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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哥听到狗吠声,旋即拉长了脸嘀咕道:“那位大人也真是的,好好的非送来这么个凶狠的畜生!真个吓死人!”
“哪位大人?”花吟本也就随口一问。
“一位姓吴的大人,说和小姐的父亲原本是拜把子的兄弟,要我们小姐也管她叫叔叔。你不知道,他长的可吓人了,有这么高,这么壮,一张脸不生气的时候都能吓的人乱抖,更别说发怒了……”莺哥这样那样的比划了起来,花吟看的分明,十成十就是乌丸猛。
说话间花吟已然随着她二人进了院子,翠绿倒还淡然,莺哥却吓的不行,缩着身子踮着脚尖挨着墙根走。
那条狗长的雄壮无比,乍看上去倒像是猛兽,爪子粗短有力,浑身的毛发浓密黝黑,当它龇起牙齿时就跟老虎一般可怖。
花吟一眼就认出这种狗叫“獬”,产自大金,端其品相,倒是少有的纯种黑獬,花吟曾听父亲说过,这种黑獬有个妙处,就是它出生二月双目是无光的,待二月后突然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将会被它视为毕生唯一的主人,忠心不二,如果主人不幸亡故了,这黑獬也会自杀殉葬。这种忠于主子的信念似乎是根植于它们的血统里,因此一只未开眼的幼年黑獬甚至可卖出万金的高价。
自然,这种黑獬价格之昂贵,数量之稀少,也只有大金贵族才养的起,花吟对黑獬的了解也只是道听途说的,就连普通的獬她也只见过一两只,对这种犬类的性情习惯,她还是知之甚少。
且说这三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那黑獬原本只是百无聊奈的吠叫几声,却在看到花吟的瞬间,突然没了声音,只定定的瞅着她看,须臾后,骤然癫狂了起来,扯着铁链往前一个虎扑,四爪腾空,幸好那铁链粗,又将它给扯了回去。
莺哥却因为它那一扑吓的肝胆决裂,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面上惨白一片。
花吟也被吓到了,但那黑獬似乎就是冲着她来的,扑腾吠叫的厉害,原本院子外头的小厮们也感觉到了不正常纷纷跑了进来,手中拿着棍子对着黑獬呼呼喝喝。
之前那黑獬也闹腾过,不过小厮们几下一吓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但是今儿个尤其的不同,感觉凶了上百倍,小厮们都被吓到了,抖着手中的木棍不敢上前。
莺哥哆哆嗦嗦的说:“花三郎,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怪味儿刺激到了这畜生啊!我看它就朝着你吠啊!”
花吟约莫着有理,也不要进去喝茶了,学着莺哥进来时的样子,紧挨着墙角抖着腿往院子外挪。
被这黑獬盯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轻则断胳膊断腿,被他撕去一大块血肉,重则被它咬断脖子直接完完。
花吟还想多活几年,因此她前脚刚搭上院门槛,旋即提起一口气,拔腿就跑。
岂料那条黑獬也疯了,花吟听到身后越来越激烈的狗吠声并猛烈的撞击声,最后只听轰一声,有什么东西倒了。
紧接着小厮们短促有力的高喊,“公子!快跑!”
花吟根本都不敢朝身后看,逃命的本能战胜了一切,只见她脚底生风,东窜西跑,玩儿命的狂奔!
可毕竟双腿难敌四足,眼看着黑獬就要撵上她,只需一个飞扑,她就会被结结实实的按在地上,或残或死。花吟脑仁发热,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干吗时,她已经挂在了一颗大树光秃秃的树丫上,唉……要是现在再有什么爬榆树的比赛,就她刚才那速度,妥妥的幺姑郡第一啊。
上了树黑獬就没辙了。
花吟坐在树丫上大喘粗气,暂且性命无忧的同时,又生出一股自得,于是冲着下头急的团团转的黑獬洋洋自得的喊道:“小畜生,小爷我出来混的时候,你太奶奶还没出世呢!想咬我?我拔了你的狗牙!你汪什么呀?你以为你会汪了不起啊!汪汪汪……”
花吟正一手勾着树枝,一门心思的跟一条狗赌气。突然脑门被什么东西砸了下,花吟疼的乱喊,“小畜生……哎呀!”
