看她的脸色。月姐儿,你爹留在京城的时候比在府里多,说不定早在那边有了外室,鲁哥儿又小,娘亲能指望的只有你了,你不能看着娘亲被人欺负,明儿个你想个法子,让老太太把那个于若华罚了,给娘亲出出气。”
陈姨娘哭天抹泪,听得林晓月一阵心烦,这个娘就是这样不争气。
明明是个出身清白的黄花闺女,偏就一时糊涂被父亲搞大肚子,只能委屈求全给小吏做妾。现在上了年岁,不是拈酸挟醋,就是去给一双儿女添麻烦。若没有自己这个女儿出主意,瞒下怀孕的事,她连鲁哥儿也保不住,像前面那两胎一样,未足月就让人算计了。
这样的娘除了拖后腿还有什么用,若不是父亲对她还有几分宠爱,林晓月懒得再搭理她。
“娘亲,您不要整天把亲娘两个字挂在嘴边,鲁哥儿的娘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太太,您若是想让鲁哥儿有个好前程,就不要再去打扰他。”
若是往常,林晓月也不会对陈姨娘这样说话,可她今天心里烦,连带着对陈姨娘也没了耐性。
陈姨娘愣了半晌,指着林晓月的鼻子骂起来:“你个没良心的小蹄子,以为巴结上梧桐院里那主儿,就能嫁个好人家,对亲娘也没好气起来,我告诉你,你就死了心吧,你是我生的,于若华早就把你当成眼中钉,她是宁可拉拢那个扫把星,也轮不到你。”
林晓月被陈姨娘无端骂了一通,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只好回到自己院子里,等着王婆的消息,可直到日落西山,王婆才回来,把从外面听来的消息告诉她,林晓月就坐不住了。
别人都放出来,只留下四顺子他们几个,莫非真像胖太太所说的,百八十个卫军兵士只是为了抓几个调|戏女子的混混?
如果真是那样,花会上的那个姑娘是什么来头?
前世林晓月是见过大世面的,她和真定府里这些小世家太太们不一样。
如果那姑娘真的大有来头,很可能是出自手握兵权的勋贵之家。有兵权的勋贵,整个大成也没有几个,真若是撞到他们手里,那就倒霉到家了。
林晓月不敢再想下去,不管是否真有其事,她都要早做打算,好在这件事不是她自己出面,她还有办法善后。
林雨哲又有几日没回真定了,今天他在路上便听说昨日花会上的事,急匆匆回到家里,就去了梧桐院。
自从上次因为于晋斥责于氏之后,林雨哲和于氏一直呕着气。虽说娘家侄子失礼在先,可于氏毕竟是正室,被林雨哲恶言恶语说了几句,全不留情面,于氏堵着一口气,没再和林雨哲说过话。
这半年来,林雨哲在京司事事不顺,那怎么也对不上的三百两,就像个笑柄,虽不致于吃官司,可也让他没了体面。
礼部右侍郎李敏与他是同科,洽逢太常寺有位少卿孟大人丁忧,李敏有意帮他周旋,把他调过去补缺,正四品,又轻闲,不似在户部京司这样忙碌。原本这事十拿九稳,可前日得知,已从太常寺内部升迁一人,而那人无论资历背景全都比不上他。
虽然李敏和他打了保票,再有升迁机会一定会帮他离开户部,可他心里清楚,带着这三百两的黑锅,他就别想抬起头来。
他心里烦恼,又听说花会上出了事,担心妻女有意外,明知于氏正在使小性子,也还是厚着脸皮来梧桐院了。
于氏正在花亭里和三个姨娘做针线,看他来了,于氏也只是起身欠欠身子算是行礼,眼睛却还盯在手里缝了一半的斗篷上。
林雨哲脸上罩了层薄怒,李姨娘和孙姨娘见状连忙借故离去,陈姨娘上午在于氏这里吃瘪,正想借机说几句难听的,看到眼有的情状,她却没有想走,就在那里站着等着看于氏笑话。
“昨日你们在花会可还好吧?”林雨哲在于氏身边坐下,淡淡问道。
“有惊无险,几位姐儿都没事,老爷可放心。”
于氏眼睛的余光瞥到一旁的陈姨娘,恨得牙根疼。上次于晋的事,十有八|九是有人在老爷面前搬弄事非,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传到老爷耳中就变成于晋故意轻浮,没把林家放在眼里。自从李姨娘身子不好以后,整个府里能在老爷面前说上几句话的,也就只有陈姨娘母女。
现在看着老爷不高兴了,别人都走了,唯独她陈曼华要在这里看热闹,还真以为她于若云像当年的汪氏一样,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到头来活活气死,连女儿都无法照顾。
“老爷,这次说起来多亏您在京里有人脉,我们娘儿几个才能顺利回来,只是虚惊一场。风姐儿年纪小不知道害怕,雪姐儿却是一直缩在她长姐怀里,吓得小脸儿都白了。”
