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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顾家宅子里,韩雁飞正和苏陌、顾子铭一起,坐在席上给顾子铭奶奶讲学校里的笑话。
下午扫完墓回来,顾子铭便回清水别苑接了韩雁飞,连带着还把下午两人捏的三色元宵也打包了带来。奶奶似乎心情不错,一连吃了好几个。
而雁飞,似乎也特别投奶奶的眼缘。
顾子铭听着韩雁飞说苏陌的趣事,一直带着笑,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奶奶,雁飞想考军校,当空军飞行员。有没有好点儿的医生可以推荐?”顾子铭在空挡的时候忽然开口砦。
苏陌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说出来,有些惊诧,还有些不安。
韩雁飞也是一脸的吃惊鳏。
苏陌在桌子底下扯了扯顾子铭的衣角,顾子铭安抚道:“没事儿。奶奶可是军嫂,比我们清楚。”
奶奶依旧带着笑,苏陌的小动作她自然看见了。
“都是一家人,跟我客气做什么?”奶奶假装不悦,瞪了苏陌一眼,“这样的伤疤确是有些棘手,改天我给你们联系几个医生问问。”
苏陌有些不好意思,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奶奶打断:“我都知道。放心,就算不成,我也不会寻思让你们走后门的。”
韩雁飞急忙解释:“奶奶,可千万别托关系,那样对别人多不公平。”
一脸的急色和羞赧,奶奶笑着点头:“都是好孩子。”
若是搁在旁人身上,指不定怎么利用这层关系。顾子铭心知,苏陌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给予方便,可她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难受。
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
中秋除了团圆和月饼,自然少不了赏月。饭后顾子铭领着大家在院子里摆了茶水和点心,苏陌趁着韩雁飞和他们说起治伤的空隙,给苏柳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端,苏柳显然心情不错。
“什么时候回来?蜜月都和韩叔度了多少次了,中秋节连女儿儿子都不顾,你这老妈当得真是可以……”
苏陌也不客气,说话刺苏柳。
“怎么,想我了?”
看看手上那些已经结痂的伤痕,苏陌叹口气。当然是想。
她现在的亲人,也就他们三个而已。
“嗯。想你了。”苏陌倚着长廊上的木栏,看着天空那轮圆月,声音轻轻的。
那天在盛世的时候,心里的惊惶和委屈,无人可知。却也想起幼时她被人欺负,苏柳泼妇般的维护,都说病人最脆弱,她也是。
这段时间对苏柳的思念,前所未有。
苏柳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电话那端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听见她略显焦急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顾子铭欺负你了?给我说。”
苏陌鼻尖有些酸,摇摇头。又想起这是在打电话,苏柳看不见,调整了情绪,才低笑:“哪有。我很好。就是很久不见你,有些想了。”
她听见苏柳叹气声。
“涵涵,老实和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都没有啊。对了,雁飞长高了不少,子铭还说会找医生治他的疤,也许……”
“别打岔!老实说,出了什么事?”
语气已是带了严厉。
“妈,哪有什么事。”苏陌话题一转,“中秋快乐,和韩叔好好度蜜月吧!”
不等那边回话,苏陌迅速挂了。心里却是多了些温暖。
苏陌笑着回到桌上,说些趣事和奶奶聊天。
“明天让子铭带你们出去好好玩儿玩儿,难得放假,老窝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奶奶笑着冲顾子铭吩咐道,“你可要好好的尽尽地主之谊。”
顾子铭没有一口应承,思索了下才开口:“后天要去趟伯明翰,那边有些事。我会安排人好好陪他们的,奶奶放心。”
“什么事国庆都不得闲?”
