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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萧英不愧是做了多年皇帝,在各大世族的层层包围下还能扩大皇权的牛人,比起他那几个手段还尚显稚嫩的儿子,段数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即使是病体沉疴,他对于□□势的敏感性和眼光依旧是一等一的准。
接下来一段日子里,谢家一反往日里的低调,频繁出手,剪除那些在王朗之入狱之后上蹿下跳的羽翼。
作为能与谢家并立的顶级世族,即使历代积蓄的底蕴比之谢家稍有不如,却不意味着王家会束手就擒,自然不甘示弱,想方设法明里暗里的反击回去。
只是一个以有心算无心,本身就准备充分就不说了,况且谢家素来家风极为清正,对子弟的教养极其严格,甚少出不肖子弟,比起处处是篓子的王家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即使王家费尽心机的反击,也只能给谢家造成一些不上不下的小麻烦,自己的势力却反而被拆了大半。
在王朗之被压下天牢之后,谢家取得的最大成果,就是将王朗之最器重的嫡长子,王愈之,同样也送进天牢去陪伴他的父亲。
说到王愈之其人,在谢清华为了收集王家罪证,彻彻底底、掘地三尺一般调查过他之后,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谢清珺,也不得不“称赞”他一声伪君子。
这世间伪君子多了去,但能伪装到王愈之这份上的却还是极为罕见的。
王愈之在整个大晋的名声都极好,能力出类拔萃,在他阿耶王朗之的手下任丞相府长史时,事事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很是得人赞许。
另一方面,比起其他跋扈骄横的王氏族人,他人又表现得温文儒雅,看上去持身己正,为人处世再周全不过,是实打实的王家下任家主的强有力人选,和风流不羁已经放弃治疗的谢清珺完全是两个极端。
而且他也十分洁身自好,秦楼楚馆从来不见他的身影,家中也没有蓄养姬妾,对自己的妻子更是一派情深意重的好男人模样。
但事实上,王愈之他在根子上就已经烂了,完完全全是个心理变态。
他不在家中蓄养姬妾,不仅是因为他最喜欢玩弄幼童,对那些姬妾根本无感,还因为他尤其喜欢玩弄那些身世高贵、出身不凡的幼童,不敢蓄养在家中。
近几年来,建康城发生了好几起世族子弟被拐卖的事件,背后都有他的推手。
对于世族内部而言,王愈之这样的行为更是犯众怒的事,谁家的子弟不宝贵,哪里能容忍下这样的害群之马?
只不过因为他一向小心,只敢打主意到那些有心攀附王家的世族,或是本身就无力调查的没落小世族的身上,又加之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才使得这件事被瞒得严严实实,到现在才被谢家曝出来,否则哪里来他这么多年的逍遥日子?
两大顶级世族斗法,掀起的台风尾更不免会扫到别人,本来众多建康世族见此番景象,除了那些站队明确的,其余更是恨不得夹紧尾巴做人,就怕一个不小心,一世英明付之一旦不说,还会殃及家族,那可真是死后到地下都无颜见列祖列宗。
可在王愈之闹出这种事并被谢家公示之后,除了那些本身和王家就纠缠在一起,或是全心攀附、已经根本脱不开关系的世族,许多原先支持王家的世族都十分坚决的和王家一刀两断。
世族子嗣是他们传承绵延宗族的希望,无论那些子嗣受不受重视,家族地位又如何,王愈之敢下手,王家敢纵容,就要做好被世族反噬的准备,更何况还有谢家的庇护,所以这些世族根本不惧和王家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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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我们该怎么办?阿耶和大兄都被下了天牢,而我什么都不会。”王欣之的面色苍白动人,眼眸里的水光似乎摇摇欲坠,随时会转变成大颗大颗的泪珠,他的面容阴柔精致,比起此刻他眉目坚毅的姐姐王雪儿,他更加像柔弱的小娘子。
不同于谢家对谢清珞和谢清珺这两个嫡出兄弟一视同仁的教育,为了避免萧墙之祸,王家对于和王愈之一母同胞的兄弟王欣之,是截然不同的教育态度。
对于王朗之的嫡长子王愈之,采取的是极为正统严格的世族继承人教育,将他作为王家下一任家主培养,其严厉之处更是令人心惊。
或许后来王愈之心理变态成这样,其中就不乏这种高压政策的功劳。
但对于王欣之这个嫡次子,就没有那么重视了,甚至可以说故意将王欣之娇纵成这副柔柔弱弱,说句话好像都要大喘气的弱不禁风模样,就是为了给他的兄长王愈之扫平道路。
谁知道王愈之这般不争气,留下那么多把柄,结果被谢家轻而易举的送进了天牢,弄得现在的王家他那一辈的嫡系,只剩下这个养的比小娘子还娇气、事事都要求助阿姐的王欣之作为临时领头人。
“哭什么,”王雪儿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精致小剪刀正在修剪花枝,动作轻柔,凝视着盆花,美目里柔情款款,不像是对一盆花,却像是对待她最珍视的宝物一般,轻声细语,道,“阿弟,我还没死呢?我没死,王家就不会倒。你又在怕什么?”
“阿耶和大兄被压入天牢了又如何?他们本就是王家这棵大树上腐烂的枯枝败叶,早该被修剪掉了,如今只不过是谢家帮我们做了这一步而已,何必这么惊慌失措呢?”
