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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芬再次有意识时,感觉自己还能动,只是浑身酸麻,却不象是挨了打,似乎是坐久了,四肢动不了,难道她的手也断了,那以后该怎么办,那个基坑看起来有6米啊,平时旁边也立了标志牌,这样都没被摔死,什么时候幸运也会降临到她身上啊。
她心里闷闷地想着,这下子应该快被医院赶出来了吧,这样也好,以后每天乞讨应该会多一些人可怜她吧。
正想着,腿筋抽动了一下,让她莫名其妙,没错吧,刚刚腿居然会抽动,多少年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有感觉,她试着伸了伸腿,一点一点地伸出去。
咦,没事,只是有些麻,她在地上重重地踩了一下,才让那种麻感渐渐消失,腿好象好了,什么时候遇见好心人了,把她的腿也治好了,还是先看看,说不定这会恩人还没走呢。
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四周的明亮,这是一个小店,两边是个玻璃台柜,柜子里摆着一个个四方的盒子,给人一种很悲伤厚重的感觉,这会儿自己正坐在板凳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对了,好熟悉的感觉。听见说话的声音传来,“就这个骨灰盒吧,便宜点,她们家比较困难”浑厚的男中音,是小姨父廖恒在说话,我望过去,在左边柜台边,站着一个高高的男子,穿着一身工作制服,显然是刚从单位赶过来的。他旁边有一个短头发,个子中等,穿着的确良衣衫的年轻的女子,好象是妈妈程小兰的背影。
“妈,姨父,你们在干嘛?”吴芬试着叫出声,难道她在做梦,回到了18岁那年?
“芬伢子,你醒来了,妈妈刚看你睡得熟,就去车站接你姨父了,现在我们在这里给你爸爸买骨灰盒。”程小兰正摸着盒子的边角,听见女儿出声了,赶忙转过身来。
吴芬望着妈妈年轻的身影出神,还穿着解放鞋,白皙的脸庞没有后来那么多的皱纹,只是眼角那里有些细干纹,皮肤有些松驰,不象后来2002年妈妈生重病躺在病床上,脸上因为疼痛而显得那种灰白和憔悴,这会的妈妈手上拿着一个帆布袋,里面象是装满了衣服,不过都是黑色的。
黑色的衣服、骨灰盒,这里我好象来过,难道是火葬场附近?吴芬心里有些急了,难道是爸爸出事了。记得爸爸出车祸那年是2000年,我回来了?!想着想着,她把手伸到小腿上,重重地拧了一下,“哎呀”真痛,她咬了咬嘴唇。
看到自己伸出来那双手,黑黑的,胖乎乎的,能看到一个个小肉窝窝,这是自己18岁时的手,还真是回来了。吴芬用衣袖擦了擦不由自主流下来的眼泪,多少年了,她都不知道泪水是咸的了,那会儿的自己想哭都哭不出来,哪象现在想哭就哭啊。
“怎么了,想爸爸了,等下我们去看他。”程小兰放下打开骨灰盒的想法,还是向女儿走了过来,左手拉着吴芬起来。
吴芬靠着妈妈的胳膊站了起来,真好,我还能站起来,边点头边流着泪。对了,妈妈说,看爸爸,那这会他还是走了么,难道我重生回来,不是为了挽救爸爸的性命么,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什么又是这种无力感,真的很痛恨这种感觉,什么时候我能够自强起来,不要这么无助就好了。
吴芬用手指甲狠狠地刮自己的胳膊,一道血痕显现出来都没感觉。
程小兰看着女儿低着头,以为她还在想着吴常义的死,唉,她自己也很难过,只怪那个挨千刀的司机,是个孤儿,撞死了老吴自己也当场喝农药自尽了,这让她们娘几个以后怎么活下去啊。想着想着,眼泪也涌了出来。
“芬芬,别惹你妈哭了。老板,这个骨灰盒我们要了,你拿纸箱装起来,就马上拿走,开个硫锌矿单位的收据。”廖恒看到娘俩抱在一起哭,侧了侧脸庞,心里默默地说,姐父,你安息吧,我和小阳会照顾好她们的。
老板听了,也没说什么,从廖恒手上接过钱,退回五元钱,将剩下的收到钱箱里了,又手脚麻利地将这个骨灰盒用报纸装好放进一边的纸箱里。
廖恒看着老板的举动,没说什么,心里却记着这份人情,这年头还是好人多啊。提着纸箱,廖恒迈着步子走出店门。
吴芬用手扶着妈妈,也跟着出了店门。这会是正午,火葬场附近人来来往往,都是身着黑色的衣服,吴芬看着前面50米远的大铁门,心里一阵抽痛,爸爸就睡在那里,也是一身黑服,那么安静,孤单地躺在那个火葬口边上。
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火葬场的,只是真看到那个身影,她就大声地哭喊:“爸爸,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芬伢子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啊”。
吴芬用了全身的劲想将爸爸吴常义从那个火葬口上拉起来,仿佛还记得爸爸抽着烟,用粗糙的手摸着她的头,变出拾元钱,叮嘱她在学校别省着;更记得这个身影多少次在她返校的山头上久久地凝望着,那么慈祥的爸爸,那么疼她的爸爸,就要离她而去了,握着那双冰冷的手,吴芬就这样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晚上10点了,吴芬从木板床上坐了起来,看到周围的帷帐,急忙伸出手去找抽屉里的贴画,老天,千万别让我错过爸爸的下葬仪式啊,怎么这个身子那般弱,我都没来得及给爸爸戴上往生符。
翻遍了整个抽屉,看到那个撕了一半的贴画,是个小老虎,爸爸以前最喜欢买老虎的年画了,看到上面醒目的2000年7月28日,吴芬泪如泉涌,双手抱着头顺着抽屉蹲在地上不断地抽泣着。我真的回来了,回到19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