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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之蓁没有管过家,多小的事儿也都没管过。饶是赵徐氏在她的婚事还不曾定下来的时候抱着“或许会嫁给哪个官家少爷做正室”的念头教过,可在她确定要做冀王侧妃之后,这些个教授也都全然被丢到脑后去了。
她是侧室,就一直是侧室,哪怕王妃出了什么意外没了,按照惯例冀王也会娶一位新王妃而不会扶侧妃上位。除非他做了皇帝,那才有可能将妃子扶上后位——然而这样的想法赵徐氏还真不敢给赵之蓁灌输,更不可能以此为目标叫赵之蓁在尚书府里试着管家。
在王妃不省人事而冀王迟迟不归的时候,赵之蓁深感无力,那些从来没有实践过的讲述像是雾气里闪过的蜻蜓,她完全抓不住……
好在王府里素来通用皇族的一套规矩,只要王妃不一晕十天半个月,这一两天之内,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饶是这般,那些个丫鬟婆子零敲碎打过来禀报的事儿,也一样一样摆在她面前,如同河中流水永无断绝。赵之蓁就守在王妃的外屋,从腰酸背疼忍到头像是要炸了一般,几乎崩溃。
偏生在这个时候,外头的阉奴进来禀报,皇后娘娘来了。
赵之蓁连忙起身,嘱咐下人们开门迎接,可也不知是不是起身太快,她一站起来,便是一阵头晕眼花,竟一步踉跄,险些跌倒。若不是一边儿伺候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了她,这么硬生生摔下去,可就又出了一个挂花的倒霉鬼。
她扶着丫鬟的手臂,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神思总算是清明了。这时候方才迎出去,心中还直打着鼓——按理说,皇后出宫,也是要提前打好招呼的。如这般人都离开宫中了才派人来知会,实在不常见。
是宫里出事了吗?可要是出事了,皇后哪儿能就这么出来呢?大概皇后只是担心冀王妃……她想着,已经一路到了王府的正院。朱漆高门已开,府中所有家奴婢女悉皆跪列在旁,独有季雪竹房中的人不见了。
“快去把季侧妃叫过来!”于赵之蓁,虽然她很想看到季雪竹迟到被皇后翻白眼的一幕,但今日王妃不能主事,若是季雪竹闹出了岔子,说不定整个冀王府都要挨娘娘的鄙视,哪儿敢怠慢?那丫鬟也乖觉,飞跑去了,不一会儿见得季雪竹匆匆出来,穿的衣裳倒也素净,面上的妆也清淡——她这么些日子在京城里头,皮肤也养白了,气度也有了些,这么打扮倒是真不坏的。
而赵之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给太后贺寿的衣裳,华彩非凡,如今去换怕是来不及了,可就这么叫皇后看着……人家娘娘刚没了孙子,你作为一个侧妃打扮得这么喜庆,是作死么?
赵之蓁心下发苦,却也只能站着不动。不过多会儿,外头喝道声便传了过来,待皇后下了马车,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分。
只这么短短一阵子,赵之蓁背上渗出的汗将她的衣裳都沾染得潮了起来。
梁皇后的面孔绷得紧紧的,走进冀王府正院的时候看着两个侧妃一左一右分跪着,眉心短促地一皱:“王妃还没醒呢?”
季雪竹侧着眼,瞥了赵之蓁一眼,赵之蓁硬着头皮道:“王妃疲惫,还昏睡着……”
“你怎么穿成这样?”皇后叹了一口气:“从宫里回来,就没换衣裳?”
赵之蓁点头,道:“王妃那里实在走不开……”
“走吧,我去看看。”皇后道:“都起来,散了吧。”
皇后到亲王的府邸去,自然该由府上所有有头脸的主子下人们一并陪着,可若是她不愿意人陪,那些下人自然也不会往前凑。赵之蓁与季雪竹两个陪着皇后到了冀王妃那边儿,尚未抬腿,皇后便摆手止住了她们:“你们不必去了,我进去看看便是。”
两个侧妃皆是惊奇的,王妃还没有醒来,皇后进去做什么?然而皇后的话,她们谁也不敢违抗,答应了便要退到庭中侍立。皇后却又多看了赵之蓁一眼,眉心微蹙:“去把衣裳换了,过阵子他回来,看你穿成这样,不像话。”
赵之蓁醒过神来,脸面顿时臊得通红,答应了便走。她到了自己房中,也叫丫鬟寻了一身颜色清淡的衣裳出来——王妃滑胎,去的不过是个不曾来到人世的孩子,穿白是不成的,但穿艳了也不成,只能缥青缃黄的颜色往身上套。丫鬟伺候她更衣罢了,才惊道:“侧妃,您这衣裳上全是血啊!”
赵之蓁一怔,望向自己先前穿的彩衣,她自己都不曾发现前襟袖口上何时沾染了斑斑血迹,那大概是伺候冀王妃的时候沾上的。穿着这样污秽的衣裳去见皇后,难怪梁皇后说她不像样。
一忙,就糊涂了。她跌坐在圈椅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真恨不能就这么睡过去,可是不行,皇后还在府中,她还得赶到冀王妃那边去站着——如果皇后非得和冀王妃说了话了才走,她和季雪竹就得在外头站到冀王妃醒来才成。
天知道冀王妃什么时候能醒啊!
