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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在吓到旁人的同时,心里也在犯嘀咕,“不会吧?有这么可怕吗?这些人的胆儿也太小了吧。”刚巧边上有架梳妆镜,她本也就随意的瞟了眼,岂料自己也被吓的整个身子抖了抖。
我的娘!配错药了!
且说宫里的公公们慢慢朝她收拢过来,看样子是想将她拿下。花吟生怕折腾受苦,忙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姿态,“我这是胎记,没大要紧的,只要经常用药就不显了,今儿个到现在没用就显出来了,别怕,啊?”
这话反而提醒了一旁的嬷嬷,忙叫宫女儿赶紧请了今儿个当值的太医过来。
片刻后,太医提着药箱气喘吁吁的赶了来,一番诊治后,回明确实是胎记,不碍事。
花吟在旁忙说,是娘胎里带下来的,天气暖和倒还好,天气凉了就容易显,不痛不痒就是太难看了,说着说着竟假惺惺的哭了起来。
太医忙附和着说了些宽慰的话。
嬷嬷们放了心,虽则无关紧要,可显然不能再赴宴了,但又不能准她回去,只怕皇太后想起来了要召见,只得留了她在跨院的耳房内歇息,命一个小宫女伺候着。
恰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钱表姐似是颇不忍心,帮腔说了句好话,求嬷嬷们通个人情将药还给花吟,毕竟作为一名妙龄女子要一直顶着一张如此丑陋的脸谁受的了啊!
其中一个收着花吟荷包的嬷嬷似有所动,却被管事的给拦住了。
既然能混成管事嬷嬷,自然也是人精儿,她也是有自己的考量,毕竟今儿个这宴会可不同寻常,是人都知道是给王子皇孙世子少爷们挑媳妇的。瞧这姑娘若是没这胎记,可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万一太后想起来召见了,不愁没有公子哥儿看上的。但明明有这种怪毛病,却隐而不说,若有执拗的哥儿看上,非吵着闹着娶回家,后来却又因这丑颜没掩住导致夫妻不睦,岂不坏了太后老人家她牵红线的美意。真要怪罪下来,他们这些宫人也因把关不严受到拖累。所以这药,自然是不能给的。
人都是这样的,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多少都不会百分百相信,真叫她顶着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去了,只怕被迷晕的公子个们恐怕还怪他们这些宫人们胡言乱语毁人名声。
这一番骚动很快平息了下去,容大太太临走时的那一眼,就甭提有多酸爽了。
花吟在耳房无聊的熬到了下午,禁不住哈欠连连。她不是被软禁了,有限的范围内自然可以走走看看,但是她怕节外生枝,寸步也不离开耳房,就连小宫女提议到门口站站透透气都被她拒绝了。
小宫女心里头挺同情她的,虽然吧刚一见到怪吓人的,可是蒙了面纱,多好看的一个人啊,人也和气,说话也好玩儿,只因为这个怪毛病可惜了这么一个妙人儿!
因为不忙,外头照看的两个宫女也探头探脑走了进来,她们和伺候花吟的小宫女是同乡,想来找她说话儿。小宫女们起先说话还有所回避,后来见花吟躺在榻上闭了眼一动也不动,看样子像睡着了,这才放开了胆子,嘀嘀咕咕聊开了。
不过花吟的确是睡着了,这漫长的一天不睡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吟感觉突然被人推了一把,她一惊,就醒了,迷蒙着眼伸了个大懒腰,还当宴会结束了准备回家。
突听有人尖细着嗓子喊,“你们几个还傻站个干嘛,还不快给姑娘梳洗打扮一下!”
花吟“嚯”的一吓就耳聪目明了。
小宫女拆了她的头发,压低声音说:“小姐大喜,皇太后召见。”又有宫女从身前转到身后给她理衣裳,还有的小跑着打了洗脸水。
内监看到她脸上的花纹后,也是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不自觉蹙紧了。
花吟心中惴惴不安,旁敲侧击了几句,原是丞相的义女跳了一支舞,就在众人被迷的七荤八素,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烈亲王家的小郡主突然激动的跳出来说:“她跳的一般般啦,跳的真正好的是花家的大小姐,那才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美轮美奂,惊心动魄。”
小郡主用了很多溢美之词,也不怕闪着舌头,只将全场的王孙公子公主小姐们全都勾起了兴趣。
皇太后恍然忆起她仿佛听说过这么个人,一旁的大太监提了个醒,太后大笑,朝着下头几百号人唤花吟上前来。
但是喊了一声不见人答应,此时有嬷嬷上前,跪在大殿上,将缘由给说了。
皇太后默了默,但兴头已起,又见下头全都一脸的好奇,便说道:“脸不能见人,就让她蒙了面纱过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惊才绝绝的奇女子。”
花吟听了这番话后,先是被小郡主气的差点晕过去,但脑子灵光一闪,又惊疑不定暗自嘀咕道:“丞相什么时候多了个义女?”