“奶奶,不用这样客气。我带雁飞去转转就可以了,别耽搁了正事。”见奶奶皱眉,苏陌赶紧开口。
韩雁飞也赶紧摆手:“奶奶,我就是来看看我姐,不用姐夫这样鞍前马后的……哎哟”
话未说完,被苏陌狠狠掐了一下,奶奶抿着唇笑,苏陌脸红得不像话。
顾子铭噙着笑,也不开腔。
月色正好,佳人在侧,空寂多年的心仿佛被填满。
*
“老爷,要去哪里?”管家载了周焕生出了周家宅子,却是找不到方向。
周焕生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声音像是破败的风箱,吭哧吭哧,却说不出话来。管家见他这样激动,心里叹口气,停下车,在后座坐下,手搭在他后背给他顺气。
别人只道周氏董事长有意历练养子,才退居幕后。其实谁又能想到,不到花甲之年的周焕生身体一日日衰败下去,心脏病,高血压,肝硬化……
如果说年轻时的周焕生是一把利剑,现
在的他,则更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别人不知道,可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管家自是知道他心里的苦。
“阿林,”周焕生缓过劲来,握着他的手颤抖着,“我的迷苏就在这里,在A市,就在这里……”
管家却是见怪不怪,“老爷,这些年,前来冒充的人也不在少数,你……”
奉劝他不要抱太大希望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虽然是家丑,可是周焕生自几年前开始便放话出去要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A市商场知道的人不在少数。盯着周氏董事长女儿这个位置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一个比一个能装,却谁都不是。
一次又一次,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几次,饶是管家,现在也已死心了。所以乍然听到周焕生说这话,却并不激动。为了丰厚家资,认个便宜老爸的事,对那些见财起意的人来说,可没什么损失。
“不是的,不一样……”周焕生只是握着管家的手重复这句话,“她不一样,不一样……”
因太过激动,周焕生激烈地咳嗽。
“好好好,老爷咱不急。慢慢找……”管家眼里遍是担忧。
“快,去清水别苑。”周焕生缓过劲来,命令管家道。
“老爷……”
“快走!”周焕生却是急了,“你不走,我自己开车去!”
管家无奈,只得发动车去了市中心的清水别苑。
苏陌……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名字?虽然对周文远并无太多父子之情,可是好歹是自己的养子,也曾为了一个女子来自己面前苦苦哀求。
可是,当初他就答应过林溪,周文远的婚事由她做主。所以他的请求,他自是没有应。
却也不是没有上过心。
他知道周文远和顾子言之间的事,是林溪让人报给他的;可是苏陌,没有见过苏陌,也没看过她的照片,却是自己让人调查了一番的。
所以她和周文远的旧事,他都一清二楚。
苏陌,苏子罕,周涵,周迷苏……
他的孩子,他亲自给起的大名,可不就是周涵?
所以,当云瑶说出苏陌的名字时,他就知道,他真的可以找到她了。
而云瑶,自是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可是,苏陌……
周焕生叹口气,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对柳懿,他从来没看透过。这么些年,他找,她就躲。到后来,她换的地方越来越偏,越来越不适合生活……
最后一次,她跳河,他在病床边问她:“宁肯死也不肯回来?”
犹记得她苍白着脸的回答:“周焕生,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愚蠢的事。要我回来?除非我死!”
自此以后,他没再找过她。却也留不下自己的孩子,她说,宁肯掐死涵涵也不让她跟着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爸爸。
狼心狗肺……
呵呵,可不是么?
原以为自己对柳懿无情,也觉得不过是一个女儿,有什么大不了?谁知,情根深种,只是他不自知而已。那以后,即便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他依然觉得找不到归属。
而这么多年过去,却再也没人入得了自己的眼。直到近年,身体每况愈下,对她们母女的思念日益增长,不可自拔。可是兜兜转转,没想到,多年前他竟然和她失之交臂。
柳懿是故意的么?他从没改名,没换地址,连家里那个老式电话他都没换过。苏陌和周文远在一起,她总知道自己的名字,却一个字都不曾透露……
周焕生闭了眼,却是说不尽的苦涩。这是报应么?心口一震,一股腥甜从喉咙涌上来,周焕生“噗”的一声张口,却是一口殷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