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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和帝四十八年四月二十八,帝崩,葬于皇陵。
次月,东宫太子郑棕英即位,年号乾元。是取自“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尊德贞太后为太皇太后,贵妃陶氏为陶太妃。封太子妃陶氏为皇后,入住椒房殿。
楚王奉旨离都,无诏不得入京。
面儿上看,陶氏一族显赫朝野、□□,再次到达权力的巅峰期。
刘牧音参加完封后大典,急急从椒房殿穿过御花园,往城门赶去。
她的丫鬟刘宸跟在她身后连跑带追,自家小姐平日养在深闺,怎和阵风似的,一晃眼就没了,,“小姐,小姐您等等奴婢,这路不平坦,你当心别摔着了。”
“阿宸你快一些,再慢,楚暝就出城门了。”刘牧音心心念念着秦楚暝今日出京,这一去又不知是多少年头,她不见上一面,始终没个着落。
尹雪宁从御花园那头走过来,拦到刘牧音面前,见她风尘仆仆,一脸着急,不由得打趣道,“封后大典刚过,刘姑娘这般行色匆匆是要上哪儿去?不会是去哪个隐蔽的角落偷偷躲着会情郎吧?”
“尹雪宁。”刘牧音往前走,丝毫不顾她,“我懒得同你纠缠,你让开。”
“我偏不让,你能拿我怎么着?”尹雪宁本就和刘牧音不对盘,能对着干就对着干,说着就和自己的丫鬟拦住刘牧音的去路,刘牧音越着急,她就越开心,“你说,你要是当初安安心心跟着三皇子,也许现在封后大典的主角就是你了。可你偏偏想不通,一番心思全安在那个喜欢咱们皇后娘娘的楚王身上,你说说你,究竟值不值啊?”
“你死太皇太后的侄女,该知道在宫廷重地谨言慎行。诬陷我的名节事小,造谣皇后娘娘的清白事大。”刘牧音厌恶地想避开他。
尹雪宁叉着腰,嘲讽一笑,“我怎么就造谣了?皇后娘娘跟楚王在婚前那段儿,可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亲自跑到太子殿下跟前告的秘,还能有假?就算是造谣,也是她造谣,何况既然太子殿下信了,那就算是谣言也是真的。”
刘牧音伪装的面具碎了一半,尹雪宁酸溜溜地补充感慨道,“不过你说,这楚王怎就生得这般痴情?原是有机会能杀了陶相,却因怕皇后娘娘伤心不忍动手。如今为了她在宫里过得开心,不惜自己离开都城。如果不是相爷硬要娘娘入宫,这两人兴许会是对神仙眷侣,羡慕死不少闺阁里云英未嫁的姑娘们呢。”
“够了。”刘牧音高声道,狠厉地瞪向她,“再怎样,如今皇后娘娘嫁给了皇上,就与楚王没有半点瓜葛。当心皇后娘娘治你不敬之罪。”
“是是是,刘才女说的是。”尹雪宁调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是同情你。你说说你,早早就是名噪京城的才女,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怎就敌不过她这个连几首诗词都背不来的傻丫头?”
刘牧音没接话,尹雪宁继续道,像是一副同情的模样,“楚王也真是,你为了他,连对你一往情深矢志不渝的三皇子都毫不犹豫地送上断头台。他的心怎就冷冷的跟石头一样,怎么都捂不热,打不动呢?”
提到郑粽岸,刘牧音出于愧疚没有应声。
当初太子找人收买她时,她犹豫过,之所以同意,无非是出于几点考量。其一,郑粽岸死,婚约就自动作废。其二,如果太子得保,势必会娶陶月安。只要陶月安先嫁了人,秦楚暝就算多不愿意,也只能认命,自己也就能有机会……
尽管对不起郑粽岸,但她早就说过对这桩婚事无意,他却死死咬牙不肯放,硬说什么感情能够培养,这哪是能培养的?“我听说啊,三皇子死之前吃断头饭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你送给他的荷包。恋恋不舍呢。”尹雪宁唏嘘地咂咂舌,“要我说,你还真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选错了人。”
刘牧音深吸一口气,恢复往日气淡神闲的模样,静静道,“你今日说这些话,无非是因为三皇子厌弃过你,是以心有不甘。否则也不会背弃自己的姑母,转投太子那边,不是吗?”
