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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枇杷一脸兴奋的奔进屋来道:“姑娘,真真是老天开眼呢!”
她虽然欢喜,却也没乐过了头,忘了该守的规矩,嚷嚷了这一句后,立时想起来自家姑娘嘱咐过的话,忙走到采薇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我和芭蕉方才在院外听到几个小丫头们闲聊,听她话里提到了五姑娘,便凑过去听了一耳朵。您猜怎么她们怎么说?”一副姑娘快来问我的神情。
采薇看得好笑,轻飘飘丢出一句,“可是你们也听到了五妹妹生病的信儿,巴巴的跑来跟我说,我早已经知道了呢!”
“啊——”枇杷顿时有些泄了气,嘟囔道:“姑娘整天呆在屋子里,怎么倒比我们知道的还早呢?”
采薇故意逗她,“谁让你家姑娘我能掐会算,方才动了动指头,这便算出来了呢?”实则她也是早上刚知道的,只是她也没想到告诉她这则消息的人竟会是二姑娘赵宜芳。
说来也奇怪,她和宜芳之间从来都是淡淡的,并不见有多少姐妹之情。不成想,这一回她身子不爽,却是这位素来不怎么亲近的二表姐每日不间断的来看她,这已经连着来了三天了。
除了头一天是和其他三位姑娘一道外,余下两天竟是独自一人前来探望采薇,且待的时间极长,明明她和采薇也无甚好聊的,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她就有些心不在焉,却仍是坐着不走,每每要到午饭时才会告辞。
今日她来得有些晚,采薇本以为她不会来了,正打算抄几页佛经,不想她却还是来了,还跟采薇解释了一番她为何来迟了。是因为五姑娘宜菲也病了,脸上身上不知什么缘故起满了红疹子,又痒又痛,难过的不行。她便顺路先去正院里看了宜菲,再到她这里来探望。
采薇初听到这消息时,倒不像这她两个小丫头般只顾着喜笑颜开,倒反吃了一惊。她不过是故布疑阵,吓宜菲一下罢了,怎的只是这一吓,竟就把她给吓成这样,不但脸上起了红疹子,怎的身上也起了呢?实在是让人想不通啊想不通!
枇杷和芭蕉两个哪里去理会这个,只顾着在那里幸灾乐祸,“哈哈,这才叫害人反害已呢!”
“就是,人在做,天在看,这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让她也尝尝这份罪,真真是报应不爽!”
“还是姑娘厉害,就用了那么一个小手段就把她给吓成这样,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这样害人!”
“难道当真是被自己的故布疑阵给吓得吗?”采薇总觉得有些不大可能,“就算自己当日再怎么暗示她错把好的桃花粉给送了来,可到底那些掺了东西的桃花粉也不可能被宜菲给用了,那她到底是怎么一夜之间,红疹满身、痒痛难耐的呢?
采薇就是再聪明,也万万想不到,当日她让郭嬷嬷丢出府外的那盒加了料的桃花粉又被某人给神不知鬼不觉的换到了宜菲的妆台上,且还动了些别的手脚。
是以当那日宜菲匆匆回到她屋子,将那青花瓷盒拿起来看时,一看到盒底那一点自己当日为了标记点上去的墨点,立时尖叫一声就吓晕了过去,再然后,就一夜之间红疹满身了。
郭嬷嬷面上也不见得有多少喜色,反倒有些担忧,“那盒掺了东西的粉明明被我给扔了的,怎的那菲姐儿还是生起病了,这,这若是有个什么不好,那边该不会算到咱们头上,来找咱们兴师问罪吧?”
