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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羽一愣,心想这是谁会找到这里来呢。当下便说道:“多谢小道姑了,我这便出去看看。”
那小道姑低首一礼,便当先出去了,陈羽便随在她身后到了观门口,那里正有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背向而站,远远的只凭背影看不真切,陈羽便加快了脚步。走到她背后几步时,因为那女子披着披风,风一吹,那披风便被她使手攥住,便顿时裹出了一副玲珑珑的身段,陈羽突然一愣,这女子的背影有点陌生啊,但是只消仔细一想,自己认识的女子中能到这里来找自己,而自己又看着眼生的,那便只有她了。
陈羽走上前去对着那女子的背影就是一揖,口中说道:“茗雅儿姑娘怎么想起这里找我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么?”
那女子闻言转过身来,那俏生生的模样儿,那水灵灵的眼神儿,可不就是昨晚坐在陈羽腿上听了一堂琴歌会的茗雅儿嘛。
其实来这里找陈羽之前,那茗雅儿倒真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为什么呢?她昨晚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没想起来问陈羽住在哪儿,是谁家的公子,因此只好一大早起来等在那萍儿的门口,等胡大海出来了,这才追问陈羽的一些事儿。
胡大海当下便照实说了,茗雅儿一听,这陈羽居然只是人家的下人奴才,那心里的热乎气儿便顿时散了几分。一个外生子的奴才,即便是他再好,再如自己的意,可他连自己都顾不全,怎么能指望他做自己一辈子的依靠呢。
因此,她虽然还是来找陈羽了,可是心里却不免失落得紧,暗怨老天无眼,怎么能让这么好一个人儿是人家奴才呢,这可是我七八年里好不容易挑中的一个呀!
陈羽看她面上不见昨日那般讨好的笑容,便觉有些不对劲儿,仔细一想,然后看看自己周围的环境,再想想这茗雅儿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陈羽便顿时明白了,不由得心里便慨叹这世态炎凉。
只是,这茗雅儿虽然对他诱惑力极大,但是陈羽却从未想过要跟她之间发生点什么,对此倒也不甚在意。他脸上仍挂着笑意听那茗雅儿假作埋怨地说道:“爷这里可让奴好找,跑得腿都酸了,怎么,你倒不该让奴进去喝杯茶吗?”
陈羽笑了笑说:“我寄身于此,是处皆有口碑,倒真是有些不太方便,请姐姐海涵,改天我一定请姐姐喝茶以赔罪。只是,不知姐姐这么辛苦的找我来,可有什么事儿吗?”
说起这人心,真是顶顶复杂的一件事,尤其是那女子的心事。那茗雅儿当然知道自己对陈羽不如昨日般亲热,但是看见陈羽根本就是对自己的变化浑不在意的那潇洒样儿,她那冷了的心便不知怎么就又热乎了起来,便不由得在心里对自己说:“他穷怕什么,是个奴才怕什么,我可是好歹才看上这么一个人儿,他穷,赎不起我,我便用那多年攒下来的钱赎了他又如何?这等轩昂男儿,不管将来做些什么,还怕养活不了我么?实在不行了,我即便是做些针线活儿养活他,也比找个不喜欢的糊糊涂涂一辈子强。再说了,这贫贱夫妻,说不准他对我还更好呢。”
她这么一想,那路儿便顿时又顺了,心里也又觉得热腾腾的了,看陈羽那浅笑的模样便觉得越发可人了。
陈羽见她自顾自在那里愣愣的出神儿,便不由得咳嗽一声,待那茗雅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陈羽便笑道:“姐姐可是生气了?您可还没回答我的话儿呢?您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不成?”
那茗雅儿笑了笑道:“还不是为了爷你的事儿嘛!昨儿散了之后,我就找那柳大家说了,说你手里有一把琴,定然是她没有见过的。她这便留意了,一大早儿的就打发人来请我,说是想见见你那琴。这不,我就找来了呗。”
陈羽闻言点了点头道:“哦,如此劳烦姐姐了,正巧,那琴我刚才还把玩来着,柳大家要看,倒是方便得很。只是不知道那柳大家什么时候要看哪?”
茗雅儿这回说话倒是简洁,只有四个字“越快越好!”陈羽点点头道:“稍等!”然后便不理茗雅儿转身回了院子。他来到屋里仍旧把那吉他包了,然后抱在怀里便出了门。
茗雅儿自然盯着他怀里的琴看,陈羽见状不过一笑,便问道:“姐姐是怎么来的?”
