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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齐王府。
“气死我了!”齐王朱-坐在堂上脸色铁青,将手中的一份文书狠狠-在地上。
底下的人见主子气愤难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有熟知他脾气的李参议大着胆子,趋前一步捡起地上的文书。
“王爷息怒,此为皇上封示之文书”至少别丢在地上。
“哼!到底燕王是篡位才当上皇帝,居然如此对待本王?”朱-抽搐着脸上的肌肉。“没有我们诸王支持,他王位坐得稳吗?周王也忒地没胆,以为上书向燕王谢罪,他就不会提防?朱棣竟敢拿周王的上书示警本王,想令本王胆怯?”私底下朱-不愿承认燕王是当今皇帝,故仍以其旧封号称之,虽然表面上他仍是敷衍示忠。
李参议在心里付度:朱棣警告朱-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次甚至特地拿周王向朱棣谢罪的文书警告朱-,足见他对朱-戒心愈来愈重。而促使他这么做的原因,想来也只有一个
“王爷,我们在燕王面前一直表现出效忠的样子,暗中布的局及招收的人马,他不可能知道,况且您是他的亲兄弟,他应该不会突然这么针对您。这次周王的谢罪书来得这么突然,我想和新科状元脱不了关系。”
“我知道。”朱-勾起唇角冷笑。“萧子暮利用燕王的势力来对抗我,是很聪明,但也无异引火自焚锋芒太露,总有一天燕王的矛头会倒过来指向他。”
“不过,最近燕王诛锄异己的动作愈来愈大,王爷您务必要小心谨慎。”李参议有些忧心地提出建言。
见堂里的人一下沉默下来,朱-讥讽的脸转为阴寒。“没错。还记得本王姊妹里有个宁国公主吗?最近朝里众人都在谈论驸马梅殷在笪桥下溺死的事。她去质问燕王,燕王竟厚颜回复已将害死驸马的人处死。哼!谁不知道梅殷忠心于朱允-,燕王早就计画好杀死他,然后把这桩谋杀嫁祸给下手的锦衣卫连这么亲近的人燕王都肆无忌惮,我想我们的动作也要快了。”
众人思考之际,李参议突然计从中来,双目发亮,阴阴地说道:“有了!王爷,萧子暮利用燕王对付我们,我们同样可以利用萧子暮对付朱棣。”
“萧子暮?他会为我所用?”朱-嗤笑两声。“你莫忘了我们屡次笼络他皆未成功,他可能听我的话?”
“眼下当然是不可能,不过,既然萧子暮硬的不吃,那我们就来软的。”
软的?“说说看。”朱-有点兴趣了。
“王爷刚刚提到宁国公主驸马的事,给了下官一些想法。先请问王爷,若燕王要在最短时间笼络萧子暮,他会用什么方法呢?”
“驸马你是说赐婚?”挑挑眉毛,他渐渐明白了李参议想表达什么。
“没错,再怎么样,萧子暮都无法反叛自己的丈人,尤其他这个人又特别知礼守纪。还记得两年前我们到南山坞去请他,他那个老是穿红衣的妻子凶狠得紧,萧子暮看来也对她颇冷淡,而他到京师之后,似乎也把他家乡有个妻子的事给忘了,可见他相当不满意那个女人。反之,王爷的女儿如仪郡主娇媚可人,又识大体——”
朱-突然怪声打断李参议:“你要我拿自己的女儿去赔给萧子暮?”
“大局为重,王爷。”李参议沉声回复,一点也不显慌乱。“如仪郡主有足够的美貌及聪敏,我们必须抢在燕王赐婚前头撮合郡主与萧子暮,如此不仅可以得到张士诚后人的画像,也等于多了一个有利的筹码来对抗燕王。”
“只怕萧子暮不是好女色的人。”其实朱-有点儿被说动了,区区一个女儿,比起江山霸业来说算什么?