赵之蓁叫丫鬟给点了一盏极浓酽的茶端上来,匆匆饮尽了,又吞了两块点心,待觉得自个儿还是个活人了,才起身去了冀王妃那里。
她到的时候,季雪竹已经在外头站了一阵子了,不断倒着腿,免得太累。见得赵之蓁来,也只是瞟了一眼,并不怎么说话。
赵之蓁看得出季雪竹的神色不大自然,想来也是,王妃对季雪竹那个态度,只怕她滑胎与季家大有关系,若是她醒来和皇后告状,梁皇后怕是要对季家更有看法的。
两名侧妃就在外面站着,日头一点点地向西边挪过去,在庭院之中投下越来越长的树影。待得那扇门突然打开,皇后走了出来时,她们两个站得腿都快肿了。
季雪竹的不安在皇后看向她的时候格外明显,但梁皇后却什么也没说,脸上更没有半点儿嫌恶或者愤恨——只是季雪竹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后的神色罢了。而赵之蓁看到,却不由揣度,王妃说了什么吗?王妃什么都没说吗?
梁皇后却开口了:“赵侧妃送我出去吧,季侧妃留下伺候王妃。”
两人同声应了,却都是不解的。若是王妃醒过来过,皇后的安排明显不大合理。
但赵之蓁还是跟着她出去了。她身边的丫鬟被皇后的宫女有意识地挡在了后头,下人们离她们的距离略远,仿佛是要给皇后留下与她说话的空间。
“你同我说罢,”走到一处回廊上,皇后却停住了脚:“你们昨日在太后的园子里头,遇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
赵之蓁心头一紧,并不敢隐瞒,皇后既然这么问,想来冀王妃已经说过了什么。她也只好将遇到太子妃和元惟扬的事儿说了个八分——至于元惟扬喜欢赵霜意的事儿,她却是故意跳了过去。
皇后听着,面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待赵之蓁说完,才道:“当真就只有这么一点?比如,太子妃可曾用什么来诱惑过元惟扬吗……你还记得吗?”
赵之蓁打了个颤,她垂下了眼睛,连呼吸都在微微发抖,低声道:“娘娘,事关姐姐的名声。”
“所以她当真是说了那些话?”梁皇后道。
赵之蓁艰难地点了点头,道:“娘娘……娘娘难道有什么安排吗?”
梁皇后瞥了她一眼,轻轻一笑:“元惟扬不是很好么?”
赵之蓁咬着嘴唇:“您的意思是……”
“长相也罢,本事也罢,他可都不坏。”梁皇后的唇角微微挑起:“我以为,他若果然喜欢你姐姐,这不是有碍她声名的事,恰恰是……是最好的事。一个女孩儿家,有这般出众的少年郎君喜欢,难道不好么?”
“可他是镇远侯府的人吶!”
“镇远侯府?”皇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唇边微微挑起:“还有必要担心他们吗……不过是一群指望着女人的裙带往上爬的废物罢了。”
赵之蓁的心在胸口狂跳,半晌方压下那股莫名涌起的猜测。
从前不管太子与冀王有多大摩擦,皇后可从没说过镇远侯府是一帮废物。如今她的口气是这样不屑……
她不敢问太子是不是犯了很大的事儿,然而就在这时候,回廊的另一边传来了脚步声。
来的人是下朝回府的冀王。
皇后也看到了他,却不曾说话,只等他过来。冀王连朝服都不曾换下,到得她们面前,规规矩矩给皇后行了礼。赵之蓁自觉地往后站了一步,半点儿便宜也不敢沾惹。
“起来吧。”皇后对儿子说话,声音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温柔的:“怎么样?”
“父皇……父皇令太子闭门思过,若不得圣旨,绝不能出来……”冀王仿佛在寻找最妥当的词语,说得很慢,却也很清晰。
梁皇后的面色登时变了:“什么?只是闭门思过而已吗?他那么大的罪过……”
“到底少了些证据。”冀王轻声道:“北衙查出来的只是他与官员私下勾结的事情,但……银子对不上。”
“银子对不上?”
“若是将那些他结交的官员吐露的‘好处’加起来,总有上百万两银子的东西了。”冀王道:“然而太子是不可能有那么多银两的,算上镇远侯府,也凑不出几百万两的亏空。父皇……大概也是因为这事儿无法对证,又打心眼里想护着自己的儿子,认为那些个官员有攀诬太子的嫌疑,于是只罚了太子禁足……”
“哼。”梁皇后森然一笑:“你父皇还真是个舍不得儿子的好父亲!证据如此确凿,他也……罢了,太子没有那么多银两是么?他经手的修河、建陵,哪一桩差事不是大有油水的肥差?单是想做这事儿的官员孝敬也不是个小数,更别提拨下去的银两,神鬼都不知道用到了哪里去!”
“这事儿,终归还是要找到证据的。”冀王道。
“自然是。”梁皇后微微垂下了眼皮,却又瞥了一边眼观鼻鼻观口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赵之蓁一眼:“赵侧妃?你可明白了我方才的话——有些事,当真是好事!”
赵之蓁微微点了点头,紧紧吸咬着自己的嘴唇,舌尖触到了微热的甜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