茗雅儿看有个小厮已经把马牵了出来,便忙道:“不要骑马了,跟我一道儿坐车走吧,这琴可名贵,小心些别万一有个闪失。”
陈羽一想,也罢,便点头应是。
出了观门,陈羽先是扶那茗雅儿上了车,自己又上去,那车本就是一人独坐的,陈羽这一上来,车内便顿时显得有些拥挤,再加上他身子骨宽大,进得这车里便只能低着头,又没有座儿,只能半弓着腰,陈羽暗道这还不如骑马呢。
那茗雅儿一见陈羽的窘态,便不由的浅笑着站起来,然后扯了扯陈羽的衣袖,往自己的座位上一指,陈羽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也没什么,便坦然地坐了上去。那茗雅儿见状笑意盈满了脸颊,等陈羽坐好了,她便顺势坐到了陈羽的大腿上。
陈羽一手拿着吉他,一手揽住茗雅儿的小腰,心里却在胡思乱想着:古今之擅琴者,莫不以悲为雅,可是吉他不同于古琴,吉他之音清越泠然,为惆怅伤感之调尚可,若是求悲,则不免失去真谛。可若是不悲切,又怎么能让那柳如眉觉得这琴好呢?自己昨天想的那几首略显单薄的校园小曲行吗?
要知那柳如眉绝对堪称音乐之大家,这等小调子自己觉得还不错,却未必入得她眼。想到这里,陈羽不由得思付起来,是应该放弃吉他的本性,一味的求一个悲字来迎合柳如眉已经固定了的感官呢,还是应该尽力的展现出吉他或欢快悠扬或伤感忧郁的气质呢?
这是一个问题,如果能知道那柳如眉的性格和行事的脾性就好了,就可以据此推断出那一种路子更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陈羽想了许久还是下不了决心,见那茗雅儿一直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便不由得脑际一亮:对啊!茗雅儿认识那柳如眉,而且看起来还是有点交情那种认识,想必她对柳如眉定是有一定的了解的,那么何不从她的嘴里套些话儿出来,岂不就可以略窥那柳如眉的性子脾气了吗?
想到这里,陈羽冲她一笑道:“姐姐与那柳大家交往几年了?可知她有什么忌讳没有?提前的告知我一声,免得到时候惹得柳大家不痛快。”
那茗雅儿闻言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忌讳的,她为人很是和善的,尤其是对于奇人异士,她向来是礼敬有加。你只凭这把样式古怪的琴,她就必定会对你客客气气的,你且放心就是。”
说完不待陈羽搭腔,她接着说道:“说起来,我与那柳大家的交往还不比与苏大家认识的晚呢,想当年,嗯,也就是三年前,柳大家刚出道便声震长安,因我疏于琴技,可是下面带的姑娘们又必须教,所以,便便曾慕名前往请教琴技,自那时候便认识了。是到了一年之后,苏大家从兰姐姐手下满师,随后也名声鹊起,到那时我才与她认识的。”
陈羽点了点头又说道:“昨日我听柳大家抚琴,只觉曲中似有铿锵之音,想来胸中块垒,曲底波澜,那柳大家定非常人。”
茗雅儿点了点头道:“这话可是,柳大家虽然女儿之身,又是身操贱业,但是却称的是一位女豪杰,她不爱财,不喜梳妆,她的那钱,除了用来收集好琴之外,便都尽数散了给外面,或是那落魄的才子,或是那困顿的旅人,不知多少人蒙过她的好处呢。”
陈羽点了点头,沉吟了一刻,刚想再问一下,却忽然想起来,照茗雅儿这么说,那柳如眉竟是个性子很快意的人物,须知这种性格的人多是好奇心极强,加上她又好琴,那么,求一个悲字倒并不一定就能博得她的欢心了。
她是此中高手,自己拿了这不善于奏悲的乐器给她弹一首这方面的曲子,岂不是自揭短处嘛。倒不如干脆就给她来一首惆怅的曲子,反而更容易让她好奇些。想来她也不过就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虽然很可能是由于始终生活在社会底层,尝尽了苦涩,所以便少了许多年少的快乐和惆怅,但是毕竟人谁无年少。哪怕是只曾经有过一丝丝的青春的惆怅和梦想,便足够自己把这把琴兜售出去了。
想到这里,陈羽猛地一拍大腿,心想就这么定了。却听得耳畔猛地一声娇呼,他看去时,只见那茗雅儿正皱着眉头伸手揉着腿,却原来刚才陈羽一时不曾在意,便一巴掌拍到了茗雅儿的大腿上。
陈羽一边忍不住想到,怪不得那么软绵可手呢,一边忙着向茗雅儿陪了个笑脸儿说道:“我一时想的出神,竟忘了姐姐是坐在我腿上的,该死该死!请姐姐责罚!”
却说这下子可着实拍的不轻,疼得茗雅儿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到现在也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她便不由得想,这下子只怕要红了,又是忍不住心里埋怨这死冤家竟不知怜惜人。只是见陈羽这话说的恳切,脸上的笑又是那般该死,她心里的的气便倏然的就没了,却也忍不住伸出手去在陈羽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口中腻声说道:“真是前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做报应还来了!”
陈羽闻言又是笑着善加抚慰不提,只说这马车很快就进了平康里,行不多远,那掌车的停下道:“小姐,起鸾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