她又捂住腮帮子,好疼!这下总算是没有只低着头朝树下的黑獬乱嚎,头一偏就看到了大树边上的围墙后或坐或站了好些人。
那院内的积雪扫的干干净净,一点冬的痕迹都没有。
当中摆了一张虎皮躺椅,半卧在上头的可不就是南宫瑾!
他的一侧放了一张桌子,上头摆了一副围棋,边上有个圆凳,坐着的正是万花楼的花魁素锦。
俩人边上摆放了许多的炭炉,十几个丫鬟在边上伺候。
对面垂首立着十几个身穿薄纱宫裙的女子,外围排排坐着七八个乐师。
看这样子……是在和素锦寻欢作乐呢?
花吟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悄悄的遁了好,还是大大方方的打个招呼好,其实也就挣扎了那么一下下吧,她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因为她已经退无可退了,树底下的黑獬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她呢!
“唉……瑾大人,好巧啊!”她咧着嘴,笑的纯真灿烂。
南宫瑾动也未动,倒是素锦扬起脸,回了她一个微笑。
花吟盯着素锦的脸看了会,又在南宫瑾的脸上逡巡了下,脑子也不知怎么地竟生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撮合他二人怎么样?!
那一世南宫瑾身患顽疾,不能做个正常男人,但是天下间万千女人,他独独选了素锦替自己打掩护,那足以说明素锦是不一样的。即便后来小郡主嫁到了丞相府,能与他说上话的也只有素锦。
那素锦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的为一个男人付出那么多,不是爱是什么?
别扯什么报恩!天大的恩情,只管埋头报恩就是了,丫的不经意间总是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一个男人算几个意思啊?
花吟如此这般想明白后,顿觉干劲十足。
恰在这时,眼前黑影一闪,后衣领子被人提住,只转瞬功夫,她双脚就落了地,再回头那黑影又蹿到了暗处,踪迹全无。
花吟心知那是南宫瑾的暗卫,也不多问。转头扬脸朝素锦扯了个标准葵花笑,“姐姐过年好。”
素锦万般没想到这孩子会突然跟自己打招呼,美眸流转,手中团扇一摇,挡住半边脸,笑道:“你就是三郎?”
“是。”
素锦细细看了她一眼,又笑:“久仰大名,你果然如大人说的那般,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很温暖”
花吟一愣。
南宫瑾突然咳嗽了声,素锦面上变了变,施施然站起身,南宫瑾朝她轻轻一挥手,素锦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而后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朝那十几个跳舞的姑娘一招手,那些女孩子也都挨次退了下去。花吟朝她们看去,当中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子显得尤其不同,不仅是因为她出众夺目的长相,还有自己与她不经意间视线对上时涌上来的熟悉又古怪的感觉。
“王泰鸿……”南宫瑾轻声念出一个名字。
花吟陡然回神,心肝一颤。
“是你出的主意?”
花吟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表现的有事,于是她一脸懵懂的回了句,“大人在说什么啊?我不明白。嗯……大人说的王泰鸿可是清河的那位隐士?”
南宫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都已经出仕了,何来隐士之说。”
花吟眼珠子转了转装出伶俐样,“大人是在怪我不该告诉世子爷王泰鸿的相好在怡红院的事?”
“你……到底是哪边的?”
