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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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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陆清容相识这么久,沈霜照见过她狠厉的样子、妖娆妩媚的样子亦或是痛苦忧郁的样子,唯独极少见到现在这般寡淡冷漠的面孔。在自己的印象里,陆清容总是对着她笑,尽管她的笑并非都是发自内心。

    “沈姑娘?”子秦打着灯笼,颇为惊讶地看见沈霜照狼狈地趴在地上,转而又回首看着陆清容,“小姐……这是沈姑娘啊!方才你不是一直在等她吗?”

    “住口!”子秦兴奋的声音令陆清容微蹙的眉头纠结得更为厉害,她不悦地喝止道。

    子秦的心因此咯噔地一下往下沉,立刻收住了自己的声音。小姐在客栈等了沈姑娘那么久,原以为今夜是见不到沈姑娘了,未曾想到会在这里凑巧地碰见她。本想说既然见到了想见的人,小姐阴郁的心情该好转才是,可如今看来……并非是这样啊。

    陆清容也不知道自己堵在心口的气是打哪来的,等不到沈霜照她生气,现在见到了她的人自己的恼意半分未消,胸口倒是更堵了。

    不想去理会她,也不想就这样离开,唯有别过头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

    沈霜照与她是截然不同的心情。在被理智与情感长时间折磨后,她选择了后者。好不容易见到了想见的人,对方却冷眼相对。一阵淡淡的失落覆上心头,不过仅是一瞬,其他冒出来的小情绪很快就代替了失落。

    子秦在一旁都觉得尴尬起来,一位默不作声地赌气,另一位倒在地上没有一分要起来的意思。这两人要僵持到何时?正担心着,就见沈霜照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膝盖因为此前长时间的罚跪已有些发麻,沈霜照突然这么一站,膝盖支撑不住瞬间发软,她险些又摔回地上,幸亏子秦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陆清容被她的动作一惊,惊吓过后见她没事,心情又迅速地恶劣起来。正想横眉训斥,话都到了嘴边,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霜照不顾自己的衣衫上一片脏乱,也顾不得还有他人在场,更无暇去考虑陆清容是否愿意接受她的拥抱,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身体被温热的怀抱紧紧抱住,陆清容刚升腾起的恼意就这么轻易地消散了。她的双眉微微拢起,方才还狠着的心顷刻间就被这个柔软的拥抱所软化。

    沈霜照从内城一路赶来,虽有心急丧气,但未有半分委屈。可如今,在陆清容出现在她视线中的那一刻,她逞强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土崩瓦解,这几日所受的煎熬痛苦以及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再也顾不得其他事了,这种时候唯有在自己心爱的人怀里大哭一场才能好受些。

    她的手用力地缠住陆清容的腰际,生怕手一松开,身前的人就溜走了。

    陆清容身上的温暖与熟悉的气息让沈霜照安了心,她将脸深深地埋在陆清容的颈间,寻求一丝慰藉。

    或许是她抱得太用力了,陆清容竟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拍了拍沈霜照环在自己腰际的手:“做什么?”

    沈霜照闻言,非但没有松开,反倒黏她黏得更紧。

    陆清容很无奈,直到脖颈间被一阵温热的湿意所侵占。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之后湿意从脖子蔓延到了锁骨,她才惊觉怀里的人在哭。

    子秦浑身都不自在,沈姑娘竟然会对小姐投怀送抱,当初她可是把小姐当仇人的。还有小姐……竟然没恼怒。往常除了幻红,其他人都是极少能近她身的,何况是如此亲密地抱着她……

    这两人今夜都很反常,难道之前沙海城里所传都是真的?他家少主难道真的……

    越想越不对,子秦自认这种时候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在陆清容身边待久了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他把灯笼放下,道:“小姐,灯笼我放这儿了。”说完未等陆清容回答,他一溜烟儿就跑了。

    夜已深沉,街上早已无人。陆清容任由沈霜照抱着,怀里人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背,想要止住哭泣而刻意压抑着的哭声,这一切都不断地在触动着她的心。