王欣之眼眸里的泪珠凝固住了,他惊讶至极的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从来温柔大方、孝顺听话的阿姐,什么时候能毫不在意的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来呢?
也是,忠正严厉的阿耶在暗中谋图皇位;出色卓然的阿兄实际上是个衣冠禽兽;那么温柔大方的阿姐只是个面具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就好像一夕之间,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王雪儿放下银剪子,不慌不忙的用帕子擦了擦手,才转过头来看着神情呆滞的阿弟,她的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眸光却是无情的冰冷。
阿弟,你也该醒醒了,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纯白无暇,都是他们为你编织的美丽谎言,而人,怎么能在谎言里过一辈子?
不得不说,王雪儿生得极美,艳丽却不轻浮,端庄却不死板,雍容华贵,气质大方,宛如姹紫嫣红百花群里的一株国色牡丹,艳色夺人却又令人不敢亵渎,是天生母仪天下的皇后胚子。
也难怪自她及笄后,年年的《天下美人录》中都有她的一席之地。
小时候她的阿娘就常常抚摸着她的脸叹息道:“我的小雪团生的这副模样,除了皇家,还有哪一家能压的住你呢?可皇家哪里像戏本里唱得那么好呢,看看你阿姑,都是咽不尽的心酸泪。”
然而在上一世,她的确如她阿娘所言,进了皇宫,更成为了皇后,尽管只做了几天,她也是一位皇后,或许还是历史上死的最惨的皇后。
想到这儿,她绝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幸得老天垂怜,给了她王雪儿重来一次的机会,时光倒流,从二十五岁到十八岁,这一路她走的太艰难,满满都是不堪回首的记忆与愚不可及的自己。
而这一次,她绝对不会为了那些伪善的亲人而放弃自己,也不会再傻傻的把王家隐藏下来的势力交给她那狠心无情的情郎。
男人,男人!
一生成也男人,败也男人。
她王雪儿天生凤命,今生即使不靠男人,难道就压不住一个王家吗?
“阿弟,放心吧!”她轻轻的抚摸着王欣之的头,冷硬的心忽然柔软下来,眸光温柔的不可思议,“没有了阿耶和大兄,我们会过得更好。”
在前世她众叛亲离的时候,唯一站在她身边,固执的相信着她的只有这个她素来看不起的、柔柔弱弱的嫡亲弟弟。
今生,她一定会将他好好的护在羽翼下,绝不会让他再为了她而惨死。
“阿姐,你究竟想干什么?”遭受到这么多打击,王欣之好像突然成熟了一些,将面上的泪水狠狠的擦去,然后冷静的说道。
十五岁的少年,眼眶微红,面容柔美,却要勉强维持住坚强的表相,实在是让人心软,更何况王雪儿本就是十二万分的心疼他。
此刻也不去想什么撕裂他的美梦,只见她温柔却决然的说道,“弃卒保车!王家已经不需要阿耶这样的家主,也不能有阿兄这样的继承人,只有和他们划清界限,世族才能重新接纳我们,王家才有可能继续维持大晋顶级世族的荣耀。”
“那谢家呢?”王欣之讽刺的笑了笑,然后毫不留情的道,“阿姐难道你认为谢家会放过我们吗?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是小孩子也清楚的道理,谢家还没有那么蠢!”
“谢家当然不蠢。”王雪儿回想起记忆里那道绝世而独立的身影,心中暗道,我的傻弟弟,谢家的可怖之处我比你更清楚,那个风华绝代,让她连自惭之心也不敢兴起的人啊,会是将来天下权力的巅峰。
“不过假如我们愿意替谢家和皇家斗呢?只要我们暗中许诺,想要好名声的谢家绝不会拒绝。一个能够牵制皇室的顶级世族,比大晋少一个顶级世族对谢家更有力。”王雪儿微笑道,美目流转,艳色耀目。
七年的经历,让她清楚的明白,此时的谢家,不,或者说是此时的谢清华,最需要的是什么?她想掌控大晋,皇室是难以逾越的屏障,前世,谢清华选择用顾家虚化君权,今生,她王雪儿能让王家替代顾家的角色。
也该寻个机会去见见谢清华了,她在心中暗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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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巧不成书,或许是上天有意成全王雪儿,正散步在谢府后花园的谢家两兄妹也提起宴会之事。
“二兄,如今也该到我正式亮相的时候了,”谢清华手中把弄着花枝,绝代佳人,风光霁月,唇边笑意清浅,“总要让建康城的世族们知道,谢家的继承人是谁,才方便我以后做事,不是吗?”
“也是,”谢清珺一笑,眼角眉梢俱是风流雅致,“阿珠你总算有点能见人的功绩了,那些见风使舵的贵族们到不至于反弹的太厉害,也该定个时间为你专门举办一个宴会。”
“七月初六如何?正是好日子。”
“为何不是七月初七?”谢清华微笑着反问道。
“七夕之日,百晓温家举办天下美人会,不论家国,只论美人,北周大晋还有那些附属国,皆有美人接帖而来,百花争艳,极尽妍态,阿珠你舍得错过呢?”谢清珺气定神闲的应付妹妹。
“……”
微风轻抚,人声渐渐远去,后花园里只留余音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