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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庄子,幽静而典雅,但是在白梅的心里却是显得凄凉。这个庄子,在前世她是见过的,也是在这个庄子,自己曾经死在了那里。如今,今世再见,心情却是不一样。此时她的祖母就身在这种冰凉的庄子里,一呆就是几个月。
“姑娘,随奴婢来。”
国公夫人王氏此时就在庄子的花园里,那花园其实也不算真正的花园,而是菜园,王夫人正在那里种菜。王夫人以前是个极优雅的夫人,没有到庄子的时候,喜欢插花修花,也喜欢雍容大方的生活,但是如今到了庄子,虽然也有丫环侍候,但是心境不一样了,生活也就不一样了。就这几个月的时间,完全改变了一个人,把以前那个雍容华贵的贵夫人,完全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
“祖母。”她喊了一声。
王夫人心里惊了一下,身子突然僵直,慢慢转过身来,看到的是身后那个满目心疼与企盼的少女。她是惊讶的,这个在她眼里最不听话,最固执,也是最让人讨厌的的孙女,却是站在她身后。她来这庄子已经快半年了,除了中间曾经跑出去一次,又被送了回来,她见到的只有仆人,以前自己认为最孝顺也是最宠爱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一个没有过来看她,反而是她认为最不可能过来看她,已经恨她到骨子里的大孙女,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不得不说让她意想不到。
“你来干什么?”王夫人的语气极其冷淡。
白梅却道:“祖母,您还好吗?”
王夫人只是冷冰冰地望着她,口气也依然冰冷:“作为一个孙女,把自己的祖母整到了乡下庄子里,你觉得她还能好么?”
“祖母,我……”此时此刻,白梅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去形容她的心情。
“不用那么虚伪,我知道你恨我恨得要死,却为什么要来?”王夫人冷硬得问道。
白梅一口气差点堵在了胸口,但是还是被她忍了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王夫人跟她说话的语气永远都是这样的,不待见已经成了她们相处的一种模式,如果哪天王夫人要是突然对她语气特别好,或许她反而不适应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祖母,我……就是想来看看您,过得好不好,我……已经不恨您了。”一句“不恨”已经释怀。
但是有人却并没有释怀,白梅的那句话仿佛是点燃炸药的□□,王夫人彻底爆发了:“你不恨我?我需要你不恨?我没有恨你,就已经是宽恕了。”仿佛把这么多年的所有的恨与怨,全部发泄在了对面这个十几岁的少女身上,也不管这个少女能不能承受得住,她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所有的压抑全部爆发。
白梅彻底地愣在了当场,她能意料到自己的祖母会不待见自己,但是她没有想到会如此的爆发。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王夫人的声音冷得就跟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白梅静静地望着王夫人从自己的面前走过,春竹再也看不下去,愤怒地道:“姑娘,我们……”白梅却抬手制止了她,眼看着王夫人就要转入走廊的尽头,消失在房间中,她喊道:“祖母,祖父过几天就要远征了,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王夫人的脚步就这样停在了门前,她几乎是毫不置信地望着白梅,话里有着置疑:“你说什么?”
“祖父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您其实……”
王夫人的手在颤抖,压抑不住自己内心地在颤抖,她的耳朵里已经听不到白梅在说着什么,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清纯而美丽的少女,正用一双委屈而倔强的眼神看着她。但是,也只是停留了一小会,王夫人还是进去了,一进门,她那不再年轻的身子就慢慢地顺着门板瘫软了下来,坐在了地上,干涸的泪泉,终于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此时的白梅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天上雨丝纷纷,打在了她的身上,她却不自知。虽然表情平静如水,内心却已是如潮如汹。
“姑娘,回去吧?”丝竹也上前道。
白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也有些悲伤,好久才道:“走吧。”在她走的时候,在那间屋子的后面,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她的离开,此时心情跌宕起伏。
那天白梅去了乡下庄子的事情,老太君却知道了。其实府里头的事情,没有老太君不知道的,但是她很少去说去指责。对于白梅的心情,老太君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曾孙女,有她在疼就行了,至于别人怎样对白梅,在她眼里不太重要。所以,她一回来,老太君就把她叫到了房间。
此时,白梅身上还是湿的,这让老太君心里疼得很,她对身边的范嬷嬷道:“去,给梅姐儿沐浴下,换身衣服。”
白梅被范嬷嬷带下去的时候,五竹也正要过去,丝竹却被老太君叫住了。丝竹听话地回到了老太君的身前:“老夫人有何吩咐。”
“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君严肃地问道。
在老人的眼里,白梅一直是乖巧而敏感的孩子,虽然之前有些任性,但是却一直倔强地逞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失魂落魄一样的曾孙女,好像灵魂被突然抽空了一样,让她看着心疼到了心尖尖上。白梅一直都是她最心疼也关爱最难以舍弃的曾孙女,虽然也爱着其他的的子孙,但是没有一个像白梅这样让她心疼。
老太君在整个震国公府,是权威的代表。哪怕震国公本人,在老太君面前,也是什么都得听,更何况是丝竹在老太君面前,自然而然在心里开始打擅起来。
“说,怎么回事?”老太君的眼神,看得丝竹心里一阵的慌乱,她道:“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早上姑娘去了趟公爷的书房,回来就有了心事,然后去了乡下庄子见了夫人,但是夫人不愿意见姑娘,还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姑娘就成这样了。”丝竹确实不知道一些事情,自家姑娘有时候藏起心事来,是谁也不会说的,她只是说了自己眼睛看到的那一幕。
老太君沉着脸又道:“把姑娘和夫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我。”丝竹不敢有丝毫隐瞒,原原本本地把两人的对话都说了出来,这时候老太君沉默了,她挥了挥手让丝竹退下,整个人沉入了思绪之中,连白梅沐浴换完衣服回来,她依然还在沉思之中。
“老祖宗。”白梅喊了一声。
老太君这才回过神来,却见到白梅正看着自己,曾孙女儿的表情,让老人家突然心疼了起来,拉过她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梅姐儿,不哭,有老祖宗疼着你。”
“老祖宗。”白梅抱着老人家,突然哭了起来。
从乡下庄子回来,她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就如潮如水般地滚了下来。只有在老祖宗面前,她才可以如此放肆地哭,不用顾及别人的心思不用顾及别人会不会笑话她,也只有在老祖宗面前,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个鲜活的人。
“告诉老祖宗,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在丝竹的嘴里猜到了大概的事情,但是她想要从自己曾孙女的口里亲耳听到。
“老祖宗,我……”白梅哭了很久,这才道,“老祖宗,我只是想得到祖母的爱,为什么就那么难?”
