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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泉州的一路上,尽管采薇被秦斐给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地小心呵护着,可到底是坐船在海上航行,让她害喜的极是厉害。
开头几天还好,在秦斐的精心照料下,勉强还能进些粥饭,到后来,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船上虽有大夫,可备的那些药材却不齐全,无法煮出一剂安胎止呕的汤药来。
眼瞅着采薇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抱在怀里的份量一天比一天轻,秦斐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恨不能替她受了这份罪,各种的着急上火,嘴上起了一圈小水泡。
可便是他素日里再有能耐,此时也是一筹莫展,只能盼着这船早日行到泉州。幸好扶桑离中土并不甚远,他们此行又极是顺利,一路顺风,不过数日便平安抵达泉州。
可采薇此时的情形却极为不好,头天半夜忽然发起烧来,病得昏昏沉沉,人事不知。秦斐一下船,先就近找了一处住的地方,赶紧就命人去买药煎药。
等到药买回来,那大夫亲自煎好了送进来,刚跨进屋门,就见眼前人影一闪,手上一轻,等他回过神儿来才发现手上的药碗已经不见了。
马莉知道秦斐肯定是要亲自给采薇喂药的,赶紧在边上递上一枚调羹,哪知秦斐摇头道:“用不着这个。”
马莉还在那儿纳闷呢,这不用调羹怎么喂药,难不成直接拿碗朝采薇嘴里灌吗?
紧跟她的眼睛就瞪圆了!
而那位正往屋中走的叶大夫更是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他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丈夫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就这样嘴对嘴的给妻子喂药!
这,这也——太有伤风化了吧,完全让人不忍直视啊!
就连从小在风气更为开放的西兰国长大的外籍友人马莉姑娘也默默地转过了头,采薇曾经教过她孔夫子的一句名言,“非礼勿视”,说得应该就是眼下这种情形吧!
秦斐在那处小客栈里一连住了三天,直到采薇的烧退了,人也有了些胃口,每日能喝下一碗米粥,大夫也发话可以再挪动了,才抱着她坐上一顶软轿,回到泉州城里他们先前住过的那处府邸。
李严原还想着等到了泉州,把周王妃好生安顿一下,多派些人侍候着,反正她身边还有个马莉姑娘陪着,临川王殿下就该收收心,别老想着儿女情长,就算他一时半会儿的不想重披战甲,可也还有一堆正经事儿等着他料理呢。
可谁知当他抱着一大堆他们去扶桑这一个月积下的各项公文信件来找临川王殿下时,人家连他的面儿都不见,直接命仇五丢给他一句话,交由他全权处理。
“殿下说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李先生才高八斗,有卧龙凤雏之能,若是连这些小事都料理不了,那殿下还养你何用?”
气得李严险些跳脚,还要往里硬闯,仇五赶紧把他一拦,先把他的哑穴给点了,好心提醒他道:“我说李先生啊,你就别在这儿闹了,王妃夜里睡不好,我刚出来时殿下好容易才把王妃哄睡着了,若是被你这么一吵给闹醒了,殿下绝不会轻饶了你!”
李严嘴里喊不出话来,只得瞪大了眼睛,用眼神来表达他的无比愤怒以及对秦斐的失望之情。
仇五拍了拍他肩膀,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说李先生,这扶桑您都去了一趟了,怎么您还没看明白吗?这王妃娘娘那就是殿下的心头肉、主心骨,只要娘娘一有什么不好,那殿下的心就乱了。这一个人要是心乱了,那什么都是做不成的。你就是现在拿刀架在殿下脖子上让他去看这些公文,只怕他也不会上心,而是胡乱应付一番,还不如李先生你亲自来料理能更靠谱些。”
“您就当替殿下分忧,先料理着,我跟您说,只要王妃身子一好,殿下马上就会重新理事,您就先辛苦这几天……”
仇五好说歹说,费了好大一番唇舌,还是没能把李严给劝回去,后来还是秦斐命人把红娘子给叫过来,这才一物降一物,把李严给弄走了。
在被秦斐这么无微不至的照料了半个月后,采薇总算是缓过来了,虽还不能下床,精神却好了许多。
她精神一好,就开始赶人,不许秦斐整天守在她身边,要他去忙正事,秦斐拗不过她,只得跟她约法三章,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乖乖在床上静养,不许她劳心费力、东想西想。如是叮嘱再三,才终于迈开步子去了前头的议事厅。
采薇因听那叶大夫说,她这一胎若是在海上再多待些时日,只怕就保不住了,心下一直有些后怕,又担心她病了这一场对腹中的胎儿会不会有什么不好。因此便是秦斐不说,她也对自己的身子极为在意,每日写字弹琴、安心静养,不再过问当下的战事如何,是个什么局势,只盼着腹中的孩子能平安康健的来到这个世上。
这般平静安谧的日子又过半月有余,她的身子已然大好,忽然有一天,红娘子带了一个丫鬟前来看她。
采薇看到她身后跟了一个提着东西的青衣婢女,不由笑道:“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姐姐素日不是最不喜欢人跟着吗?便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也都是自己拎了来,从不要丫鬟帮你拿来的,怎么今儿倒也使唤起人来了?”
