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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觅了解到魏楚的意思,也就明白该怎么做,遂很快就告退离开。魏楚对秦觅的能力很信任,而秦觅在士林间的号召力也是显而易见的,尤其在秦老丞相当廷殉国之后,秦家在文人中的名声一时无两。所以,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任命秦觅做长安书院的院长。
魏楚找到秦觅之初,简直是如获至宝,一方面自然是秦觅本身的能力极其出众,且正好弥补了魏楚不擅文事的缺点。而另一方面,为的自然就是秦家,当初秦丞相和秦夫人在宫内殉国后,秦家众人被陆氏驱逐,秦家大部分人都回了本家,及至后来隆庆帝上位,多次邀请秦家后人出世,秦家人也始终不愿意出来。但是作为秦丞相嫡长孙的秦觅,在秦家拥有怎样的话语权,这是不言而喻的。若是秦觅肯全心全意帮她,何愁秦家不出世?
魏楚想要庶族崛起,但如何崛起?若真的去山野之间找苗子,等着培养成才,没有十年八年怎么可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一批默默无闻、出身不显的文人又要花多少时间来获得士林和民众的肯定?她若真走这样蠢的路子,那才是如了世家的愿了!
故而,她一开始打得就是秦家的主意,秦丞相的出身说起来其实也是颇为复杂,他曾经是前前朝某个世家的幕僚,被该世家推举出仕,并因为文采能力卓然不凡而在士林间渐渐有了名声。后来朝代更迭,期间更是多次有流民兵洗劫长安,当时很多大户人家都遭到攻击和劫掠,再加上政治站位和别的因素,推举秦丞相的那个世家慢慢地衰落,到了大梁时期,已经基本没有族人在官场了。反倒是秦丞相,不仅文章千古,更是精通庶务,加之德高望重,故而曾多次被新朝邀请出仕,一直做到三公之首的丞相。
本来,秦丞相虽然出身士族,但在官场上也算是世家门生,然后,因为他与窃国贼陆氏势不两立,并壮烈殉国之后,他身上的世家色彩便彻底消磨不见了,整个秦家也正式站到了世家的对立面上。
对魏楚来说,在文坛,没有比秦家更合适的代理人了。
而秦觅,他是非常了解魏楚的心思的,也很清楚魏楚对秦家的打算。但是他不介意,或者说,他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秦家不可能不出仕,若是真的甘心退隐,秦觅当初就不会独自一人留在京城。但是,秦丞相和夫人殉国的例子也给秦家当头一击,让他们彻底明白,在士族掌控的朝廷里为官,即便位至三公,也依旧是可以随手捏死的蝼蚁。
所以,他们一直在等,如今终于等到。秦觅提笔,在给秦家本家写的信中只写了四个字:“时机已至。”
这边秦觅在积极联络秦家的人和他以前的朋友,希望这些文坛中颇有名声的人能够为书院建设出力。而魏楚这边也没闲着,在沉寂了三天之后,正当长安城都在猜测秦国公主是不是从此退出人们视线的时候,魏楚非常高调地出场了。
公主府的仪仗车马全部摆开,魏楚受封后,第一次用亲王的规格出行。而她这一次的目的地正是治粟内史的衙门,这治粟内史管得的是钱粮财收,可以说是大周的钱袋子。但是这位治粟内史是个非常低调的人,也基本上没有和魏楚有过什么交集。
所以一听到公主仪驾在门口,这位一下子就愣住了,反应过来就立马出去接驾。秦国公主位比亲王,亲王位在三公之上,而治粟内史只是九卿之一,见到魏楚下了马车,治粟内史就给魏楚行了个礼。
魏楚和治粟内史可没有矛盾,所以她非常温和地将治粟内史扶起:“孙大人请起,本宫贸然打扰,没有及时告知大人,望大人勿怪。”
治粟内史当然连说不敢。
魏楚跟着治粟内史进了衙门,她坐了一会儿和这位孙大人寒暄了几句。一直寒暄地这位孙大人坐立不安,一个劲儿地擦汗。
这位孙大人是个干实事的官,魏楚也摆足了场子,也无意吓唬人家,她终于笑着开口:“孙大人,想必您也听说了,父皇前些日子颁了圣旨,让本宫负责修建书院。这可是百年之功,本宫也不敢懈怠。不过呢,修书院,您也知道,少不得需要些钱粮。”
孙大人立刻明白过来,这秦国公主摆那么大阵仗,原来是来要钱的。往常,来治粟内史衙门要钱的大小官员络绎不绝,每个都希望自己手里的项目能有充足的资金支持,他自然是见惯了这些招数的。
想明白以后,孙大人稍微放宽了一点心,对着魏楚打了下官腔:“公主所言甚是,只是您也知道,下官这边的钱粮支出,少不得需要陛下的手谕圣旨。书院一事,恐怕也要……”
魏楚摆了摆手,对着孙大人笑了一下:“这个您尽管放心,本宫已经向陛下请旨了。本宫今日来,只是希望,大人能够及时地处理一下本宫这边的拨款。本宫也知道,大人事务繁忙,全国上下的财政都要大人操着心……本宫也是打过仗的,知道这兵马未动,粮草需先行。”
听到魏楚说这一句,孙大人又开始坐立难安了,这就是在威胁他别给她拖后腿啊!这位殿下哪里仅仅是打过仗,那根本就是个凶神……他再有胆子,也不敢拿自己脖子去碰人家手里的钢刀啊!