“妈妈过虑了,且不说这脂粉无论采卖还是分送全都是那边的人经手,咱们又整日呆在这秋棠院里,从不曾去过正院一步,便是那宜菲要告状,她也告不出口,纵然她心中愤恨,多半也是在别处与我们为难。”
采薇所料不差,虽则柳姨娘是知道她宝贝女儿做下的好事,实则给桃花粉里掺东西这主意还是她这个当娘的出的,一则是为了给女儿出气,二则也是盼着把采薇的脸毁了,看她还如何嫁得出去,到时候就能把她的嫁妆一直捏在这府里了。
这位表姑娘的那些嫁妆里头,那几顷地每年所入极是菲薄,她也看不上眼,三万两的白银又在老太太手里存着,她也捞不到,唯一能打些主意的便是那一处绸缎铺子和两处租出去的店面。她这些日子已说动四老爷,安插了好几个自己的人在里头,虽才只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就已经从中捞了二百两银子,抵得上她一百年的月钱。既尝到了甜头,她自然不想还没多捞上几年,就眼睁睁看着采薇嫁出去,把这一棵摇钱树带到别人家。
不成想,偷鸡不着反蚀把米,没把那周丫头的脸给毁了,倒反弄错了粉,也不知怎的,竟是自己女儿用了那加了料的桃花粉,害得脸上身上起满了红疹子。气得柳姨娘把当时知道此事的几个丫头一顿好打,又赶忙命人去请了太医来。所幸用的时候不长,精心调养上一段时日,便能将红疹子消下去。
那柳姨娘一面忙着伺候女儿,一面在心里头把周采薇给骂了十七八遍,她倒也知道不好在这件事上去找人家理论,只得先在心里记上一笔,回头再去收拾那丫头。却是趁着这个由头,又到四老爷跟前淌眼抹泪的告了四太太一状,说也不知太太是如何管家的,怎的送到别的姑娘处的桃花粉都是好粉,偏送到自己女儿处的就是要害人的毒粉,便是太太再厌恶她这个妾室,可也别把火气撒到小姐身上,那女孩儿家的一张脸可是跟命一样金贵等话,惹得四老爷又是冲到正房里对四太太一通怒吼。
于是第二日,府里就传出来四太太病了,且病得不轻。
采薇等她信期过了,便和宜蕙、宜芬姐儿俩一道去看望这位四舅母,不想告辞之时,四太太让那姐妹俩先行一步,却又拉着采薇坐下又聊了好几句话。
“薇丫头,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不但和我们芝姐儿好,待我这个舅母也好。自从芝姐儿出嫁后,在这府里舅母也只能跟你说些梯已话。前儿我嫂子来看我,见了我在这府里的境况,便劝我到我娘家的一处温泉庄子上去养病,还说我兄长已经回了京,有他给撑腰,想来伯爷也不敢再提什么休妻的话。只要我愿意,后日我大哥便来亲自接我过去。”
自从二太太不再管家之后,这伯府之中的好些规矩便日渐形同虚设,不如先时严谨,府里一有个什么动静,不消片刻,流言便传了个遍。
因此纵然采薇住的有些远,却也知道四太太这一回的病是因何而起,而四老爷因何会骂了她,这事说起来也多少和自己相关,心中正觉有些对不住这位舅母,却又不好明说。如今见她舅母跟她说了这么一番话,便笑道:“论理我原不该多说什么的,只是看着舅母为病痛所苦,自是愿舅母能早日康复才好。常听人说病弱之人若是常泡泡温泉,对身子是大有好处的,舅母若真能去那里静心调养一番,定于身子大有裨益。”
采薇是真心觉得四太太如今若能暂离了这府里,当真是上上之策,幸而这位舅母有个好兄长,嫂子又是个明白人,愿意接她出去住一阵子,免得再在这府里受气。自打太夫人再不过问家事之后,虽明面上仍是四太太掌家,实则她早给人架空了,要紧处的管事娘子全不是她的人,对她的种种吩咐阳奉阴违。只晓得如何利用手中管事之便,从中克扣盘剥,给自己弄钱,弄得底下的丫鬟婆子小厮们怨声一片,却是大半都怪到了四太太头上。与其这样替人背了黑锅,还不如早些退步抽身。
