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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军必须改变撤退计划!”南鹰见面第一句话就劈头盖脸道,“三万敌军从颖水迂回到我们身后,现已在通向颖阳的必经之路设伏!退向颖阳的设想再不可行!”
朱儁一愕,说不出话来。
皇甫嵩却有三分不快,他很不喜欢南鹰这种斩钉截铁的口气。自己才是全军主将,岂容一个客军将领在此指手划脚的随意改变既定方案?何况还是一个并不熟悉的后起之秀。
他淡淡道:“南将军一路辛苦,本将在此谢过!但是退守颖阳乃势在必行之事,请南将军不必多虑!”
他努力保持着风度,毕竟眼前这支人马不远千里前来支援,如果言语过重会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南鹰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愕然道:“是否本将说话不够明确?三万敌军已经据险而守,目的就是要同追击之敌前后夹击我军,皇甫将军岂可一意孤行?”
皇甫嵩闻言越加不悦,他皱眉道:“本将当然听清了南将军的意思!正因为三万敌军拦在身前,我军才不得不正面迎敌。因为若此时退却,我军极有可能会被身后的近七万敌军全面包围!三万与七万,不用本将再分析其难易了吧?”
他断然道:“你我合兵之后,至少有两万jing兵,想要冲破区区三万贼军并不困难。只要能够打出去,便是海阔从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军取得了足够的战略纵深,方能从容整军再战!”
南鹰心中焦急,他担心敌军随时可能合围,语气自然高了起来:“皇甫将军此言差矣!敌军煞费苦心的将贵军诱出阳翟,想必已经做了最周全的设想,他们怎么可能任我们轻易突破封锁?将军若是执意退守颖阳,便是正中敌人的圈套!”
皇甫嵩听的已经沉下脸来,这话说得仿佛是自己一直在被敌军牵着鼻子走似的,这不是当面打他的耳光吗?
他尚未开口,皇甫坚寿已经怒道:“南将军你也太无礼了,怎可如此诋毁我家主将?”
南鹰话一出口已觉不妥,正想致歉,却听皇甫坚寿之言又将话收了回来,冷冷道:“你是何人?”
皇甫坚寿傲然道:“末将是行军司马皇甫坚寿,有劳南将军动问了!”
“皇甫坚寿?原来是将门之子!”南鹰恍然大悟,他冷笑道:“本将与你家主将对话,就不劳你一个行军司马插话了!你当是在你自己家吗?”
“你……”皇甫坚寿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甫嵩生平最重面子,此时心中更怒,这不是在骂自己教子无方吗?他木无表情道:“小儿有失礼数,本将自会严加约束!也请南将军自重,眼下还是商讨军机的好!”
朱儁听得话风不对,连忙出面圆场道:“两位将军且请平心静气,一切当以国事为重,若是出了差池你我都不好向朝庭交待!”
皇甫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本将坚持前议,必须打破封锁,直抵颖阳,否则我军粮尽水绝,必定一败涂地!”
南鹰“哼”了一声,重重道:“本将也再说一次,敌军正在前方设伏,怎可强行突击?难道士兵们的生命就这么不值钱?”
“胆小鬼!”一个声音轻轻道。
南鹰大怒瞧去,却是皇甫坚寿正在不住冷笑,他见南鹰瞪来,毫不相让的对视道:“南将军不是怯战了吧?末将真不明白了,您在河北也是如此作战吗?”
此言一出,皇甫嵩和朱儁同时心中大叫不妙,不要说南鹰战功显赫,一路上硬是从假司马打到了鹰扬中郎将,就是单凭人家千里驰援的情份,再不投机也不能说话如此无礼。
“刷刷刷”声响成一片,北军五校的骑兵战士无不勃然大怒,纷纷长刀出鞘,只等南鹰一声令下,便要动手。典韦、高风等人更是一边摸着兵器,一边直挺挺的走上前来
“你们干什么?放肆!”南鹰目光一扫,所有骑兵无不低下头来,“哪有冲自已人动刀子的?若是让黄巾军看到还不活活笑死!”
“很好!看来本将真是自做多情了!”南鹰返身骑上马背,“既然如此受人轻视,本将便先行告退了!诸位保重吧!”
朱儁骇然道:“南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怎可如此意气用事?还请下马!”
“谢朱将军挽留,可惜本将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如此程度!”南鹰冷笑道,“不过请放心,本将仍会设法迟滞身后敌军的追击速度,算是最后略尽绵薄之力!”
“赵明出列!”南鹰突然大喝道。
“有!末将在!”赵明昂然踏出一步,“请将军训示!”
皇甫嵩和朱儁同时一呆望去,均不明白赵明为何会对南鹰如此恭敬。他们虽然看到强仝亦站在南鹰身后,却并不知道东路军的真实来历。
“赵明,这次你和强仝干得不错!本将十分欣慰!”南鹰的面上终于浮出了温和的笑容,“既然你们无恙,那么本将此行的最大目的已经达成!现在本将命令,你和强仝立即归队!”