“就算萧子暮不接受郡主又如何?我们大可以造成事实。”若生米煮成熟饭,不怕萧子暮不认帐。“而且有郡主做为障眼法,分散萧子暮的注意力,我们无论夺画或谋事也会更容易些。”
造成事实朱-的双唇慢慢咧开,阴恻恻地笑了。
“那我们就事不宜迟,马上去找萧子暮吧”
永乐四年,元月。
日子一天天过去,年都过完了,京城的冬天比起南山坞一带略冷一些,虽未到飘雪的阶段,但刮起风来也够瞧的。但京城的人似乎不畏寒冷,无论风多大,街上仍是行人如织。而萧府内自凤翎一行人来了之后,也一反过去冷清安静的气氛。为了保护萧子暮,凤翎硬押着府内几名长工和阿大阿二等人学功夫,几个月练下来倒也有模有样,而她也开始像在南山坞那般,试做各式各样的点心,到处捉着人试吃,另外,独眼龙和杨姑是只要见到面便开始对骂,徐爷则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京城里四处游荡,似要看遍城内所有风景人文。
整个说起来,就是热闹,萧府从来没像这一阵子这么热闹过。
萧子暮手拿着书本,坐在厅内看书,但思绪却一直无法融入,脑中想的尽是府内哄哄闹闹的改变,尤其一想到那个老被杨姑斥为口无遮拦、行为粗野的丫头,他总是攒紧的眉宇间不由柔和起来。
他是好静的,但这种改变,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萧先生,外头有客人来了。”一名长工进门来打断他的思绪。
“是谁?”在这里有谁会来找他?萧子暮迅速地过滤所有可能的人选,突然间心里一沉,有点谱了
“是一位自称萧大人的故友,姓李,后头还有一辆马车,看不出里头是谁。”
李?萧子暮放下书本,沉声道:“请他们进来。”
果然是他们!懊来的,总是会来。
“萧先生,久违了。”领头跨进门槛的是一脸胡须的李参议,后头还跟着几个人。
萧子暮眼光越过李参议,面不改色地缓缓起身行了个揖。“王爷。”
朱-从李参议后头走出,大摇大摆走到厅里主位上坐下,神色自若地叙起旧来:“过去本王用尽方法都请不动萧先生,想不到现在同样在朝为官,也算是难得的缘份。我这次是特地从青州来看看你,顺便带我的女儿如仪到京城游历一番。”
萧子暮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只停在朱-带在身边的女子一瞬,立即转开。
“如仪,-说,这京城的风光是否迷人?本王也甚久没有回来了。”朱-特地注意了萧子暮的反应。面对如仪这种娇滴滴的大美人,他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爹爹,如仪很喜欢京城,如果可以,真想多留几天。”轻声婉约,如仪恬静的外貌就如她声音一般美好。她早知父亲是带她来见一个男人,原先她还有些反抗,但眼前的萧子暮长相不似一般文人那样虚白,端正严肃的五官反而流露出一种男人味,特别是不怒而威的气势及沉着的态度,着实令她的芳心微微悸动。
说不定,父亲这次带她来,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朱-斜瞄了她一眼,小妮子动心了?原本还怕她坏了大事,但这会儿似乎对萧子暮看对眼了,他呵呵一笑,故意语带暗示:“可惜这次专程来看萧先生唉,我就托个大称一声萧贤侄好了,爹可能很快就要回青州了,留-在这里的王府当然也可以,但总归是孤孤单单的,爹怎么放心呢?”
萧子暮一听到他的称呼,随即领悟朱-到这里的目的。贤侄硬生生把他压下了一辈,又故意将女儿留在京城,除了企图以女色拉拢,他再想不出其它理由。
“爹爹,人家一个人会很小心的。”如仪不依地瞥了父亲一眼,又娇媚万分地偷瞄了下萧子暮,语气十分撒娇。“而且也有萧先生在,您担心什么呢!”
“岂且非太麻烦贤侄了?”朱-笑着转向萧子暮,等着他的回答。
“不敢,王爷的交代,下官自当用心。”萧子暮沉稳答复,公事公办。
“呵呵,那如仪就拜托萧先生多照顾了——”一语尚未说完,门外突来的清亮叫声止住了朱-的话,众人一起朝门口望去
“相公——”凤翎一身红衣跑入屋内,美丽的脸庞上有着运动后的微微晕红,抢眼得像团灸人的火焰。留意到一屋子的人,她顿时停住脚步,迷惑的大眼直望着萧子暮。
如此艳色,难怪萧子暮见了如仪会一点反应也没有!朱-暗自怒瞪李参议一眼,似在责备他没事先说出萧子暮的妻子是个美人,李参议自个儿也懊恼不已,在心里直骂自己竟没查清楚凤翎已到京城的事。
满室突兀的静默,凤翎先看了看堂上的人。朱-是没见过的,眼光再落到如仪身上,她没由来的心里一紧——这位姑娘好美啊!身上散发出如张玉云般小家碧玉的娇贵气质,而这种气质,正是她这种山野村姑难以达到的
恰巧也迎上如仪注视她的目光,凤翎不由自惭地别过脸,敛了敛心情,双眼终于看到立于门边的李参议。
“大胡子!你来做什么!”一下全忘了巧笑倩兮的如仪,凤翎戒备地一转身,立在李参议与萧子暮之间。“你又想来害我相公?告诉你!有我凤翎在,你是一辈子休想”突然她灵光一闪,狐疑地环顾了厅内所有人,整个人机警地移到萧子暮身边,摆出一个起手势,将他罩在她防护范围内。“你们都是一伙的?”
