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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之后,大晋朝进入第十一年,正是所有事物都在稳步发展的时期……
这天五月初旬的清晨,漫天都是红霞密布。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谚语,是老百姓的智慧结晶。
一个临街的屋子的门被一双白皙的手从里面慢慢的打开,在那双手下面快速的窜出一个总角之年的少年。他头上的两只羊角绑着两根鲜艳的红头绳,嘴里鼓鼓的嚼着东西,侧身斜挂着一个沉甸甸的挎包,手里一个咬了两口的炊饼。虽然身穿书生袍子,却没有寻常小书生的那种沉稳,活脱脱的街上玩耍的稚气未脱小儿。
那双开门的手的主人,急忙的探出身子,气急败坏的喊道,“许有文,许小七,你给我站住……天天像猴子一样,停不下来半刻,你就不能好好的走路,好好的吃东西吗?”。
前面的小少年还没有回应,又从里面走出五个少年,从十二三岁到十四五岁的,每个穿着一样样式的书生袍子。为首的那个少年回头对妇子说,“阿娘莫气,我会好好的说小七的。”。
那芙蓉面的妇子,正是霍香梅,翻了翻白眼,“你能说听他就好了,别回头给他打掩护。小二你们几个带好竹簦,今天这天色估计会有大雨,阿娘可没有空儿去接人。你们阿爹去进货了,一时半刻也回不来。至于老爹,你们好意思叫他一个老人家去吗?”。
这些年,霍香梅除了掩护得肤色白皙了些,更多的是涨了脾气。用许三郎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温温吞吞的小妇子向母大虫进发的节奏,煞是让人又恼又爱怜。
霍香梅这些年早已经融入这个时代的生活,对许三郎的脾气性情都摸清楚了,像猫,那就是得顺着撸的。所以,面对着几个娃越来越淘气,七八岁鸡嫌狗厌,又能上墙爬屋的时候,那个脾气早就控制不住了,三天一小吼,五天一大骂的情景那可是时不时的发生。
反正许三郎都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了,她已经在这个家庭站稳了脚跟,所以自己是怎么舒服的就怎么来。那时不时的吼就当做是锻炼嗓子了。
……
大娃,现在叫许兴了,已经十五岁,个子都已经超过他爹许三郎了。对于这点,霍香梅是特别的得意的,总算不再是一家子的矮子,看来后天的弥补也是很重要的。
许兴抱过霍老爹手中的三把竹簦,这分量不轻,他最近在抽苗儿,同时接过来三把,还是踉跄了一下。一旁的小二许旺,赶紧扶了一把,拿过来两把,让小三许发也分担一把。
跟霍老爹和霍香梅打过招呼之后,几个人都跟在小七后面往蔺县书院的方向走去。还不快点,就赶不上早读的时间了。
这些年在霍香梅的照料下,几个娃都孝顺,家里的钱银都不用霍老爹担心,眼看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霍老爹倒是把身子养得不错,人也越发的开朗了。他经常抽空儿跟附近的老头们一起去茶社玩六博,侃大山,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那茶社是李兰跟她的丈夫李石森开的,茶叶都是从霍香梅这进货的。李石森就是当初被霍香梅撞见他和李兰野战的那个嗓音很好听的汉子。
在六年前,他求得李兰的同意,按照娶正头妇子的仪式把李兰娶了回去。这些年李兰倒是生了一个小娘子,跟李石森前头妇子留下来的李慧子、李辉倒是相处得不错。
当初他们的结合并没有征得里正的同意。尽管李氏宗族的宗庙已经被整个新村的各个姓氏给融合,可是同姓不婚这个条例还是存在的。
所以当李石森求得李兰愿意嫁给他的时候,还得去跟里正和族老说明这件事。
然后里正还没发表意见,那几个都已经老得驼背的族老拿着拐杖狠狠的敲打着地面,有一个还给了李石森一拐杖,就是不同意他们成亲,“同姓不婚,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你们这是违背人伦,违背列祖列宗,这是不孝的……”,气得几个族老一边咳嗽一边大骂。
可是李石森对李兰念念不忘了那么多年,连那啥都做了。这会儿让他不要娶李兰,这可能吗?他的心早就满满都是李兰,一个劲的念头就是让李兰夜夜给他暖炕生娃。所以,不管里正他们怎么呵斥,怎么谴责,都不能改变李石森的主意。