    陆清容轻叹一口气,自己的心是越来越软了——别人的几滴眼泪就能让她于心不忍。若是没记错,以前自己这般心慈的时候还是在十余年前。

    想着,陆清容的手不知不觉中移到了沈霜照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沈霜照才渐渐平复下心情,逐渐松开了环在陆清容的手。

    陆清容波澜不惊地站在一边看她抹眼泪,看她抹完了才俯身拾起地上的灯笼:“跟我走。”

    沈霜照鼻尖与眼睛都是红的,听陆清容这么说真就乖乖地随她走了。对她,沈霜照早已失去了当初的防备与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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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澜城河多湖多溪流多,随便一走就到了河边。陆清容在前边提着灯笼,沈霜照跟着她。沿河走了好长一段路,还不见陆清容说话,沈霜照先忍不住了。她停下脚步,说道:“陆清容,你且等等。”

    陆清容听后眉梢一扬,依言驻足,却未回头。

    两人隔了有一丈远,今夜的月光很暗,放眼望去,只能隐约瞧见灯笼微弱的光亮下陆清容的一丝背影。沈霜照用力眨了眨眼,她们之间仿佛永远隔着这样一段距离,这段距离里包含着恩仇包含着各自的背景立场,想要逾越,或许真的很难。

    “我……虽然今夜我来晚了,但终究是来赴你的约了。”沈霜照怀着早说早解脱的心情说的这番话,“三日前在景峰苑,你说我若想知晓你的心上人是谁,就要拿我的秘密做同等交换。这话可还算数?”

    陆清容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在她身前站定。手中提着的灯笼映衬得两人得眼眸都发着亮,陆清容先是专注地望进她的眼中,仅是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眼中伴随着唇角扬起的弧度而浮现笑意:“算数。”

    沈霜照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低着头:“我的心上人心狠手辣又不择手段,可每次我见到她时,她总是喜欢笑。”

    “她笑得好看吗?”陆清容笑意不减,打断她的话问道。

    沈霜照抬眸,轻易地就陷入了她盛满笑意的双眸中,难以言语唯有愣愣地点头。

    “你继续说。”陆清容话语仍旧平静。

    沈霜照像是沉浸在某段回忆中:“起初我并未见过她的模样,也不知晓她生得好不好看。我总认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定是面目可憎。这种根深蒂固的看法直至无意中揭下她的面纱才改变,她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是动人。”

    “还有吗?”陆清容伸出手指,温柔地在她眼角一抚,拭去了残余的最后一丝泪珠。

    喉咙处有许多话要冒出来,可沈霜照心绪已然紊乱到不知所措,再说下去也只能是语无伦次。她说得不算隐晦,可为何陆清容的神色还能如此淡定?

    “你……你还不明白?”她试探着问。

    陆清容望着自己的指尖湿湿的,那是方才沈霜照的泪:“你可愿意再说两句?例如——是在何时喜欢上的?”

    沈霜照蹙眉想了想,道:“很难说出一个确切的时间,可是……”她伸出左手,拂起袖口,白皙的手腕上缠着一根极为打眼的红绳,“在她将这东西缠到我手上时,或许就注定了后来生出的那些事。我……我说完了。”她偷偷扫了一眼陆清容,为何脸色还是一尘不变?难道还不明白?

    两人沉默相对。

    沈霜照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狠下心,抛弃了所有的矜持与担忧,紧握住陆清容的一只手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真诚:“是你啊……因为喜欢的人是你,那日在湖心岛我才会忍不住想亲近你,才会在你……在你熟睡时偷亲你。”短短的几句话,恐怕是将下半辈子的勇气也借来用掉了,否则也不会说出偷亲这样“丢人”的事。

    等待陆清容回答的间隙,沈霜照的手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连带着陆清容被她握住的手也颤动着,她自己当然也察觉到了,急忙松手。再握下去着实丢人、着实丢人啊!

