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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颠簸,魏楚有些不舒服,靠着车壁揉脑袋:“阿娘那边有得到什么消息吗?”
“有。”刘氏笑了,“临出门的时候,冯氏搀着我的手走,小声说了三个字。”
魏楚笑:“竟然是伯母,我还以为会是老夫人呢!”
刘氏见魏楚难受,拍了拍她的背:“自然必须是你伯母开口,否则可不算数。瞧你颠的,到阿娘腿上趴一会儿吧。”
“好!”魏楚俯身,趴到母亲的身上,半抱住母亲的腰,将脸埋进她怀里,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阿娘好香。”
“你这丫头,比阿媛还会撒娇!”刘氏摸着魏楚的背,满眼温柔。
“阿娘还没说呢,伯母说了哪三个字。”魏楚抱着刘氏的腰继续蹭脸。
“五石散。”
“五石散!”魏楚从刘氏怀里抬起头,一脸惊讶。
刘氏轻轻按了按魏楚的脑袋,把她又按回怀里:“嗯,冯氏说的不多。我猜是陛下最近太过反常,引起了太医令的怀疑,他查出了蛛丝马迹,为了自保,不得不重病到不能言。”
魏楚乖乖继续埋脸:“太医令怀疑是因为五石散导致了陛下的反常?”
刘氏顺手开始梳理魏楚散落的头发:“你想想最近的事,宫人不同寻常的扩充,陛下朝堂之上的喜怒无常……陛下已经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暴戾的脾气,这不像是自然发展的,更像是引导,有可能,就是药物。”
“那是谁进贡的五石散,他又打算做什么?是陆颂之吗?”魏楚也有些想不明白了,上辈子她知道的消息是陆颂之杀灵帝自立,她以为是一场宫变,但如果陆颂之已经早早地给灵帝下了五石散,那他又何必费力去杀,让灵帝自己暴毙不是更好吗?
刘氏摇摇头,表示不解:“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大梁朝这浑水里藏着几只手。”
“不管怎样,既然已经有人对灵帝下了手,那局势崩溃也是转瞬间的事,我们要早做打算。”魏楚有些忧心。
刘氏赞同:“万事应当小心,不过千秋节之前,我们是不可能离开长安的。”
“我知道,阿娘放心。”魏楚点头,随即又想到什么,担忧道,“大嫂今天的气色确实很不好,也不知道大夫怎么说。”
刘氏也很忧心:“自从你大哥出了长安去监工,你大嫂那心就一直悬着,恐怕是思虑过甚。咱们也快些回去,留她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魏府门口,两人还没走进内院,就见阿筝满脸喜色地迎出来:“娘子,大喜呀!”
刘氏满脸不解:“说什么呢?大娘早上可请过大夫了,身体如何?”
阿筝笑容满面:“请了请了,正是请了大夫才知道这喜色,大夫说,大娘有身了!”
“什么!”
魏楚和刘氏对视一眼,先是喜上心头,随即又是一忧,两人同时加快脚步,进了蒋氏住的松涛院。
蒋氏见刘氏进来,刚想起身,就被刘氏制止了。
她上前,坐在床沿,握住蒋氏的手:“丽华,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蒋氏有些羞怯:“阿娘,是我太不小心了,竟然都没注意到……”
刘氏拍拍蒋氏的手:“不怪你,不怪你,大郎走了这两个多月,你又要忧心他,又要处理府中诸事,确实忙累了。”
魏楚笑着应和:“是啊,大嫂,接下来你就好好修养,府里的事情还有我呢!”