里正他们见如此,就让人去把李兰叫过来,问李兰是否知道李石森想娶她的事。这一看李兰的神情还有甚么不明白的,这两个人早就有了收尾。
过程怎样的波折就不说了,反正最后李石森还是娶到了李兰。只是新村他们倒是不好再住下去了,不说别的,就是出门就被指指点点的,李兰日益憔悴,李石森就觉得住不下去了。
刚好遇上在蔺县建了屋子,一家子搬出去做买卖的许三郎回村子收割稻谷,李石森问过之后,决定带着一家子去蔺县谋食,才有了后来的茶社。
……
霍老爹跟霍香梅刚刚走进院子,忽然被黑云遮住影子,赶紧走进屋子。
不到半刻大雨倾盆而下,抬眼望去,四处都是密密的乌云,那些雨滴像刷子似的刷过天空向地面飞来,把院子里的芭蕉叶敲打得直响。又有一阵阵狂风扑面而来,放佛把屋顶都要掀翻了,倒是起到了降暑的作用。
霍香梅皱了皱眉头,许三郎去粱邑进货,按理是今天就该归家的,现在这场大雨也不知道会怎样了。
自从蔺县的屋子进宅之后,霍香梅干脆让一家大小都搬过来常住了。原先门口那些空地被修成了一条十几尺宽的街道,这正是修到了许三郎的心坎了。
许三郎把临街的那两间屋子打通,另外又在临街的方向开了一个大门,正好用来做买卖,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开头五年许三郎每年都会往西域跑一趟,贩买回来的货物一部分在长安出售,一部分在自家的小商肆售卖。家里的地平时托付吴老汉一家帮忙照看,等到收割的时候全家再一起回去,成果分一部分给吴老汉家。吴老汉倒是乐意得很。
开头的时候,张菊花不是没有闹过,觉得许三郎这是肘子往外拐的,有好处没有事先想着自家的兄弟,毕竟自家也是在村子里住着的。
可是这次却没有改变许三郎的主意,霍香梅的枕头风还是生效的了。否则按照许三郎这种长兄为父的观念,怎么会不交给许大郎一家照看的。
之前许三郎去西域,曾经托付许大郎还有周围的人家,如果自己遇上甚么事,他不在家,麻烦他们搭把手。本来乡里乡亲搭把手,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事情到了霍香梅这里就不大正常了。
霍香梅习惯了甚么事都自己担着,她觉得自己可以搞定的事,就不会找别人帮忙。她自己搞不定了,能用钱搞定的事,只要她能拿出,那就是用钱的了。
霍香梅没能真正明白宗族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再加上许大郎夫妇都是那种只进不出的货色,本来是最亲的兄弟关系的,愣是给他们搞得冷心冷肺的。就单单是张菊花逼霍香梅给家什钱这事儿,就让霍香梅更加不愿意去麻烦别人家了。
后来的夏收是用钱搞定的,孩子们生病、自己不舒服都没有主动去请求过许大郎一家的帮忙,所以等许三郎回家了,霍香梅就是忍不住的告状了。
霍香梅有想过这样也许会让许三郎对她不满意,觉得这样不利于兄弟的关系。可是她就是不愿意替许大郎粉饰太平,今天不说,那明天呢?后天呢。再遇上这样的事,难道还瞒着?
自从霍香梅的心里住进了一个叫许三郎的汉子,想着跟他好好的过,就没有想过要隐瞒他。当然关于她的来历这件事,这辈子她都不会说出来的。就算许三郎的承受能力很强,她也不愿意说出来。
从那个时代带过来的谨慎,就算过了那么多年,被平淡的生活磨去了很多很多,但是融进她骨子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后来在许三郎一家要搬进蔺县居住的时候,对于田地的托付,许三郎心里就不大愿意给自家大兄了。霍香梅的话在他心里留下疙瘩,对于自家嫂子的为人,他也是心里有数的,就怕给出去要回难。就算要回了,估计也得脱掉一层皮。那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干净利落?
当然,许三郎已经历练出来的了,无论张菊花怎么蹦跳,他都没有说,嫂子我就是不想给你们家看管,我非常的不满意你跟大兄,而是婉转的说,“阿兄要忙着做木匠活儿,阿嫂还要照顾大文他们的日常生活,家里也是有地的,哪里忙得过来?再说,大文他们的功课都不错,这次没有考进书院,还有下次呢!难道阿嫂还要大文他们天天跟着阿嫂下地,做个地里刨食的?这样阿嫂这辈子就甭想做官家妇子了……”。
这话儿倒是说到张菊花心里了,尽管这次三郎家有娃考上,自己娃没考上。可是这做阿娘的,谁家的娃都是没自家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