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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微微弱弱的声音传来过来,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了一些,想要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可是他却在察觉到我的靠近之后不再吭声了。
我站在那里不敢再往前走了,只好沉默地等待着他能有所反应。
半晌我看到了他的身体扭动了几下,最后他有些别扭地转过了头,微红着脸看着我,微蹙着眉头、面露怒色看着我开口道:“不要说我美丽什么的!”
看着他这副又羞又恼的模样,我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用“美丽”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男性,便连忙朝他摆了摆手,有些谨慎地开口道:“真、真是对不起!我刚才只是有些紧张而已……啊不,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因为被您的美丽,啊不,那个我是被您的外貌给惊艳到了而已,用词不当真是对不起!”看到他的面色稍缓,我便舒了口气,笑着继续道,“不过,您真的很漂亮!”
谁料我此话刚出,他白净的脸顿时又涨红了。他站起了身,一边看着我一边用身上披着的那块白布遮着自己半边身子,有些生气地开口道:“我已经说过了,请你不要说我漂亮!”
“呃……”我有些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是好。
他的视线对我相对了一瞬间,之后便立即转开了。他紧抿着唇,挣扎了一下之后,又开口道:“你那眼神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在意我只是个仿造品的缘故吗?”
“诶?”听了这话的我愣了一下,想了想他这句话,而后又看了眼他腰间的打刀,一时间明白了眼前这孩子的身份,“您、您是这把打刀的付丧神吗?这把打刀的本体在哪里?离本体太远可不行哦!”说着,我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可他却颇为敏感地往后退了一步。由于担心自己惹恼他,于是我便站在原地不再动了。
“我,我不会再动了,你不要怕。”我伸出手,小声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可他却在听到我这句话后,脸色一变,好像是生气了一般地开口道:“就算我只是把仿造品,也没沦落到要害怕你的地步。”
“……对不起,刚才是我失言了。”看着他似怒似羞的模样,我一时间有些不敢确定他是个什么性格的付丧神了——不愿意被夸奖,又不愿意被看低,这要怎么去和他打交道呢?
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觉得这位实在是我遇到的最难接近的付丧神大人的我上前猛地迈出了一步,而后趁着他逃开之前的空当伸出了双手抓住了他身上的那块布。
“——你?!”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有些惊愕地低头看着我。
“请您原谅我的失礼,不过我还是挺希望能和您成为朋友的呢,但是我实在太过愚笨,不知道该怎么和您表达才好。”我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而后又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语气郑重地开口道,“虽然您总说自己很难看,但是我还是觉得您很美丽——当然不是说您和女性很相似,而只是单纯地觉得您很美丽而已。这一点,我希望能无误地传达给您。我没权利要求您接受我这一想法,但是还是想要让您明白我的想法。”说着,我松开了双手,长舒了一口气。
正在我准备先行告退的时候,他却忽然倒在了土地上,来回打了几个滚儿。
“……诶?”一脸茫然的我看着他打完滚儿之后,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而后走到我的面前。
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羞耻、还是由于刚才来回打滚儿有些辛苦,他微红着脸看着我,认真地开口道:“就、就算我这副模样,你也觉得我漂亮吗?”没等我说话,他便有些颓丧地自言自语道,“嘛,不管怎么样,变得破烂不堪就不会有谁拿我再和山姥切作比较了吧。”说完这话的他看了我一眼,没有理会还没反应过来的我便转身离开了。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通往深山的道路上,我朝他伸出了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无奈收回手的我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真是位奇怪的大人。”
等我回到了寺庙房间里后,大好晨光浪费在了后面的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饥饿了起来。
进完食后,我找了大吉寺的主持大人,和他询问了后山是否发生过什么大事,希望能从中了解到一些信息。可是主持大人却是一问三不知,我便也没有继续纠缠不休。
午后和宁宁夫人他们一起坐在庭院里喝茶的时候,三日月大人忽然开口询问道:“今天小姐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本来还在思考怎么和那孩子认识的我被这么忽然一问不由一愣,抬眼看了眼身边的三日月大人。对上他含笑地双眼后,我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了今天清晨刚醒来时发生的事,脸上一臊,压低了声音支吾道:“我、我是没什么事的,还请您不要担心。”
“嗯?月子,你的脸怎么涨得这么红?哪里不舒服吗?”坐在一旁品茶的宁宁夫人看了我一眼,而后微笑着问了一句。
闻言我抿了抿唇,没有吭声,然而这下我却不知为何不能心平气和地思考今天早上遇到的那位大人的事了。
‘都是三日月大人的错!’我有些烦闷地低下头抿了口茶水,而后忍不住瞥了三日月大人他一眼。看到三日月大人被我冷遇后有些茫然的神情,我顿时有些无奈了,只好低下头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了。
坐在一旁的宁宁夫人看了眼我、又看了眼三日月大人,最后咳了几声开口吩咐道:“我看三日月你似乎有些疲惫,天下一振君能不能带他回房间歇一歇呢?”
听了这话的我愣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三日月大人和天下一振大人也都是一副愕然的神情。不过片刻之后,天下一振大人还是在点了点头之后,伸出手将三日月大人领走了。
“……”为什么……觉得有些奇怪啊?
目送天下一振大人将不情不愿的三日月大人带走后,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所以现在,月子你愿意告诉我,你和三日月是怎么了吗?”一旁的宁宁夫人看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才转过头看着我,低声询问道,“莫非是因为他睡觉时对你做的那些事?”