自己上一世就是以南宫瑾义妹的身份参加了琼花宴,结识小郡主、孙三小姐等人。但当时南宫瑾的本意是想将她献给皇帝,可是她自有主意,她的目标从来都是凤君默,只不过阳奉阴违趁了南宫瑾的东风而已。
因她违背了南宫瑾的意思,还差点被他一怒之下给掐断了脖子,最后南宫瑾还是舍不得他精心培养的棋子就这般废了,退一步将她送到皇太后身边,做了他在宫廷的内应,为他窃取皇室机密。
只不过上一世她参加琼花宴已经十五岁,现在她才十四岁,那这个丞相义女是谁?枉花吟自认跟在南宫瑾身边嬉笑怒骂纠缠了这般久,居然不知道这号人的存在?南宫瑾这人也藏的太深了!
还是说原本就有这个人存在,只不过期间因为自己的出现,南宫瑾觉得自己更符合他的要求,所以不惜延迟了计划?悉心培养了自己一年,才将自己推出来!
难道说因为自己的改变一些事情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动,自己没能做成南宫瑾的旗子,所以他另觅了一个合适的棋子。
花吟一叹,当她以为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开始发展的时候,其实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恍然间,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在孙府那次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个女孩,这么细想来,当时素锦正在教她跳“妖娆”,难怪当时她对那女孩就生出一种古怪又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因为这女孩不过是代替了上辈子的她做了南宫瑾的棋子而已。
是了,久远的记忆里,她的确见过那个女孩,在素锦的房间,有过一面之缘,因为那女孩是死在南宫瑾和素锦的面前,所以花吟记忆深刻。
转眼间就到了辰光大殿,花吟记得琼花宴的流程是,白天主要是各家的夫人们相看彼此的孩子,到了晚上,皇太后就安排了各家的长辈们去了其他大殿看戏说话。而小一辈们则由她老人家亲自领着去辰光大殿热闹,若是皇帝皇后妃嫔等有兴趣也可以来瞅瞅,年轻男女们先是被要求分坐大殿两侧,彼此斗才,待互相留下了些印象,眼见着差不多了,皇太后便撵走了皇帝妃嫔等人。自个儿也放下垂帘,假意歇着实则看着殿内的年轻人别一激动闹出糊涂事。
这意思就是谁要是对谁有意思就自个儿主动点上去搭话,各显本事。
自然,大殿内灯火通明,宫里最严厉的教习嬷嬷也都被派了来站在姑娘们身后,双眼跟钉子一般,绝不容许任何一个公子对小姐们有一星半点儿的无礼之处。
只不过如此大胆开放的相亲宴,倒是叫花吟狠狠长了一把见识,真真对皇太后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来皇太后是北胡人,生性洒脱不拘小节,太上皇在的时候敬她爱她宠她,太上皇走了,她的两个儿子——当今圣上、烈亲王,也都跟他们的老父亲一样,宠着他们这位活宝亲娘。
且说花吟到了大殿门口后,传旨的太监早就小跑着走了进去,而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传……”
花吟深吸一口气,这才低着头挺着背踩着莲花步子迈了进去,进去之间就听太监说了皇上皇后贵妃都走了,现在就剩太后老人家了,花吟上前也不敢随便抬头,跪地行了大礼,口内道:“臣女花吟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即使不用四处看,她也感觉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这是何苦啊?本意就怕成为焦点,才将脸涂丑,现在倒好,全场瞩目了。
那,要不要吓他们一吓?(唉……)
小郡主却在这时突然喊道:“皇祖母,您看,我就说她是个美人吧!”
太后乐呵呵的拍了拍小郡主的手,道:“好孩子,起来吧,把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花吟闻言抬了头,虽说她目不斜视,可眼角的余光还是扫到了坐在靠前的几位皇子公主,还有凤君默、傅新等人,南宫瑾也在,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镇国公府的孙三小姐居然也来了。
花吟这下是大大的愣住了,因为她没记错的话,孙三小姐在她十六岁之前根本没参加过琼花宴。
琼花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女子过十四,男子需满十七,且必须是未曾婚配的,方可参加。(皇太后疼爱孙子孙女,所以王子公主们不受此限制)
孙三小姐曾经以生病为借口推了两次,可是这次她怎么来了啊?