“翎儿,不可无礼。”萧子暮拉下她举起的手,冷凝着表情为双方介绍:“这位是齐王及如仪郡主王爷,这是内人凤翎。”
“想不到萧贤侄的夫人还是位女中豪杰啊!”朱-状似不在意哈哈一笑,眼角却愠光乍现。“如仪,看清楚了?贤侄媳美貌与武艺兼备,-可要多学学。”
这无疑是种暗示,如仪只是轻轻答应一声,温柔的眼波掠过了凤翎,又停在萧子暮身上。凤翎对于她注视萧子暮的情形相当不舒服,更不用说她的气质模样和萧子暮所爱的张玉云有几分相似。
“你们这群人前头凶神恶煞,后头又来示好,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朱-等人不怀好意的意图,连刚进门的凤翎都能强烈感受,她不管堂上坐的是什么齐王还是楚王,她在意的,只有如何保护萧子暮。
“翎儿!”萧子暮再次阻断她无礼的话,语声空前严厉。“-先下去。”
“相公!”她跺了下脚,难以置信他会在这种虎狼环伺的情况下赶她出去。
“下去!”更严厉地喝了一声。他不能留她在这里,只要她一句话得罪朱-,朱-随时可以安她一个罪名。
一心只想保护他的凤翎,因他不善的语气登时呆住,委屈的泪水差点儿流下相公从没对她发过脾气的震惊地与萧子暮对视半晌,抬首又看到如仪示威似的眼神,她更是心里一阵刺痛,扭头便朝外跑了出去。
“贤侄唉,害贤侄媳这么难过,本王很是愧疚啊”朱-虚情假意地叹气,内心却多了几分算计。看来李参议所说,萧子暮很不满意他的夫人这回事是真的?
“是内人态度不佳,下官替她向王爷赔罪”
萧子暮控制自己的目光不随那抹红色的身影而去,集中精神应付朱-的寒喧,但凤翎临走前那个眼神,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伤了她。
“可恶的相公!讨厌的相公!”凤翎定在临着城墙的街上,红着眼眶边走边咒骂着,不理会路上行人对她奇异言行的侧目。
那一群人明明就有不良企图,为什么一向聪明的相公会感觉不到呢?居然还把她赶了出去思及阿大阿二尚在府内,她的担心放松了一些,但仍是无比的不甘与气恼。
还有那个如仪郡主,也不知为何,凤翎就是不喜欢她,只要见到她对着萧子暮投去一个目光或笑容,一种郁滞的、不悦的感觉便油然而生,这种心态凤翎无法解释,她一向不会无缘无故去憎恶一个人。
一定是大胡子的关系!对,和他在一起的一定不会是好人
想到这里,凤翎又回忆起萧子暮责备她的眼神,一颗心直落到谷底,双脚无意识地走着。不知不觉跨过了秦淮河上的镇淮桥,午时过去,日头也渐渐偏西,她却不觉饥饿,就是不停前进,又越过了雨花台,出了凤台门,赌气的她没留意走到了哪儿,渐渐偏远了官道,步入一个小土坡上的树林里。
“气死人了!可恶!”走了这么远距离,气其实也消得差不多了,她一手轻捶着树干发泄了一阵,抬头看见月光,才惊觉自己莫名其妙出了城。
“我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哼!都是相公害的!”放下了捶得通红的手,凤翎原转身想走,突然眼尖地看见方才她手遮住的地方,似乎被人用利器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这个是”似曾相识的符号,她挤尽脑汁想了半天——这这不是当年他们山寨里用来识别的暗记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当年逃难时还有未死的叔伯兄弟失散在这儿?
仗着自己武艺不俗,她毫不犹豫地朝着暗记指示的地方前进,集中精神注意四周的动静,愈来愈深入树林。忽而一阵细小的声响钻进她耳内,她机警地放轻了脚步,直往声音来源靠近。
“你还称他四叔吗?他都不认你这个侄子,篡了你的位,你还念什么旧情?”
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地环绕在静夜林中,凤翎悄悄拨开挡在眼前的长草,赫然发觉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与另一名身着袈裟的僧侣正在谈话。
由于女子侧着身子,黑暗中凤翎看不清她的面貌,只闻她又继续开口:“他派出李挺四处搜查你的下落,务必要致你于死!当年我们躲到滇境,趁着李挺将应天府搜了一遍朝别的地方去之后,又躲回来这附近,才勉强逃过了这几年。这一阵子李挺可能要回朝了,只要他重新开始再搜,我们躲不了多久了!”
