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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你小心台阶。”宋晨搀扶着老佛爷,近乎十秒一个台阶,耐心的等着她挪下来,回到楼下的卧房。
老太婆的卧室开了壁暖,一进门,暖暖的热气立刻把人团团裹住,宋晨本来被那群盗墓贼上演午夜惊魂,出了一身冷汗,乍然碰到暖气,一冷一热交替刺激,止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老太婆眯着眼睛看他,关心地问:“晨晨,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难不成我这屋里有东西?”
宋晨搓着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结结实实地打了两个喷嚏,说:“外婆,您别开玩笑,屋里除了你和我还能有什么东西?”
老太婆一身红色真丝睡袍,满脸皱纹镌刻着岁月的风霜,站在白炽灯光下,硬是开成一朵菊花,她煞有介事地背着手,围了宋晨转了两圈,摸着下巴,皱眉凝思了一会儿,说:“晨晨,我看你印堂发黑,面色青白,是大凶之兆,近期必有祸事缠身,明天跟我去东山寺拜拜,去去晦气。”
宋晨闻言,心想,他最近的确是有祸事缠身,先是那个该死的干尸卜玄一骨头戳死了他,现在又来了一群找他报仇的盗墓贼,人生最坑爹莫过于如此了,只是抱佛祖的大腿未必能解决他的问题。
宋晨心里吐槽不断,面上却不动声色,说:“外婆,你前两天才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现在又神神叨叨的,不是打自己的脸嘛,快上床吧,别冻着了。”
老佛爷不满他的敷衍,眼睛一瞪,说:“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打脸,我刚才做梦,梦见你和纪小子去新疆,在野外过夜,冻死了……虽然,你现在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但是这个梦可能是个预示,而且我的左眼皮一直在跳,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明天你乖乖的跟我去东山寺拜拜。”
宋晨一听到野外过夜,冻死了这个几个字眼,几乎惊悚得眼珠子掉了出来,立刻心慌意乱起来,怎么也想不明白老太婆怎么会梦见他死了,而且这梦还是真的……
只是,不等宋晨想明白,老太婆又说:“还有,晨晨,我总觉得这梦和你前两天给我讲的鬼故事很像嗳,难道是我想多了?”
宋晨默默囧着一张脸,心里吐槽,不是很像,是根本就是啊!
“大概是你想多了。”宋晨掩饰性地转开眼,从藤椅上拿了一条雪白的垂着长长流苏的大毛毯,裹到老佛爷的肩上,安抚说:“外婆,别胡思乱想,我一定会好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宋晨因为经历昨晚的鬼上门事件,心神疲惫,正睡得没鼻子没眼睛的,老佛爷却装扮一新,兴冲冲地跑上来,叫道:“晨晨啊,起床啦。”
宋晨死猪一样,眼皮睁开一条缝,吝啬地赏赐了老人家一个迷茫的眼神,嘟囔着说:“外婆,好困,让我再睡会儿。”
说完,宋晨耷拉着的眼皮缓缓的合上,再次陷入黑甜的梦里,只是没睡多久,他突然听到耳边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响,这声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因为某种床上运动而剧烈晃动的床榻。
宋晨不堪其扰的皱眉,糟心地想,娘的,居然梦见别人滚床单,主角怎么不是他自己?
他抬手捂着耳朵,卷着被子翻滚了两圈,却不想那声音不仅没有停下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宋晨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自己的家里。
耳边的嘎吱嘎吱声还在响着,只是眼前却是一片黑暗,是那种分不清上下左右的黑,宋晨脑袋昏沉,几乎晕了,意识纠缠在睁开眼之前的梦境中,乍然遇到如此深沉厚重的黑暗,脑海里瞬间迸发出各种惊悚的声响,颜色等具体到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是下一刻,各种声响悠地一声,全部消失了,黑暗中,宋晨手足无措的瞪着眼睛,心脏砰砰直跳,知道自己大概又要遇上见鬼的事情了。
却不想下一刻眼前白光大盛,耀眼得几乎闪瞎人的眼睛,宋晨本能的闭上眼睛,酸涩的泪水沾湿乌浓的睫毛,尾端卷出美妙的弧度,光影里簇簇颤动着,显出不易察觉的慌乱。
再次睁开眼,宋晨惊悚地看到他的前女友方琴站在金色温暖的阳光下跳舞,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褶皱连衣裙,青春活力犹如十八岁少女,这样妖艳的方琴是宋晨从未见过的。
因为方琴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高冷的,美丽冻人,话不多,表情也少,平时两人在一起,一般都是宋晨引导话题,说个不停,不过,他可不是话唠,只是为了不冷场,才不得已化身成聒噪的驴子。
他那么努力,小心地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一腔柔情却依旧付诸东流,最终化作臭水沟里的污水,落入黑暗,永不得见光……唉,算了,往事非非,说出来都是泪!
