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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简直要被郑西岭给气死,傍晚无事,她本来好好的在后山感慨人生,以往她的身边总跟着好几个武艺超群的暗卫,今儿个却只跟了俩个勉强会些拳脚的小丫头。大抵耶律瑾也觉得她们是来求子的,然,暗卫手里哪个不是满手鲜血的,带着他们出入佛门圣地,是对神明的大不敬,因此都给撤下了。况,这大觉寺里里外外都被禁军守住了,料想也不会有人想不开自寻死路。
然,偏就有那想不开的,唔,或者也可赞一句艺高人胆大?
郑西岭昨日才到上京城,刚巧看到大批禁军往大觉寺涌去,一探才知次日太后要去上香祈福。
郑西岭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潜伏到了大觉寺,没成想花吟还真个跟过来了。更妙的是,她竟然要到后山赏雪,身后连个武艺高强的护卫都没有,就俩个小丫头。
郑西岭喜不自禁一个手刀一个给劈晕了过去,花吟大吃一惊,拉扯之中就晕了过去。
呔!体质太差!
花吟尚未睁眼,就感觉到自己在奔驰的马车上。
“郑西岭!”花吟以为自己喊的很大声,其实不过是呻#吟罢了。
郑西岭扶住她的肩,在她身后垫了软垫,邀功道:“有没有被本将军神出鬼没的功夫惊到?”
花吟真想反手给他个大耳刮子,却只能有气无力道:“你想干什么?”
“我救你回去啊!”
花吟欲哭无泪,“你有病啊!”
“我没病。”
“郑大傻子,你停下!快停下!”
郑西岭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叫了手下停住,马车停了下来不再颠簸摇摆,花吟感觉翻腾的五脏六腑才稍微好受了些。
“我昨儿个才到的上京城,今日就得了机会将你救了出来,我觉着这就是天意啊!你放心,我既然敢来救你,就一定会护你周全,只要咱们到了蓟门关就安全了。”
花吟不领情的翻白眼瞪他,“我不是写信告诉你,我现在很好,你吃饱了撑的多此一举啊。”
郑西岭表情变了变,手在她的锁骨处碰了下,花吟本能的护住衣领子,“怎么还耍起了流#氓?”郑西岭却一脸悲愤道:“我都听说了,耶律狗贼在你身上烙了奴印,你过的不好,你若好,又怎会被这样虐待?你写给水仙儿的那封信也是耶律狗贼逼你写的是不是?明明过的不好,却故作刚强,你就别骗我了,你为我们为大周做了这么多,我们又怎能弃你于不顾?我来时摄政王就说了,若是你过的不好,他不惜俩国再次开战也要护你周全。”
花吟张来五指朝他脸上推了把,“到底是读书少见识少啊!你以为这是奴印,其实这是情趣!我和耶律大王之间的情趣,懂吗?”
郑西岭一脸惊悚,顿觉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半晌才冒了句,“真的假的?原来你们竟好这一口?”
花吟冲他眨了眨眼,一脸羞涩,说:“你要理解,曾经有个什么子不是曰过么,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郑西岭整个人一抖,想了想,一脸沉痛,“我没病,但我瞧着你仿似病得不轻,什么都别说了,跟我回去!”
二人又辩了几句,花吟深感无力,第一次觉得鸡同鸭讲简直就是人间惨剧,索性使出杀手锏,扬声道:“你非要带我回去是吧?那好啊!你娶我!”
郑西岭一吓,还当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花吟却掰着手指头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成个家了,做继室做小妾我是不乐意的,身份低的我也是不乐意了,我左瞧右瞧也就你最合适了。”
郑西岭抖着声音道:“可是我已经成亲了啊。”
花吟怒道:“但凡是个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九岁就和你定了亲,是你负我在先,才拖累得我这么大把年纪都没人要了。我不管,你要带我回去,你就得让水仙儿给我挪地方,你自己选吧,要么休了水仙儿娶我当正妻,要么放了我回去。”
前头赶车的俩个竟不知将军还有此等秘幸,俱都一脸被雷劈了得表情,其中一人忍不住伸了头进来,道:“将军,做男人不能太狼心狗肺!”
郑西岭将那俩人都撸下了车,赶的远远的,这才一本正经道:“你真不想走?”
花吟也不再逗他,情真意切道:“西岭,难道你真的看不明白,我是心甘情愿留在这。”
“……”
花吟有些不好意思的埋了下头,继而抬眸,定定的看向他,“我爱他。”
郑西岭仿似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脸激动,“他一直都在伤害你!”