蒋氏激动地抹了抹泪,用力点头:“我和大郎成亲这些年,一直没有孩子,母亲不但不嫌弃,还主动庇护我。能得母亲如此对待,是丽华此生最大的福气,可是这三年来,丽华的肚子不争气,心里不知道多恨自己……”
刘氏叹了口气,环抱着拍了拍蒋氏的背:“子嗣本就是随缘的事,强求不得,魏家这几代人,有过子嗣繁盛的时候,也到过血脉几近断绝的境地,这些事,早就看开了。只要天不亡我魏家,子嗣就不必忧心。却没想到,你心里担着这么多事。”
蒋氏抹了抹泪:“媳妇想要为魏家开枝散叶,也想给大郎留下血脉。”
刘氏拍拍她的手臂,喟叹:“好孩子,好孩子……现在不都没事了嘛,你呀,只管好好保重身体,其它的,不必忧心。”
蒋氏抽噎了一会儿,方才止住眼泪,随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
刘氏了然地让魏楚退出去,劝蒋氏睡下,方才离开。
魏楚从没见过蒋氏如此激烈的情绪,此刻也颇为惊疑:“大嫂这是怎么了?”
“怀了孩子,情绪不稳定也是正常的。你大嫂心里积了不少事,现在又喜又忧的,情绪起伏大了。”
魏楚点点头:“我听说,大嫂现在这年纪怀孕才是最合适的哩,对孕妇好,对孩子也好。”
刘氏瞪了她一眼,十分嫌弃:“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日说这些,也不知道害羞!”
魏楚不满地抗议:“这是舅婆说的,人家可是杏林之家,对这些事可了解了。周家的几个媳妇也是过门两三年才怀孩子的,人家可一点不急。”
刘氏更不满了:“我也没催着你大嫂呀,你这是嫌我做了恶婆婆!”
魏楚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错了,阿娘也是开明的。”
“哎,你还有心思闹这些,你大嫂怀孕是好事,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的情况越加艰难呀。”刘氏很是忧心。
魏楚犹疑:“能把大嫂也送去别业吗?”
刘氏摇摇头:“不行,没有理由啊。若是平时偷偷地送出去也就罢了,可是太后千秋岁在即,你大嫂是有品级的,她不可能不进宫。”
魏楚沉默了,陆颂之若真的杀灵帝,封锁长安,她们一家子都是武将女,从小舞刀弄枪,颇有些力气,费一些心思冲破封锁还是很有希望的,但现在大嫂怀了身孕。这危险程度,她想都不敢想!小家伙可真是会挑时候啊,让事情瞬间棘手了好几倍呀!
“娘子,六郎君来了。”阿筝的出现,打破了沉默。
“是元武族兄到了吗?”魏楚恍然回神,想起了这位族兄前些日子递送的拜帖。
“是,前些日子说要来拜访,估计也是要来问候一下你祖母的情况。”刘氏让阿筝去将人领进来。
这位族兄名魏韬,字元武,是魏楚父亲堂弟的儿子,平时与靖国公府来往也比较密切,且老夫人是族中长辈,于情于理他也确实该来一趟。
魏楚见魏韬远远走来,忽然开口:“族兄可是在中尉当值?”
刘氏想了想:“是于中尉署任左中侯。”
中尉掌京师治安,是卫戍长官,中尉署有丞、左右中侯、千牛等官佐。而卫尉则掌皇宫诸门屯兵,前者称北军,后者称南军,中尉统率北军屯位帝都,卫尉统率南军守备宫城。这两军就是整个长安城的两道常规防线,换句话说,魏楚想要让怀孕的大嫂平安出长安城,就必须打通这两道防线。
魏楚计上心头,笑得眯了眯眼:“这个好。”
魏韬进门,冲刘氏一揖:“伯母。”
“元武到了,坐。”
魏韬闻言,方在客座上坐下。魏楚依旧站在刘氏的身后,魏韬虽然是男子,但毕竟是三代之内的族兄,倒不必像外男那样避讳。
魏楚乖乖站着,听着母亲和魏韬一来一往地寒暄,她心思早就滴溜滴溜地转到了别的地方。本来,这步棋也是要走的,而在大嫂出事之后,这步棋就显得犹未重要,所幸她们魏家也有自己人在中尉任职,让魏韬稍稍调换一下巡防人手,肯定没问题,现在的关键是卫尉那道关节,卫尉长官楚维明显是陆颂之的人。
“元武就留在这儿用饭吧。”刘氏开口留客,魏韬倒也没推辞。
魏楚见两人聊完,忙道:“听闻元武堂兄对章刻颇有研究,小妹前些日子淘到了前朝苏大家的私印,却不知真假,可否请元武堂兄帮小妹辨上一辨?”