宋晨偏头,看清自己正躺在地上,脑袋扎在一丛青草中,草丛中淡淡开着一朵不知名的小花,花香幽幽,他闭上眼睛,几乎都醉了。
只是,还没等他沉醉两秒,下一刻她便听到了方琴凄厉的尖叫声,他一咕噜翻身坐起,睁开眼看去,却一脸血的看到老佛爷拿着手机,放一段鬼叫声的恐怖铃声,声音调到最大,还设置了循环播放,其行为之恶劣,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宋晨几乎快气疯了,抬手捂着脑袋,把头发揉成鸡窝状,扭曲着一张脸,痛苦地呻/吟道:“外婆,你表要玩人,好不好?我快要被你吓死啦……”
老太太得意的按掉铃声,毫不羞愧地说:“谁叫你不起床,昨晚答应我要跟我去东山寺拜佛的呢。”
宋晨气得呕血,挺尸般的后仰,躺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又没说不去啊,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又不是去投胎。”
“我没有着急啊!”老太婆飞快的吐了一下舌头,脸上做出“对不起”的表情,只是眼神却透着“气死你”的得意,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同一时刻在她那满是褶子的脸上交融在一起,直教人看得气血翻涌,口吐白沫,恨不得早死早超生。
最终宋晨没能敌过老太婆的魔鬼攻势,面无血色的起床,游魂似的飘进浴室洗漱,出来的时候,老太婆已经挎着包,站在门口玄关处等他了,小皮鞋咚咚地敲着地板,很明显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宋晨大气不敢喘,连忙换好衣服,下楼,匆忙解决完早饭,快步走到老佛爷面前,卑微得像个苦命的小太监,贡献出一只胳膊肘子,恭迎老太太下楼上车,摆驾去东山寺。
春节出门的人很多,路上堵车,宋晨被堵得直上火,眉宇间弥漫着刻意忍耐后的不耐烦,一旁的老佛爷却难得耐得住性子,没有发脾气,还有兴致谋划晚上和木晚秋去超市购买打折鸡蛋……
一路闯关,好不容易到了东山寺,一看乌拉拉的一群人,堵得寺人山人海,宋晨几乎想立刻转身逃走,奈何老太太今天拜佛的心坚如磐石,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宋晨立刻怂了,乖乖的跟了上来,为她做开路先锋。
等到他们到达请香的大雄殿时,宋晨已经被挤成了狗,老佛爷却是精神来了,颠儿颠的请香、烧香、拜佛……虔诚得好像自己真是个佛教徒一般,还拉着宋晨一块祈愿磕头。
宋晨无奈,屈于老太太的淫威,弯下了他那对只跪过祖宗的膝盖,抬头看向金光闪闪的佛像,小声嘀咕,“这么多人来抱佛主的大腿,抢得到位置吗?”
老佛爷耳尖,听到他的话,一本正经地说:“没关系,佛主的腿粗,抱不了大腿,咱还可以抱佛祖的脚。”
宋晨立刻脸黑,囧着一张脸,说:“好吧,外婆,你赢了。”
说完,他弯腰低头,俯首磕头,抬头间,眼角的余光突然罩进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鞋面绣有富贵牡丹,绿叶萦绕,栩栩如生。
只是那双鞋里的脚却有些不对劲,宋晨不近视,眼力很好,从他这边看过,穿鞋的人应该是逆光站着的,穿在鞋里的脚面光/裸,肤色青白,很容易让人想到死去的尸体。
不过,有人大冬天地穿这样一双鞋出门,所谓不作不会死,双脚冻成这样,也是自作孽啊,宋晨心想,穿这双鞋的一定是个女人,估计还是有点小资情结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