于氏说话时眼睛轻瞟了陈姨娘一眼,似笑非笑。
陈姨娘当年青春少艾,又有身孕,林雨哲对她动了真情,自是处处袒护,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汪氏败下阵来。可随着汪氏死去,林雨哲心里有愧,对她也就大不如前了。她虽是比其他姨娘受宠,可若没有女儿林晓月指点,在这府里早就没有立足之地。
林晓月三四岁时,就懂得给亲娘出主意,这些年来,陈姨娘已经习惯事事让女儿为她考虑,日子久了,这脑袋也就越来越不够用了。
此时她看到于若云用眼睛瞟她,却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于若云好端端为何会提起林妙。
林雨哲原本还有些不高兴,又知道于氏这些日子都在恼他。忽听于氏说是多亏了他的人脉,母女才能有惊无险,又听于氏提起几个女儿,脸色便缓和下来。妻子是在主动向他示好,他岂能不知。
“晓雪性子内向,倒是和妙儿亲近,也是难得。”
看到林雨哲脸露微笑,于氏便笑道:“老爷,前阵子玉矶大师登门,早就说过妙姐儿天生福相,日后宜夫宜子。她本就是个有福之人,雪姐儿年纪小,小孩子愿意亲近的,都是有福又喜气的人。”
于氏说到这里,陈姨娘总算是听出里面的弯弯绕了。当年说林妙是扫把星的高人是她暗地里请来的,林老太太也深信不已。前阵子玉矶大师给林妙相面,林老太太虽然也愿意相信,但毕竟有高人批卦在前,也只是半信半疑,这事并未说出去,就连林雨哲也不知道。陈姨娘也只是从春晖堂里偷偷打听到的,没想到今天当着她的面,于氏就向林雨哲提起这件事。
林雨哲果然来了兴趣,便问起来龙去脉,于氏便把那日的事说了一遍。林雨哲对后宅之事甚少过问,今日闻言也并未多想,但心情却轻松许多。
“老爷,妾身有个请求,只是怕母亲有别的安排,便先向您报备,日后若是母亲怪罪,老爷还要帮妾身美言几句。”
这样就是撒娇了,于氏虽没有陈姨娘生得艳丽,但江南女子自有一番柔媚,当着陈姨娘,她就这般大大方方地对夫君撒起娇来,宛若少女。
陈姨娘的脸上如四季飘过,除了尴尬还有嫉妒。她最得宠时,也不能当着汪氏或于氏的面这样和林雨哲提要求,可于若云就可以,不是因为受夫君宠爱,而是因为她和林雨哲是夫妻。
林雨哲已有许久没见到于若云和自己说些软话儿,这时心里欢喜,笑着问道:“何事这般郑重,可是银钱不够,让为夫贴补?”
于氏柔声笑道:“才不是呢,两个哥儿自有母亲贴补,几个姐儿都是懂事的,处处节省,哪用我来操心银钱。妾身是想着有了玉矶大师的吉言,妙姐儿日后定是会有门好亲事,姑母当年住的园子一直闲着,妾身就想着修葺了给妙姐儿住,日后若是嫁个高门大户,让婆家知道她在娘家连个像样的闺房都没有,岂不失礼。李姨娘身子不好,雪姐儿独自住个小院子,我每日庶务又多,难免照顾不周,不如让她也搬过去,有嫡出的长姐照拂,妾身也便放心了。只是这样安排,妾身担心母亲嫌我多事,这才先和老爷说起。”
陈姨娘的脑子嗡的一声,林雨慧嫁后,她住的听风轩一直空置,没想到今天于氏竟然要让林妙搬进去。于氏一心拉拢林妙,无非就是想借机踩压她们母女。这些年来,于氏在老太太面前中规中矩,可在后宅却一直孤立,现在林妙回来了,她就想着把这个扫把星拉拢在身边,一起对付她陈曼华。
正室大太太加上嫡长小姐,说起来还真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就算把她们母女踩在脚底下,也是名正言顺。
陈姨娘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要快些离开梧桐院,把这些事告诉女儿林晓月。月姐儿一定有办法的,一定的。
她借故告辞,快要走出庭院时,还听到林雨哲笑着说:“一处园子而已,难得你为女儿们想得这般周到,你不必过虑,为夫去和母亲说。”
陈姨娘握紧双拳,指甲都陷进肉里。怎么会只是一处园子,那是林家嫡长女住的地方,林妙若是住进去,便再也不是随时会送回庵堂的扫把星了。月姐儿说过,只有压住林妙,她们母女才能在林家站稳脚跟。若是有朝一日林妙抬起头来,嫁个高门大户,又有于氏这个继母帮着,想要对付她一个姨娘又有何难。
毕竟,汪氏当年是因她陈曼华而死。所以一定要让月姐儿快些想个法子,压制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