太后说:“哀家听佳音说,你不仅琴艺了得,舞跳的也很好。”
花吟收敛心神,“回太后,臣女最近伤了腿,恐不能献舞,况臣女技艺平庸,实在没小郡主说的那般好,只是小的时候跟母亲学过一点儿舒展筋骨而已,并不曾认真钻研过。至于琴艺,倒是比舞要强点儿,不过也难等大雅之堂。”
“好就是好,做什么说那般虚话!我皇祖母最是爽快人,可不兴过分谦虚没诚意。”小郡主紧挨着皇太后嚷嚷道。
皇太后也由着她,笑道:“好与不好弹了不就知道了。”言毕冲下手的嬷嬷抬了下手,旋即有伶俐的小太监搬了几案,紧接着又有人捧了琴上来。
花吟暗衬,若论才艺,她能拿得出手,震惊四座的也只有舞。至于琴艺虽然不差,但大周人好歌舞,她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一点点而已。若叫她弹琴,她就算尽最大努力也达不到三弟的水平。要是这般,恐怕只会叫那些在永安候府听过三弟弹曲儿的人猜疑她藏巧弄拙,他们要是说说也就罢了,就怕传到皇太后耳朵里惹来她老人家不快。
花吟曾在皇太后跟前服侍过几年,她的性子花吟再了解不过,特豪爽的一个人儿,平时也和善。但是真要翻脸了,也决计没有和好的可能。而且她最不喜欢人跟她耍心眼儿,就像小郡主说的,皇太后非常不喜欢过谦的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说那些俗套,没意思的紧。
既如此,那只有另想其他法子,掩盖她琴艺一般的缺陷了。
思量间,几案,凤尾琴已然摆好了。
花吟没留指甲,不得不又讨要了玳瑁。
一切妥当,花吟沉了一口气,再拨开了琴弦,弹了起来。
一曲终了,众人窃窃私语了起来。皇太后笑着道:“我看琴艺虽然不错,却不出挑,倒是曲子新鲜,动听。”
“这曲子我也听过,不过上回听比这次好听多了,唔……具体我也说不出差别在哪里,反正今儿个弹的就没上回弹的好……”小郡主说着说着眉头不自觉的揪了起来,仿似想到了让她十分困惑的事,一会瞧一眼花吟,一会又收回目光做思考状。
“这是臣女闲暇新作的曲子。”花吟厚着脸皮说,实则这首就是三郎为“妖娆”谱的舞曲,因为这几日三郎都在弹,也和她研究过曲谱,因此花吟记得清楚。
“你还会谱曲子?有才气,是刚谱的曲子还不熟练,所以欠些火候吧。”皇太后自问自答道。
又转头看向凤君默,“默儿你向来对这书画琴艺最有钻研,你来点评点评这首曲子,也叫祖母知道好在哪儿,不好在哪。”
花吟眼睫一颤,不自觉略移了视线看向凤君默。他今日一身华丽的紫色祥云华服,头束金冠,腰佩白玉,端的是精神奕奕,气度无双。
凤君默温文一笑,认真的点评起来。
众人正听的认真,小郡主却突然跟着了魔似的,烦躁的拍着脑门,嘟囔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谁是谁呀?”而后径自从太后身边跑了下来,一溜烟的冲到花吟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扯了花吟的面纱。
花吟的右侧脸正好朝着男宾那边,旋即那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甚至有男子情不自禁“呀”了一声。而小郡主大概是吓傻了,慢了好几拍,花吟都将脸捂住了,她才尖叫出声。
皇太后也瞧见了,眉头皱了皱,心道:“好好一个姑娘家却被这可怖的胎记给毁了,怪可怜见的。”遂挥了挥手,道:“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因花吟与京城的贵女圈从无交集,不可能有人对她多热情的招呼她去坐,她只有去找容家的俩个姑娘,可是姑娘们太多,至少一百多号,她一时也找不出容芊芊他们。
却在这时,坐在靠前的孙三小姐突然站起身,朝她道:“花小姐,你过来和我坐一起吧。”
姑娘们纷纷看过来,小声议论,对面的公子哥们也议论开了,因两边离的也不算远,男子们的声音又粗,隐约听到,“这么丑的女人怎么配和京城第一才女坐一处啊。”“吓死人了,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女人。”
皇太后听到嘀咕声,故意咳嗽了几声。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揭了过去,皇太后乐呵呵的叫公子小姐们继续各展才艺。
孙三小姐之前已经表演过了,她在众人的怂恿下共展示了两样,一样是左手写字,右手画画,既要字写的好,画作的好,又要同始同止,其难度可想而知。另一个就是弹琴,真真是余音缭绕,三日不绝,瞬间赢得了满堂喝彩。只可惜她打了头阵,又如此精彩,姑娘们都被吓住了,不大敢上台献丑了。逼的太后只好点名了。虽然那位丞相义女同样出彩,可是到孙三小姐这儿还是差了些,因此大周第一才女的桂冠仍旧非孙三小姐莫属。
“我是专程过来看你的,”孙三小姐突然说:“果然没叫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