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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假期结束,高展明又回到宗学之中,继续念书。
高展明在府中闹出的大动静没两天就传到学堂中来了。这日清晨高展明刚走出住处,高天文便从后面追了上来。
“君亮!”高天文道:“我听说你去刑部状告你家总掌柜窃谋你们家的财产,这事是真的吗?”
高展明道:“是真的。”
高天文用力地拍了拍高展明的肩,道:“真有你的!我说句冒犯的话,你娘是出了名的糊涂,你家的总掌柜是她的庶弟吧?一个婢女生的贱人,她竟也敢将家业托付给他!其实你家的事,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早就听说一二了,只是你父亲去世后,你家里是你母亲做主,我们这些人隔着一层,到底说不上话。”
高展明心里知道,高天文说的并不是客气话。若不是上回他走错了路误打误撞听见蔡雅、任岱武他们的谈话,他都不知道他家境已落败到如此程度。既然连蔡雅、任岱武那些非高家子弟的人都敢议论唐雪的糊涂事,想必唐雪的糊涂已经声名在外了。他此番没有暗中解决此事,而是大张旗鼓地处理,也是为了做给这些人看的。有唐乾这样拖后腿的亲戚在,其他人多少会对他们敬而远之,如今他雷厉风行地解决了唐乾的事,他想改变的决心定能让人看见。
高展明道:“堂哥,日后我有什么做的不足的事,你直接对我说便是。我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若有旁人的提点,我才能看得更明白些。我知道堂哥是一心为我好的,除了你,我也不知还有什么人是我能信得过的了。”
高天文忙拍着他的肩膀道:“哪里的话!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高展明笑道:“多谢堂哥。”
两人说笑着往学堂走,经过一处亭台的时候,只见高华崇和韩白月正坐在里面说话。
看见高展明走过来,韩白月站了起来:“哟,这不是君亮么。听说你前些天在家中做了一件令人佩服大事啊。”
高展明道:“韩兄过奖。”
韩白月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如今还剩下大半个月的时间,不知端午宴席的事情,君亮兄筹划的如何了?”
高展明回到宗学已有两三日了,然而这两天的时间他忙着处理之前唐乾遗留下来的事务,因此还没来得及着手去准备酒宴的事。然而有扳倒唐乾的事在先,高展明对于筹办宴席的事情更信心满满,道:“韩兄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得让各位兄弟满意。”
韩白月冷笑道:“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韩白月走回亭子里,挽起高华崇的胳膊,道:“二爷,我们走吧。”
高华崇这才收回落在高展明身上的目光,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和韩白月一起离开了。
上午教授又让这些纨绔子弟们做了两篇文章,午时子弟们将文章交上去,教授喜怒未辨地翻阅,直到看到高展明的文章,他露出了几分笑意,抬起头向高展明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午时子弟们来到餐堂用膳,高展明刚吃了没几口,便看见引鹤在餐堂外探头探脑地张望。
高展明匆匆扒拉了几口饭,便向外走去。引鹤见高展明出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爷。”
高展明拉着他往边上走去:“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走到偏僻无人的小道上,引鹤嘿嘿笑个不停:“恭喜爷,贺喜爷!”
高展明也忍不住笑了:“有什么好消息,你说吧。”
引鹤道:“刑部派人送银子来了!整整五万两的银票啊!五万两啊!”
高展明见引鹤两只眼睛都冒出金光来,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让人听见了。瞧你这点出息,区区五万两,就把你乐成这幅德行!这学里可都是有身份地位的豪门子弟,你的话叫听见了,还不笑话我们穷酸!”
引鹤嘿嘿直笑:“爷,您可真厉害,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让舅爷把吞了咱家的银子都给吐出来了!刘大告诉奴才,打从舅爷被刑部抓去之后,夫人每天以泪洗面,还时不时问人舅爷是不是被冤枉的,说要亲自去刑部问话呢。今天刑部把从舅爷那里收缴来的财产送过来,夫人一听见数额便尖叫起来,泪也不流了。哈,夫人可总算是明白了。”
高展明道:“五万两,是全部了?”
引鹤摇头:“五万两只是现银和财物。还有些田地庄子铺子的地契,刑部正在清点登记,过几日才会送来。奴才原先也以为,咱们家是经营不善,因此才不得不变卖产业,没想到,竟然都是叫那个混蛋给吞了。幸好爷厉害,把银子都抢了回来!