“你……”
“你又如何,还不是一个被人当众拒婚的可怜人?谁娶了你,都觉得是捡了三皇子不要的。”刘牧音淡淡扫过她,“你有功夫跟我在这儿说话,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学学陶家那位,把心思都花在陛下身上,鞍前马后地出谋划策。或者跟王家的女儿一样,生得一副男人见了就神魂颠倒的皮囊,才能尽快进宫做上娘娘。”
“哼,我姑母是德贞太皇太后,要进宫不过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儿,有什么难的?”尹雪宁轻蔑地瞧她一眼,像见到个乡巴佬。
“皇后娘娘又年纪小不懂事,宫里全是太妃娘娘操持。你那位姑母远在国寺山礼佛,这一句话能不能传进宫里还说不准呢。”刘牧音轻轻一推,尹雪宁就没有底气地让到一边,她带着刘宸往前走,“有功夫管我的闲事,还不如好好替自己谋划谋划。万一你姑母知道,你为三皇子的死前前后后出了不少力儿,陛下又不肯给你个好位分,到时候两面儿都不是人。那得多惨啊。”
“你懂什么?”尹雪宁没好气地冲她的背影叫道,刘牧音头也不回地离开,她跺了跺脚,恨道,“我早晚得让你知道厉害。”
……
陶贵妃就是昔日再得宠,也只是个贵妃位分,且始终没有子嗣,拯救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出了个皇后,又是自家女儿,陶相心里痛快,对这封后大典也格外重视,大笔大笔的银子像下雨一样撒下去,吹吹打打唱唱跳跳整整一日才结束。
夜深深时,陶月安卸下满头朱钗玉饰,凤冠凤袍,缠着陶太妃不让她走。
刚好郑棕英身边的小太监来说,陛下政务繁忙,要晚点才能来陪皇后娘娘。陶太妃就勉强同意再呆一会儿。
“这么大了还粘人。以后当娘了还怎么弄?”陶太妃摸着她散下的头发,笑道。
陶月安在她怀里蹭蹭,今儿封后大典,热闹是热闹,好吃的多是多。
可当她看见小王爷在拥拥挤挤的人堆中转过身离开时,心里头就一个劲泛苦水,泪珠子差点就不争气地掉下来。
连咬着甜甜的糕点,都盖不住苦味。
明明是个不值得的人,偏偏那么伤心。陶月安抱着陶贵妃,像找着一个依靠。
“就是再高兴,也不至于哭鼻子啊。”陶太妃抹掉她眼角溢出的泪花,哄道,“快别哭了,这肚子里没准有个小太子,你要是这样哭,他生出来也天天哭,到时候看你怕不怕?”
陶太妃本是打趣儿,陶月安却越听越难过,她就算有,那也是小楚王,哪来什么小太子?
他究竟把自己当什么了?
那些事藏着掩着不敢说,哪怕最喜欢的贵妃姑姑都不敢,憋着难受,于是哭得更厉害,委屈得不得了。
陶太妃觉察出不对,这哪是开心地哭?忙拉着她抱在怀里,跟哄自己的孩子似的,柔声柔语道,“怎么了,是不是皇上欺负你了?你告诉姑姑,姑姑给你做主。”
“不是。”陶月安摇摇头,双手胡乱抹着眼睛。
“那是怎么了,你别吓姑姑。”陶太妃看她还是沉默,继续道,“姑姑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识过?你告诉姑姑,姑姑好帮你拿主意,看看之后该怎么办。”
“姑姑,楚王……”陶太妃面色大变,陶月安下意识闭上嘴,“楚王他……”
陶太妃打断她,“他又来找你了?”
“不是。”陶月安急忙摇头。
陶太妃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姑姑,他又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月安,你可不能再想着楚王了。”陶太妃叹道,“就算他并非什么坏人,但他跟你,始终是没未来的。你如今嫁给了皇上,就得好好学着如何做一个皇后,旁的心思不能再有,知道吗?”
“我知道了。”陶月安低下头,外面的公公扯着公鸭嗓,“陛下驾到。”
“好了,陛下来了,姑姑得先走了。”陶太妃站起身,翠兰走上前,“太妃娘娘,奴婢带您从后头的门出去。”
“既然入了宫,日子怎么说也还都是要过的。感情这事急不得,好在你和皇上都年轻,时间还久,能慢慢培养。”陶太妃鼓励地拍拍陶月安,“姑姑先走了。”
“姑姑慢走。”陶月安目送着陶太妃离开,起身道外面迎接郑棕英,“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免礼。”郑棕英让宫女她起来,半晌沉默,陶月安忽地觉着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陛下?”
“朕乏了,让你的宫女伺候朕洗漱。”
“是。”陶月安坐在床上,惶惶不安地瞧一边翠竹伺候着郑棕英漱口,更衣。
新婚夜的事儿,其它人尚且能瞒得过,但郑棕英铁定是实打实瞒不过的。他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皇后。”郑棕英走到她面前,伸手晃了晃。陶月安回过神,发现寝殿里的宫人全都退下,立刻紧张地站起身,“陛下,您要就寝吗?”
“是。”
陶月安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倍,只听他说,“皇后从这儿搬一床被子,在地上将就一晚。”
“……臣妾遵旨。”
……
陶月安抱着被子睡在地上,幸亏铺了毯子不至于太冷。
床上传来郑棕英此起彼伏,均匀规律的呼噜声,她翻了个身,说不出庆幸还是纠结。迷迷糊糊就晕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