强仝和赵明同时用尽力气大吼道:“谨遵将军之命!”]
随着赵明一声令下,约七百名轻甲步兵一路小跑着从皇甫嵩的阵营内涌出,迅速在南鹰身侧列成队形。当初赵明领一千洛阳城门校尉麾下士兵出战,直至今ri亦只剩七百人,他们是何进亲自部署的人马,当然只会听从赵明的命令。
皇甫嵩终于失sè,他万万没有想到,东路军竟然完全听从南鹰的号令,这不是又削弱了他的实力吗?
他高喝道:“南将军且请留步,本将仍是南路军主将,你怎么可以擅自调动本将属下兵马?”
“南路军主将?你的属下?”南鹰嗤笑道,“皇甫将军请您搞清楚,首先,你我均是中郎将,在军职上平级,你这个南路军主将指挥不了我这个北路军副将!第二,强仝和赵明都是本将的直属部将,本将当然有权调动他们的兵马!”
皇甫嵩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虽然情况来得过于突然,但他此时若再瞧不出南鹰和赵明、强仝的关系,就真是瞎子了。可是经过连ri来的共同作战,他太清楚这两名将领的能力了,何况二人的余部约有一千五百人,也都是善战之兵。若是任由南鹰将其带走,接下来的突围之战将会更加希望渺茫。
他暗中权衡得失,仍然不死心的叫道:“如今战事紧急,本将要依战时之律,临时征调所辖战区内的所有兵马,请南将军以大局为重!”
“好吧!那么本将再说明白一些!”南鹰仰天大笑道,“本将此次是未经朝庭许可私自带兵来颖川的,也就是说我仍属北路军统辖,除了卢植将军的命令之外,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管得着吗?”
“说得好!”高顺正好策马而来,闻言亦冷笑道:“大不了被朝庭治一个擅动兵马之罪,可惜轮不到南路军来为我们定罪!”
朱儁大急,他手忙脚乱的从马上跃下,一把拉住南鹰的马缰道:“南鹰扬,是本将亲自致函卢将军,请他发兵来援的。如今你这一走,本将将要如何自处?且请看在本将面上留下,你深受皇恩,正应该与我等共忠王事才是!”
南鹰对朱儁倒不敢放肆,他苦笑道:“朱将军,并非晚生狂傲,实在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心中不平啊!而且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您觉得我还能留下吗?”
朱儁不由一滞,登时住口,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皇甫坚寿,都是这小子闹出来的好事!公然顶撞上官,又出言污辱友军,这小子真是做得太绝了!换成自己只怕也是不肯留下的。
他呆在当场半晌无语,蓦的惨然道:“值此生死存亡关头!你们怎么还如此不分轻重呢!看来我军真的完了!”
听他如此凄怆之语,皇甫嵩、南鹰同时心生悔意,但是两人均是骑虎难下,又都各持己见,怎可轻易低头!
突然远远一个声音大叫道:“南兄、高兄!请务必留下!你们万万走不得啊!”
南鹰、高顺一齐循声瞧去,同时不能置信的大叫道:“谨严兄,怎会是你!”
那人缓缓走来,苍白的面庞尽是疲倦之sè,正是高顺之友,河内司马直。
他来到南鹰马前,用力握住马缰道:“正是在下!南兄还记得那ri洛阳一聚吗?在下曾经说过,要投入恩师帐下为国出力!南兄亦曾有过将要并肩作战之语!”
南鹰呆呆道:“难道,难道!你的恩师是?”
司马直轻轻点头,向朱儁瞧去:“这位便是在下的恩师,蒙他不弃,委在下以行军主薄之职!”
南鹰暗松一口气,还好不是皇甫嵩这个臭老头子,否则还真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司马直。
只听司马直庄然道:“正如老师所言,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南兄与我南路军是合则势强,分则力弱,况南兄不正是为援助我南路军而来的吗?难道你忍心瞧着上万将士白白血洒疆场?”
他突然朝着南鹰深深一礼:“南兄,你昔ri驱除疫病活人百万,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仁善之人,在下一直深深敬佩!今ri你又岂可因一时之气,一人之私,而置国家大义于不顾?请南兄三思啊!”
南鹰被说得哑口无言,转头向高顺瞧去,见他也正在向自己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不由长叹一声。
他跳下马来,扶起司马直,苦笑道:“谨严兄责备的是!是小弟心胸狭窄了!你放心,我留下便是!”
司马直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惊喜交加的激动神采,脱口道:“南兄,你!你!”
南鹰扭头向一旁木然无语的皇甫嵩道:“皇甫将军,方才算是本将无礼了,请你见谅!只是这进军之事,你我仍需从长计议,不知可否?”
他重重道:“不管如何,一切以国事为重!”
皇甫嵩身躯一颤,缓缓点头道:“好!便如你言,你我再细细商议一番!”
他停顿一下,亦一字一顿道:“国事为重!”
朱儁长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轻轻道:“不错!国事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