花吟闻言登时立誓道:“我自然是大人您这边的啊!我对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可是……您又没跟我说过您想要王泰鸿。我只是可怜倩儿姑娘身在那是非之地,又脱不开身子,刚好世子爷说到王泰鸿,我就想啊,借他的力量帮帮那一对苦命鸳鸯,撮合了一段姻缘,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行了善,是吧?嗯……大人要是不高兴,我回头找倩儿姑娘说说,叫她劝劝王泰鸿到您这边来。我以前和倩儿姑娘关系也还不错,我的话她应该会放在心上。“
南宫瑾好一会没说话,花吟面上的笑都快僵了,他才缓缓开口道:“你是猪脑子吧!”
叮!糊弄过去了,呵呵……
“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乱出主意了,如果凤君默和你说了什么,记得一定要先回了我。”
正在这时,乌丸猛腾空飞跃了进来,一眼见到花吟,先是顿了下,而后恶狠狠的瞪了她一下。
花吟不知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乌丸猛,只缩了脑袋不吭声。
南宫瑾问,“事情办妥了?”
“妥了。”
南宫瑾点了点头,而后才朝花吟道:“顾青书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已经处置妥当了。“
“嗯,”花吟怔怔应声,却有想到了他处,犹豫着开口,“瑾大人,我那天看到孙涛似乎伤的很重,但是我早就没事了,而且我那天……”
“我命人打的,”南宫瑾淡淡的截断她的话,又道:“过了正月十五,你就搬回相府吧。”言毕也不询问她的意愿,抖了抖身上的衣裳坐起身,看样子是要走了。
花吟赶紧跟上,她可不确定那条黑獬会从哪里突然蹿出来,保险起见还是跟着瑾大人更安全。
几人刚出了院门,就听“哇唔……”一声,仿似人类的欢呼一般。
花吟后脊一凉,只来得及抓住南宫瑾垂在袖外的一只手,就被圆滚滚的黑獬热情万丈的扑倒在地。
花吟心内一阵哀嚎,认命的松了抓住南宫瑾的那只手,整个人扁扁的趴在地上,骨头都快被碾碎了,而那条黑獬尤不够,伸长了厚实湿润的舌头胡乱的朝她的后颈侧脸一通乱舔。
花吟肌肤敏感,经这般刺激,又恶心的想哭,又痒痒的想笑,最后又是哭又是笑,颠的双腿双手乱踢乱打。
南宫瑾面无表情的站在边上,眉头拧成古怪的弧度。
而乌丸猛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心内更是怒海滔天。
这只黑獬也才三个月大,是他去金国执行任务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金国一个王爷那偷来的,当时已经快两个月了,乌丸猛怕它随时会开眼,特意用一块黑布蒙了眼,本指望带回去给侄女儿铃花作伴。有了这头畜生顶的上十个护卫,岂料这畜生送到铃花那,铃花胆儿小,不敢靠近黑獬。当时乌丸猛有急事离开了,只叮嘱了孙府的小厮丫鬟们好生照看着,岂料他再来的时候,黑獬脑门上的黑布已经掉了,丫鬟们都说是它自己挣脱开的,看它那样子和铃花也算亲近,可是乌丸猛清楚,这只黑獬第一眼看到的绝对不是铃花。他心内又恨又怒,又舍不得这么一只血统纯正的黑獬就这般白白糟践在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手里,于是就拴在铃花那。暗下狠心,待揪出那个混账玩意,打死了他方能解气。
却不知竟然是花三郎这厮!
乌丸猛因为这小子不男不女,又似乎有些儿那方面的癖好,早就将他剔除在侄女婿候选人之列了。因此只要看到他和侄女走近,就千般恨万般怨。
而小黑獬这事,更是将他的怒火引爆到了极限,要不是碍于南宫瑾在边上,他早就忍不住将花吟搓扁捏圆,揍成一滩烂泥了。
只不过这只黑獬胡乱舔了花吟一通后,突的,顿住了,旋即在她身上嗅来嗅去,仿似哪里不对劲,很疑惑,很纠结的样子。
“咦?”乌丸猛疑惑的轻哼了声。
南宫瑾轻声一笑,“这只黑獬恐怕是认错了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