“我甘之如饴。”花吟回的很快,“我和他之间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只知他伤害了我,又岂知我没伤害过他?”我已经与我曾经喜欢的人错过一世了。这一世,我不想再留下遗憾。我爱的人,刚巧也爱我,我不想和他因为这样那样的误会错过。曾经,我以为老天叫我重生,只是为了让我弥补前世欠下的债,如今看来,他又何尝不是给我机会,让我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爱情,只要他幸福我便感到快乐,而不是毁了他的所有幸福,只为私欲……
郑西岭认真的看了她好一会,终于在确定她没有说谎后叹了口气,妥协了。本来他是想送她回去的,但花吟不让。她可不敢保证耶律瑾激怒之下会不会要了他的命,而她的话也没以前管用了啊,她不敢冒这个险。况,这里尚未出大金地界,她相信耶律瑾的人很快就能追上他们,她又没真个走了,他就算是怒火滔天,发泄了也就过去了。摸清了他的脾气,花吟觉得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奇怪,上一世,她可是怕他怕的要死啊。
郑西岭听了她的话,找了一户只有祖孙三个妇孺的农家将她安置了,就趁着夜色走了。
夜,像浓稠的墨汁。
这户人家太穷,连盏灯火都没有,花吟摸索着上了床榻,被子很薄,散发着一股冲鼻的霉味。她知道这家人没有多余的被子了,就是这一床也是她们祖孙三个分给她的唯一的一床。现下祖孙三个抱在一起,身上胡乱搭着破布旧毛毡竟也睡的香甜。
一张木板搭出来的小床,木板咯吱作响。花吟和衣躺在木板上,扯了薄被盖在身上,不知不觉间也失了意识。
梦里,她和耶律瑾正在饮酒,起先她还有些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样子,后来喝的多了,脑子混沌了,便也渐渐放开了,二人聊的有些深,甚至还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他说:“你这个女人真是坏到骨头里去了。”她不服,反呛,“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你的血都是黑中带毒。”他沉默一秒,继而哈哈大笑,说:“既然咱俩都这样坏,要不你跟了我,就别去祸害别人了。”她酒精上脑,模糊了神志,闻言指着他放肆大笑,“我虽身染脏污,却一心向明月,晋安王就是我的明月。至于你?就在污水里带着吧,反正已经臭不可闻了,不若一直臭下去,或可遗臭万年,还能叫世人记住你。”
花吟一个激灵就醒了,屋外天光大亮,她面上一片茫然,那个梦,不是梦,而是前世之事,当时她满心满眼的凤君默,旁的人在她眼里或为尘埃或为粪土,而耶律瑾就是妥妥的毒蛇猛兽,现下回忆起来,她竟忽略了他的眸中也曾一闪而过的惊痛、失落。难道说,那一世的耶律瑾也曾对自己有过情愫?
花吟爬起身,却是整个人猛的一晃,身上又冷又热还泛着恶心。
唉,看来是着凉了啊。
只是,他的人怎么还没找来?
花吟在农户家一直挨到了中午,头越发的沉,她想再这样等下去不行了,得回去。
因为去礼佛,身上没戴值钱的东西,也就身上的狐裘值钱,脱了交给婆子让她拿去雇辆马车。
因着这处小山村太偏远,婆子跑了老远,才只雇来一辆牛车。
一件价值几千两的狐裘只换了十两银子,拉牛车的听说要去大觉寺,觉得太远了,狮子大开口又要了五两。
花吟将剩下的五两一并留给了婆子,婆子感激涕零。
花吟坐在草垛上,牛车晃晃悠悠,半道上又下起了雪,雪花落在脸上,冷的人发颤。
花吟心内将郑西岭臭骂了八百遍又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接一声的“姑娘,姑娘”。
花吟觉得眼皮有千金重却还是勉强睁了眼,白的天,白的地,然后她就看到了黑鸦鸦的黑甲军。
耶律瑾骑着骏马,黑色深衣,手执马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色绝对称的上难看。
她想起身,却动不了,身子仿若木了。
他用马鞭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逃了又回,好玩么?”
“不好玩,”花吟想笑,却发觉脸也冻僵了,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方道:“我失踪了你肯定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了,但你并未来寻我,可见你是想放下我的,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到底还是放不下?”
耶律瑾眉头紧皱,她说的没错!但他身边不需要一个一天到晚想逃离他的女人,忍了一夜,却又后悔了。
被戳破心事后,耶律瑾恼羞成怒,马鞭抵着她下巴的力道更大了几分,他冷笑,“你该回去的,你的师父半月前去世了,怎么着,你也该去给他老人家磕几个头不是?毕竟师徒一场。”
花吟一怔,呆住了。
许久过去,久得耶律瑾都开始心疼她衣衫单薄,身上堆满积雪了,她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喃喃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浮生一世,到底不过是过往云烟啊……”言毕,她勉强自己站起身,抖落了一身积雪,再要下了牛车,眼前一黑,身子一软,耶律瑾早有所觉,揽腰一抱,就将她带上了马背。她身上冷的叫他心惊,再有滔天的怒火,一时也发不出了。只展开身上的裘衣,从头到脚包裹住,纵马疾驰而去。
一路飞驰,入了宫门,到了乾坤殿,急传太医入内看诊。
宫人们已经趁着空档替她换了衣裳,地龙内又加高了温度。
太医们看完诊后一个个表情复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耶律瑾心内着急,面上不显,语气刻意透着几分漫不经心,道:“孤瞧着不过是冻着了,难道普通的伤风咳嗽到了到了你们这也成了疑难杂陈?”他知道的,这些太医和花吟交好,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太过焦急,等于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化验,他很关心她,他离不开她,这不仅让他没脸,更让他感到羞耻愤怒。
其中一人忙说:“陛下所言甚是,贵人确实不过是着了凉,只是贵人身子太过虚弱,比旁人要更严重些。”
耶律瑾转头看了眼花吟的脸色,真个是如玉的脸庞,血色尽无。他有些心烦气躁,“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熬药。”
太医们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在耶律瑾濒临暴怒的边缘,其中一人满头大汗的站了出来,“启禀陛下,奴才们方才诊着,贵人仿似,仿似……”
“说!”
“仿似有了身孕。”
耶律瑾愣住了。
那太医说完这话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其余数人尽皆跪匍在地,“陛下恕罪,只因月数太小,贵人的身子又太过虚弱,脉搏虚软无力,奴才们也不敢确定,说出来吧,怕又不是,闹了个大乌龙。不说吧,万一真要有了,这药材有些就不能用了,万一伤着了龙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