根据刑部收缴来的账本经过初步清算,唐乾这七八年来少说私吞了高家十来万两白银!然而这些年唐乾已挥霍了不少,他自己置办产业经营,又亏了不少,刑部抄了他的家,将他的全部家产收缴,也只剩下五万两银子可以赔给高家了。不过能一举夺回五万两银子,对于高展明来说已十分满意了,原本他们家公中的账上只剩下可怜的二百多两银子,如今一举变成了五万两,他自觉腰板都比从前挺得直了!
高展明道:“你回去告诉刘大,家中的事他可先放一放,外边的产业不能没有人管,我又脱不开身,也没有别的可以信任的人,因此总掌柜的位置让他先担着,下面的人手要如何重新安置,也都让他去拿主意。至于家丞的职位,他可以先去安国公府上禀明情况,向安国公借一两个可靠之人来。”
引鹤如今对高展明钦佩的五体投地,高展明说什么他都一个劲地应和:“好,好!”
高展明道:“你再让刘大把唐乾没做的总账补做一份,做好了给我送来,家中的产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要弄清楚。过几日若有时间,我会抽空回去一趟。”
引鹤又道:“好!”
高展明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端午过后不是要为隔壁二爷筹备一场酒席么?你去问问刘大,场地安置在哪里合适。”
引鹤一听,脸又垮了下来,垂头丧气道:“爷,这事您真的要往自己身上揽么?”
高展明道:“怎么了,有何不妥?”
引鹤嘟囔道:“那些纨绔子弟,没几个像爷这么好伺候的,气性都大着呢,什么怪毛病都有。一不小心就触着他们的逆鳞,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高展明道:“有这么难伺候?我从前不大在意这些,都是奴才们操办的。你倒说两桩事来让我听听他们究竟有多大气性。”
引鹤道:“难着呢!就说隔壁府上那位三小姐,从小一双玉足生的娇贵,走在硬些的土地上也会伤脚,因此她一出门,势必要兴师动众地清空她出行所走的路上的闲人,并在路上铺上半尺厚的羊绒毯子方可。这位小姐去年一时起意要去贡院赏牡丹,一天就烧了上万两白银。这还是咱外人知道的事,外人不知道的,更多呢。听隔壁的奴才说三小姐已算是好伺候的主子了,二爷比三小姐还挑剔,漱口都要用上好的极品大红袍的第二泡茶,而且泡茶的水还必须得是四更时从桂花树上采下的露水。每年桂树一开花,国公府要派出多少人清早去采露水,全京城的桂树采遍了,才够二爷一年漱口用。诸如此类的事情,可多着呢!爷您是主子,这等事轮不到您操心,你才不知道,奴才是伺候人的,过去每回二爷来咱们府上,屁股后头跟着多少诚惶诚恐的奴才,生怕办错一丁点事……”
引鹤说得痛快,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噤声了。高展明低着头沉思,引鹤以为自己惹他生气了,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道:“爷,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高展明道:“你多什么嘴,不多啊,起来吧。”
引鹤这才诚惶诚恐地爬了起来。
高展明听引鹤了引鹤方才的话,才知这些权贵们的公子小姐一身的富贵病,也难怪这样奢侈了。像他这种普通人,给他一万两银子让他一口气花光,只怕他把银子丢进火里还怕烧不完呢!难怪引鹤说一场酒宴每人凑份子都得凑上百八十两,摊上这些难伺候的富贵病,百八十两怕还是少的。
高展明道:“这些公子小姐们的怪癖,你可都清楚?”
引鹤抓耳挠腮:“奴才毕竟不是管这事儿的,也就知道那么两三件。”
高展明皱眉思索片刻,道:“你为人活络,你去问问那些爷们的陪读,把他们的禁忌癖好都抄下来给我。你回去告诉刘大,也让刘大派人去那几位主子的府里问问。”
引鹤忙道:“是,爷。”
打发走引鹤,高展明叹了口气,方才五万两银子带来的喜悦已不剩多少了。如果这场酒宴让韩白月或是别的什么人来操办,便是犯了其他爷们的忌讳,只怕那些人不会也不敢往心里去。可事情轮到他头上,他若是做的有什么不到位之处,定然被人拿捏把柄不好下台。因此他既然要办,就需得办到最好才是!如此看来,看来他可真是往自己身上揽了件大麻烦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