遂,孙大人立刻道:“公主殿下放心,只要陛下的旨意一到,下官立刻给书院建设拨款。”
魏楚听到这话,满意一笑:“那就多谢孙大人。”
说着,魏楚就要站起来离开,孙大人见她离开,大大地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将她送到门口。
治粟内史的衙门和其余几家衙门离得都很近,从魏楚一进去,周围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看热闹,如今见她出来,立刻都缩回去了。魏楚环顾了一圈,笑了一下,转头对着孙大人来了一句:“哦,对了,孙大人,本宫给长安书院选的地方就是原来的陆家旧宅,将来孙大人的钱粮可记得别送错地方。”
孙大人连连称是,一直到魏楚彻底走出治粟内史,他才心有惴惴地回到衙门,一个劲儿地琢磨着这位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而魏楚走出治粟内史之后,还不肯歇着,她又顺势把郎中令、卫尉府甚至少府的衙门都逛了一遍,除了实在扯不上关系的典客宗正,她几乎把九卿的衙门逛遍了,说的话也基本相同,就是广而告之,她要修建书院了,希望各个部门能够配合一下。
等魏楚弄完这一出,整个长安再次震动,本以为这秦国公主该消停了,谁知道她反倒更嚣张了。原来好歹也就待在军营和公主府里,现在都光明正大地到九卿衙门去晃荡了。本来以为这修书院是陛下随手打发她的,谁知道,一到下午,治粟内史就收到了陛下的圣旨,要他们给书院修建拨款,并随时配合公主殿下的需求。这一下,这些刚刚还庆幸的世家们再次蒙圈了,整这么一出,这秦国公主到底是得宠还是不得宠?
更要命的是,长安书院用的是陆家旧宅,要知道原来的陆家是世家的领头者,陆家的旧宅是在昌平巷的中间,周围全是各大的世家的宅子,秦国把书院建在这里,以后让一群庶族出身的所谓学子进进出出,简直是在打各大世家的脸!
尤其是宅子就在陆宅附近的裴家和萧家,这消息一出,这两家族的族人炸得最厉害。萧幕更是在自家宅子里直接骂人,裴询黑着一张脸,显然也心生暗火。
裴霂瞧着自己父亲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父亲,以后就由着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在裴家附近进进出出?”
裴询转头看他:“陛下的旨意都下了,还能怎么办?”
裴霂咬了咬牙:“秦国玩这一出,是存心让我们不好过!”
裴询忍住怒气,冷笑一声:“败军之将,也就只能玩玩这种招数!别去管她,如今征北军大败北燕,齐王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齐王那边才是我们的重头戏,耐住性子,没必要和秦国去斗一时之气。”
裴霂点点头:“儿子知道。秦国既然要修书院,以后少不得要离开长安,儿子不会去跟一个已经被驱逐出权力中心的人计较。”
裴询闻言,露出了一丝笑意,抚了抚长须:“没错,你能这样想就好。等到将来,我们扶齐王登上大位,什么太子公主,都只是丧家之犬。”
裴霂表示受教,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而,被盖章将来一定是“丧家之犬”的魏楚,此刻心情大好地变着法子玩这些世家。魏楚心里很清楚,要表演一个政治上失利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从此消失匿迹,而应该更嚣张。她越嚣张,这些人就越笃定她失利,她越嚣张,也越容易掩盖她在做的事,更何况,能给这些人添堵,也着实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一件事。
所以在圣旨颁布的第二天,魏楚就招了一批工匠,叮叮咚咚、砰砰啪啪地开始改造陆家的老宅。一时之间,昌平巷全都是来来往往的工匠,路上时不时还能碰到运送木材和各种工具的拉货马车……昌平巷那宁静又高傲的气氛一瞬间就被打破了。
魏楚瞧着这些世家子弟对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就一阵舒爽,等长安书院弄好,她可能就要暂时离开长安了,现在不及时给这些人添添堵,那多可惜呀!这些世家子不是看不上庶族出生吗?以后,她要所有庶族子弟都能光明正大地出入昌平巷,她倒要看看,有哪个不长眼地敢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