红娘子脸上神色却有些古怪,既像是有些得意,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解释几句,却只说了“王妃……”两个字,就又不言语了。
采薇觉得有些奇怪,便抬眼去看那垂头立在一边的青衣丫鬟,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红娘子姐姐,莫不是眼花了不成,我怎么觉得你这丫鬟的身形瞧着有些眼熟,倒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红娘子一咬牙,干脆豁出去了,一把将那丫鬟拽过来,把她垂的极低的脑袋揪起来送到采薇面前。
“娘娘,您眼睛没花,您瞧他是谁?”
等采薇看清了那张人脸,认出了他是谁,却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这……这莫非是李严李先生,可是李先生怎么……怎么会……”
就算当日在扶桑,仇五打扮成个扶桑女子,脸上画得跟鬼一样来找她,她都没这么惊讶,实在是这位李严李先生,平日里最为信奉男尊女卑那一套,向来瞧不起女子,这样“骄傲”的一个男子,又怎会穿上女人的衣裙呢?而且还是打扮成个丫鬟的样子?
红娘子清了清嗓子,开始跟她解释,“王妃妹子,他穿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想来见你一面。”
“见我?!”
采薇开始反思,为什么秦斐身边的这些男人们一个两个的都得扮成女人来见她,仇五那是事出有因,不扮成女人就进不了天皇的御所,可这李严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李先生不穿成这样就不能来见我了吗?”秦斐虽说是个醋坛子,可也还没醋到公然下令不许所有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吧?
李严一脸悲愤地点头,“确是如此!”
红娘子也叹一口气,“娘娘不知道,殿下特意下了一道禁令,不许李先生他来见您扰您的清静,尤其是这几天,自从……,殿下更是在这宅子加派了人手,不许李严靠近。”
“他这也是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来找我求助,要我无论如何带他进来,见娘娘一面!”
采薇心中一凛,能让李严放弃他身为男子的尊严,甘冒奇耻大辱也要穿上女装来见自己,可见此事一定非同小可,若是能有其他的办法,李严绝不会出此下策。
“开始我是不答应的,因为殿下说过好多次,娘娘现下怀着孩子,要安心静养,不许我们来打扰到您。可是,不带他来吧,他跟我要死要活的,带他来吧,我又怕……”
马莉在一边听不下去了,“可是红娘子将军,你不是还是把他带进来了吗?”
红娘子面上一红,呐呐地道:“因为我听他一说,也觉得……这事儿很是有些棘手,实在是关系重大,所以就……”
采薇神色凝重,问道:“到底所为何事?”
红娘子推了李严一把,“你既然闹着要来,还不快说给王妃知道。”
李严虽是穿了女装,却仍是先行了个男子的揖礼才开口道:“禀王妃,三天前,云南大理有一行人到了泉州。”
采薇心中一动,“是麟德帝和孙太后派他们来的吗?”
“不错,他们带来了一封陛下的圣旨,说是陛下病重,想要殿下到云南大理去侍疾。”
这个时候去侍疾,只怕是想找个名头好把秦斐给软禁在大理吧!
这些时日,采薇虽然不问世事,但秦斐为了让她安心,每日总是会告诉她几个好消息,像什么福建全境已经重回大秦手中,江西的重镇赣州也已经被夺了回来,还有浙江也收复了好几个州府。
想是因为秦斐如今势力大涨,不但麾下有战舰近千,纵横海上,还占有福建、瀛州及江西和浙江一些州府,让孙太后又有些放心不下起来,害怕养虎遗患,想赶紧把秦斐这只老虎给再关到笼子里去。
“那李先生来找我,可是已有应对良策?”
“想必王妃也明白,无论如何,殿下是绝不能去云南的,是以唯今之计,只有请王妃替殿下入滇。”
采薇忽然笑了,“原来李先生特意前来见我,是劝我去云南做人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