    手松了还没一半,陆清容就反握住了她的手:“你随我来。”

    沈霜照:“?”这还没反应,陆清容聋了吗?

    说走就走,陆清容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巷子。

    “这是?”沈霜照问。

    陆清容没回答,而是叩了叩门,很快就听见里边有人走出来开门了。

    “小姐!”幻红见来人果真是陆清容,立刻眼睛闪光上前一把抱住她,“幻红可算是见到了你。”

    陆清容皱眉,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她,今夜哪来这么多投怀送抱的人。她问:“我交代的事你可办好了?”

    幻红点头:“嗯。小姐交代的事我自然全力以赴。”

    “那就好。”

    幻红还想说些什么,可一斜眼见沈霜照也在,欣喜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照例没给沈霜照好脸色看:“大晚上的你不在你师父身边好好待着,倒是缠上我家小姐了?”

    她的冷嘲热讽沈霜照在沙海时都习惯了,如今也不在意,只是攥住陆清容的手不放。

    “废话少说,大晚上的你就让我这么在外站着?”陆清容对幻红的态度有些不满,她也感受到了握住的手的用力。

    幻红这才收起脸色,将二人带进了屋。

    ……

    “景筝?”沈霜照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人,“你……”

    景筝的目光在陆清容身上转了一圈才转移到沈霜照身上,暗了暗眼眸:“沈姑娘,又见面了。”

    “你为何会在这里?”沈霜照问。

    景筝又去看陆清容,道:“自然是少主……不,自然是陆姑娘的意思。她让幻红把我带回了水澜城。”

    沈霜照微张着唇,转身去看陆清容以求证景筝的话。

    陆清容无谓地坐下,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水,垂下眼眸,极为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沈霜照又激动起来,又问:“那……那景筝可以回家了吗?”

    “不然呢?她不回家难道你养着她?”回话的是幻红,觉得沈霜照问了个极为愚蠢的问题。

    景筝走到沈霜照面前:“我能回来还多亏了沈姑娘,我实在感激不尽。若非你劝了陆姑娘,我与彩儿……”

    “彩儿?”沈霜照更为惊愕,“她也来了……”

    陆清容放下茶杯:“之前离开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她,还说若是有机会定要带她来水澜城。这下好了,如你所愿。”话里的酸劲儿很大,可见陆清容对当时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她人呢?”沈霜照不可置信,见到了人她才相信。

    “连日赶路,她年纪小,如今已经歇下了。”景筝回答。

    彩儿彩儿……陆清容烦极了这两个字,猛地站了起来,拉起沈霜照的手就拖着她往外走。

    幻红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陆清容的一句话断了她的念想:“不许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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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食言了。”两人到了偏僻的庭院中,沈霜照开口就说。

    “何来食言之说?”陆清容问。

    沈霜照眼睛还是红红的,可委屈了:“今夜说好交换的,方才我问过你,你也说此前的约定仍作数。”

    陆清容道:“你求我放景筝回家,我今日让幻红带她回来了;你答应彩儿带她来水澜城,我也替你做到了;至于你之前落在赵越瑶手里的那把剑,据我所知,剑应该是回到了你师父手里。”

    沈霜照凝视着她,似懂非懂:“你……”

    “从三年前在青城初遇的那个晚上,再到几月前的重逢,又到如今,沈霜照,你对我的态度确实是变了不少。”陆清容揭下面纱,一双眼睛牢牢锁住面前的人,“起初你可没给我好脸色看,那副冷漠又厌恶我的样子,我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只是万万没想到,起初连看我一眼都不情愿的小家伙,竟会对我动情,更是大胆到对我投怀送抱,还在我熟睡时偷吻我。”

    “那又如何……”沈霜照声音很轻,泄露了她的心虚。

    “笨。”陆清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我若对你无一丝一毫的心动,我若不喜欢你,哪里会容许你一次次地接近我,一次次地来撩拨我的心弦?又岂会几次三番地纠缠着你、‘捉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