老太君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拍着她的后背道:“她不爱你,老祖宗爱你就够了。”
是啊,有老祖宗疼爱就够了,以前她也觉得这些够了,为什么在听到祖父说到祖母其实是爱自己的,却又在奢望呢?在自己心里已经几乎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却又为什么升起了希望呢?
白梅哭得撕心裂肺,在太多了失望之后,她终于哭了出来。
看着白梅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老太君的心里愤怒到了极点。她疼着宠着的宝贝儿,竟然被人欺负成了这个样子,以前梅姐儿受委屈,她想着只要自己宠着就行了,但是如今听到她这么哭着,才知道有时候,自己宠着原来不够,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心里的孤独与渴望。
哭累了,就在才太君怀里睡着了。让范嬷嬷把白梅抱进了卧室里,也没有让白梅回自己院里去,看着睡着的白梅脸上那挂着的泪水,老太君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充满着她的胸腔。以前,白梅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流露出她的脆弱,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哪怕是在以前,她只会倔强把自己内心的不满发泄出来,只会倔强地像只野性的小猫一样,舔着自己的小伤口。后来她掉入了水里,清醒后似乎性格都变了,突然变得那么的坚强,好像已经变得无所谓,那样的孩子更让她心疼,所以她为了给她争取一切可能有的重视,但是她没有想到,她的宝贝儿还是受伤了。哭得那么伤心,撕心裂肺,从来没有这样脆弱,老人家的愤怒与心疼,可想而知。
“去,把老爷和夫人叫过来!”
“老夫人,夫人在乡下。”范建嬷嬷欲言又止。
“让她滚回来!”老太君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大声。
震国公过来的时候,老太君正在喝茶,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看到他过来,老人家把房间里的仆人都遗了出去,“母亲。”震国公喊了一声,却听到老太君把茶杯重重地搁在了案几上。震国公心里吓了一跳,“母亲,发生什么事情了?”话音刚落,就听到老太太喊道:“跪下。”震国公是个孝子,哪怕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生气,但还是在母亲的面前跪了下去。
房间里只有母子二人,老太君看着眼前这个跪着的儿子,想起的是在自己的丈夫走了之后,自己含辛茹苦地抚养着儿子。儿子长大了,她也老了。儿子娶妻生子,儿子有了权威有了富贵,她也有了天伦之乐。看到十几年前那个小小的在摇篮里的小娃娃,她心里钢硬的某处柔软了。
震国公就这样跪着,老太君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他跪着,直到王夫人从乡下被接回来。
“老夫人,夫人回来了。”门外传来范嬷嬷的声音。
“让她进来。”
王夫人进来看到自己的丈夫跪在老太太面前,她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从白梅回去之后,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幕。压抑而倔强,在老太太没有出声的时候,她陪着自己的丈夫也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
“你们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老太太敲着拐杖问道。
震国公没有说话,王夫人虽然也跪着,但是头却是仰着,她道:“那婆婆还想要我怎么做?”那种隐忍的表情,再也没有在她脸上找到,她忍了三十年,三十的时间的隐忍,让她再也忍不下去。
“放肆!”老太君沉声喝道。
“母亲,别逼惠儿了,其实……”震国公想说什么,却被老夫人打断:“你闭嘴!”
王夫人用力地咬着唇:“我替别人养了儿子,替别人养了孙女,甚至把理应属于自己儿子的一切,给了他们,婆婆您还要我怎样?”
“所以你就去伤害梅姐儿,是么?”老太太冷声斥道。
“那媳妇的伤害呢?”王夫人抬头迎上老太太指责的目光。
王夫人压抑了许多年,一直为了丈夫在压抑自己,因为这份爱,她失去了太多。但就是因为压抑太久,此时她爆发了出来。“婆婆,您可曾理解我,当我看到自己的亲妹妹怀了自己丈夫的孩子时,我的心情如何?当我看到自己中意的媳妇,最后嫁给了别人的儿子,我的心情如何?我承认,梅姐儿是无辜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放下心里的包袱,而去喜欢别人的孙女。”说这话的时候,她终于哭了出来,隐忍了三十多年,她觉得自己忍到极点了。
“惠儿,对不起,我……”震国公想说什么,却被王夫人打断:“这里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