听到宁宁夫人后半句话,我身体一震,脸上顿时烧了起来。我睁大了眼看向身旁的宁宁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道:“我、那个,我……虽然我也觉得为这种事置气似乎有些小孩子气,但是怎么说……我总觉得,三日月大人他……稍微有些过分了。”将自己所想的事情说出来之后,我舒了口气,而后继续道,“我知道我算不上是什么优秀的人物,所以我觉得三日月大人对我做那种事不太可能是因为恋慕我。所以我在想,三日月大人他大概只是因为觉得逗我很有意思,所才会对我做出那种过于亲近的举动的吧。”
我看着自己手里捧着的茶水,抿了抿唇后,有些纠结地继续开口道:“其实以前,三日月大人也确实有过逾越的举动的,那时候只觉得他是对我有亲近的意思,但是现在总觉得再这样的话…”我咬了咬牙,想了很久才找到了一个合适一些的词,“有些不大合适。”
听了我这番话的宁宁夫人愣了一会儿,而后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月子你和三日月他……不是恋人的关系吗?”
“诶?”我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着她歪了下头,有些好笑地反问道,“宁宁夫人您是从哪里听来这么可笑的话的啊?就算我有些特殊,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只是个人而已,三日月大人他可是神明啊!我们怎么可能是恋人关系呢?”
听了我句话的宁宁夫人一时间好似失语了一般,沉默地看了我许久才终于朝我绽开了一个优雅的笑容:“不用理我,月子你继续说吧。”
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想了想才继续开口:“可是现在三日月大人他不仅没有稍微收敛一些,反而还更加过分了。”想到今天早晨的事,我脸上热了几分。强压下内心的羞臊,我慢慢地解释道,“如果我们真的是恋人关系,这种事倒没什么。但是我们根本不可能成为恋人,彼此也只是相互尊重的亲友关系,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为什么你们不能是恋人关系呢?”一旁听我诉说的宁宁夫人忽然插嘴,问了我这么一句。
“诶,您问我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们的身份实在不是可能在一起的关系吧。”我低头看着茶杯里平静下来的水面,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而且我当年出事的时候,有位大人也曾经和我提起过,虽然我看着一直是维系着生命的,但是这种状态也很不稳定,毕竟我并不是个真实活着的人。因为这样的原因,我觉得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活下去,而不是想一下……奇怪的事。”
听了我这些话后,宁宁夫人却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该怎么说呢,和普通人成为恋人,我只会浪费别人的生命而已;和三日月大人他们这样的神明在一起,我这样的又没资格。更何况,我觉得这种事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甚至我觉得,这很浪费时间。我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可能会一直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也可能明天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当然,有付丧神的灵力支撑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也并不是没有的啊。”我将自己所想的和宁宁夫人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越说越觉得自己竟然会因为三日月大人的亲密行为而纠结,实在没有必要,“嘛,和您这样一说,总觉得明白了很多。想想明明都不可能会是那样,我却还在这里烦恼,实在有些不必要。”
“月子,你有过喜欢的人吗?”就在我想透了一切准备结束这段对话时,宁宁夫人却忽然问了我这么个问题。
被这么猛地一问的我愣了愣,支吾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开口道:“嗯,是有过的。”莫名觉得紧张的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而后才开口道,“可能是因为当时我的灵魂是寄居在了那位大人亡故的爱人的身体里,所以心情受到了那位小姐的影响,可是我当时是真的觉得自己非常喜欢那位大人的。但是很遗憾,那位大人所爱的一直都是那位不幸亡故的小姐。
“也是因为那位大人的原因,我觉得恋情实在是一件非常令人苦恼的事。一旦陷进去的话,你会觉得时而欢喜、时而烦恼,甚至还会手足无措。我本来就不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如果再陷入其中的话,一定会很被动的吧,说不定会比当年那位小姐的下场更为凄惨。”说完这些的我合上眼,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我一直相信天意这种东西,所以我经历的事情使得我不再适合去考虑恋情方面的事,我总觉得这是上天看我不适合考虑这些事吧。这样想想,我似乎还应该感谢上苍。”说着,我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宁宁夫人,朝她笑了笑。
一旁的宁宁夫人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神情有些纠结,最后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又问道:“那么,如果三日月他们那样的付丧神中的某位对你说想要和你一起成为恋人,月子你会怎么办呢?”
被问了难以回答的问题,我皱了皱眉头,沉思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宁宁夫人回复道:“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但是既然您已经这样问了的话,我大概会想要逃离那位大人吧。”
说完这话的我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去看宁宁夫人听到我的回答后的神情,双手则紧紧捧住了茶杯。
三日月大人他们确实对我多次提到“恋慕”之类的事,以往的时候总觉得不可信,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似乎是自己的愚笨造成的结果。“说不定并不是开玩笑的话”——这么多年里,这样的想法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但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维持眼下的平衡是最好的,毕竟我实在想象不出和他们其中的某一位成为恋人的场景。
‘毕竟我并不适合这种事。’这样想着的我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个问题上想通了,但是与此同时心里却觉得自己这样并不能算是解决了问题,‘不过如果是解决不了的问题,那还是快刀斩乱麻地将它无视掉比较好吧。’
这样想着的我紧握着手里的茶杯,以至于手都有些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