前日四太太的嫂子黄夫人来看她时,也是这般对她说的,况近些时日,四老爷见他唯一的儿子赵宜铵都十七了,还没说下个亲事,尤其是见大少爷赵宜钧自娶了个有钱的媳妇后,靠着岳家的助力,又考上了武举人,更是眼热不已。巴不得也给自己儿子也娶个得力的媳妇回来,不但求着大老爷那边做媒,连四太太这边也不放过,常逼着她出门走动,好给赵宜铵也说上一门好亲。
四太太正为府中诸事焦头烂额,手底下的人不听她话,今年因遭了旱涝两灾,田里的收成大不如往年,只有去年的一半。铺子里的生意因没了二太太管着,又被换成了四老爷的人,层层中饱私囊下来,最后交到公中的利银比起往年来少了大半。
如今帐上的银子虽还有一万七千两银子,可这才到二月,如何能够支撑到年尾,且这马上还有二少爷赵宜铵、大房那边的二姑娘赵宜芳也都到了要嫁娶的时候,这处处都是要花钱的。正在难为无米之炊,又被四老爷日□□骂,这日子真心是过得苦不堪言,因此才会有这一病。是以她嫂子来给她点明利害,劝了她好一通话后,她只迟疑了片刻就答应了。
“好孩子,难为你真心替我着想,我也觉着我得先出去住一段时日,若再在这府里住下去,只怕……。我兄嫂后日就来接我,虽说舅母在这里住着,也帮不到你什么,如今我出去住了,你更要自己小心保重。若有什么为难之处,暂且先忍忍,等再过几个月你出了孝,我就请我嫂子常接你到我娘家去住上两日散散心,横竖我嫂子也是你娘当年的闺中密友,必是乐意的。”
四太太这最后几句话于采薇而言也算是这些时日里的一桩可盼之事了,一时她告辞出来,想了想便走到西厢房宜菲的住处,命丫鬟通报。
她倒也不是特意来看宜菲的笑话,只是既来了这正院看望四太太,总不好不顺便探望一下这正院的另一位病人,浑身起满了红疹子的五姑娘。
果不出她所料,不等那小丫鬟出来回话,她就先听到屋里一声尖叫,“她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吗?不见、不见、让她赶紧走!”
这一句话听得采薇心情大好,只是面上还得带着一丝被拒之门外的惆怅,也是她去的时候好,柳姨娘并不在正院里,不然,只怕她必不能如此轻松的就回了秋棠院。
原来柳姨娘正跟她表姐大太太在商量四太太这一撂挑子不干了,住到府外头去养病,这管家之权要交到谁手上。柳姨娘倒是想管,只可惜她一来没那个身份,二来帐上现还有多少银子,她是最清楚不过,便是她想再多捞些银子,怕是也捞不到多少了。可若是让大太太管吧,太夫人那一关是铁定过不了的,难不成又要交回到五房手里?
这二人正在这里犯难,不想大少奶奶孙喜鸾进来问了两句,便笑道:“这有什么好犯难的,既没人来管这个家,交给我管不就是了,我可是这府里的长孙媳,还有谁能比我更名正言顺!”
柳姨娘一听,忙大喜道:“大奶奶说得极是呢,况奶奶又最个能干的,定能把这府中诸事料理得清清爽爽,分毫不错。”她怎么早没想到,这大少奶奶可是有大笔嫁妆的,又是崔相夫人的内侄女,太夫人定然不会驳了她面子不让她管家,她又是自己表姐的媳妇,真真是三全其美!
大太太却是皱了皱眉,她自然知道谁这时候接手去管家,多半便是要拿自己的银子往里填补,有心不想让她媳妇去多事。可也知道她这媳妇最是个掐尖要强,喜欢显摆自己的,若是不让她去出这个风头,虽她是婆婆,可也是管不住这个媳妇的,谁让人家是崔相夫人的内侄女呢?自己一家的前程还要靠着人家呢!她只能盼着太夫人不答应才好。
谁成想,太夫人最后竟还是点了大少奶奶孙喜鸾暂领了管家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