“研究不敢当,韬也只是略通一二。”魏韬很是谦虚。
“章刻在书房,堂兄随我来。”魏楚向刘氏使了个眼色,刘氏知道她另有打算,便让婆子领着两人去了书房。
打开了书房门,婆子就远远地退出去,这婆子正是魏楚从别业带回来的陈家媳妇,她一接受到魏楚的示意,就立刻将书房周遭的闲杂人等都清干净,自己就守在一旁监视着。
“堂兄请看。”魏楚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自家大哥的收藏,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必为了自己的血脉,大哥还是愿意割肉的。
魏韬接过小小的一枚黄石刻章,眼睛都快发亮了,他仔仔细细地辨别着上面的刻字,还沾了印泥,在白纸上印出来,拿着那白纸端详了很久,才不舍地将印章还给魏楚:“确实是真品,实在难得,难得啊!不知小妹是在哪家店找着的?”
“具体哪家店,我也记不清了,不过这好东西,肯定只有一个。”魏楚佯作要将印章收起来。
“哎……妹妹,堂兄这辈子就一个爱好,刻章,你看,这能不能再让我端详端详?”魏韬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眼睛一直没离开那枚章子。
“瞧堂兄说的,别说是看看,就是送给堂兄也行呀!”魏楚见魏韬眼睛一亮,又做不高兴的样子转了话风,“不过,堂兄明显没说实话,小妹最不喜欢被人骗了。”
“怎么会!堂兄指天发誓,说的句句属实。”魏韬倒真急了,一双眼就没离开那块黄石私印,生怕魏楚收回去。
魏楚见鱼儿上钩,就打算收线:“堂兄说自己这辈子就一个爱好,可我知道不是哦!”
魏韬完全没细想,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魏楚稍稍靠近两步,压低了声音,盯着魏韬的眼睛:“我知道……堂兄还喜欢赌钱!”
魏韬一惊,瞳孔放大,表情也呆住了,这一下就露了底。
魏楚退后,握着黄石印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官员聚赌,历朝历代都禁得极严,到了大梁朝,更是登峰造极,律令明确规定,凡官吏博戏财物者,罢黜官职,籍其财。不仅官没得做,连家产都要抄没。
太宗时候,有不信邪的,赌钱被人举报,那人也是倒霉,当时官场聚赌之风有抬头的迹象,太宗正打算严惩,碰到这么个撞上枪口的,直接罢了官,削了爵,人也打了几十板子,扔进了牢里。这还是个有爵位的功臣呢!
魏韬果然吓得不清,他连连摆手:“妹妹,你可别吓我!”
魏楚扑哧一笑:“堂兄是傻了吗?咱们可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还能去举报你不成?”
魏韬松了口气:“妹妹说的是,差点吓死我了。”
魏楚将黄石印章交到魏韬手里:“我呀,不过是给堂兄提个醒,这官场上,行事可要万分小心。”
魏韬被魏楚萝卜加大棒彻底弄懵了,连连点头:“妹妹提点的是,是我疏忽了。不知,妹妹是从何处知道的?哥哥也好去查一查。”
魏楚转了个身:“这个嘛,其实与哥哥并无干系,是哥哥的赌友……”
“难道是楚大人那边……”魏韬了然。
魏楚眯了眯眼,她料想魏韬的赌友应该是中尉署和卫尉署的官员,但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和陆颂之的心腹卫尉署长官楚维有联系,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是不是楚大人,我就不敢断言。”魏楚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过了会儿才转头,“既然都是一家人,我帮了堂兄一个忙,堂兄是不是也该帮帮我?”
魏韬一愣,随即立刻表态:“这是自然,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韬义不容辞!”
魏楚盈盈一拜,笑意满满:“那就先谢谢堂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