女子体态纤弱,但身子却挺得很直,说话气壮义严,相形之下,僧侣弯腰驼背,身材削瘦,看得出蓄着短胡,该是威猛的相貌,说话却带着一种颓丧的虚弱:
“罢了,我根本不想再躲了,他要杀我便杀吧!”
“你不是真的想死,否则你不会让我把你乔装成这个样子。”女子冷笑答腔,语气有压不住的愤怒。“别忘了我们忍辱负重这么久是为什么!他已将支持你的人一个个诛绝,你再不挺身而出,那些人全都白死了!其它还有许多心里向着你的人,只是嘴上不敢说,而他的滥杀已经招致许多人的不满,这是我们大好的时机。既然我们有一笔号召力足够的财富,何不趁势而起”
“玉云,不要逼我,我知道天下再也不是我的”
玉云!听到这个名字,凤翎心倏地漏跳一拍。她极尽眼力仔细地想瞧清女子的长相,却是徒劳无功。正当她想不顾一切跳出去看时,树林刮起一阵大风,吹动了女子头上茂密的枝叶,在月光映照下,凤翎看到了女子清丽脱俗的轮廓
是她,一定是她!虽然月光只出现了一瞬又马上被枝叶遮去,但惊鸿一瞥之下,凤翎确信那冷言冷语的女子必定是张玉云,那张她看了千百遍的图画。
“逃避是成不了大事的,你这种态度,只是辜负老皇帝对你的期待,我当初救你又有什么意义?”
僧侣长长叹了口气,默默承受张玉云的指责。
“你只要记得,再没多久,你就逃不掉了,是死是活你自己决定。几日后我会再来找你,你记得到城外寻我留的记号。”说完,张玉云毅然转身离开,那名僧侣静立当场目送她,最后也喟然扬长而去。
凤翎不假思索地在两人离去后偷偷跟在张玉云身后,想知道伊人落脚之处。这时她的想法只有一个,张玉云是相公要找的人,从第一天他到山寨,目的就是要找她,不能再让她消失无踪
三更鼓响,暗夜的京城街上没有半个人。一溜影子在此时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大街,跃入了萧府的门墙。
刚从城外飞奔回家的凤翎,第一时间便想冲至萧子暮面前,告诉他她发现张玉云的好消息。脚步停在他房前,正想推门而入,漆黑的房间却令她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都半夜了啊现在该是他熟睡的时候,她怎么这么粗心,差点就吵醒他了?
而且她几乎忘了,他早上才凶过她的,如今应是很不想见到她
他俩名义上虽是夫妻,但仍旧未同房而眠,凤翎沮丧地盯着紧闭的门扉,想掉头离开,方才的一腔热忱全消。忽然,萧子暮沉稳的声音在房里缓缓响起:
“翎儿,进来。”
他还没就寝?凤翎怯怯地将手搭上房门,却失去开门的勇气。她宁可在房里等她的,是以前那个严肃冷漠的萧子暮,也不愿意是早上那个厉色斥责的他。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终是抵不过想见他的意念,咬牙推开了门。漆黑里看不见他的脸,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相公?”
啪!火折子点燃油灯,萧子暮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凝视她,许久许久,一句话也不说。
头一次,他发现自己头一次这么仔细看她。她的美是他早就知道的,但这一遭,他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没注意到的东西,这样东西超乎于美丽的表相之外,渐渐填入他心底某一个角落,动摇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
他,很担心她,担心彻夜不归的她。
见不到她的归来,他竟难以成眠,怕自己对她不善的态度逼走了她。
“翎儿”迟疑的言语打破宁静,他思索着适当的词汇开口:“我今天早上并非故意骂-,事实上是因为因为齐王来意不善,我不想-无意间得罪了他”
凤翎闻言心里一跳。他他在向她解释吗?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未为自己做的事多辩解什么,而现在他的行为,是因为不希望她伤心吗?兀自做出这个揣测,她的委屈仿佛得到了舒解,鼻头一酸,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他,本想不顾一切地抱紧他,但在将要触碰到他时,她却彷徨地停住步伐,眼中泛出哀怨。
“相公,我你今天骂我,我好难过”她想起杨姑说的,萧子暮不喜欢她动不动就抱他,于是她只定定地立在他身前,任泪珠骨碌碌在眼眶里滚动。“我一直走、一直走,出了城都还不知道,我怕一停下来,就会想起你为了那几个坏蛋凶我的样子”
萧子暮看出了她的迟疑,漆黑的眼眸更加阴暗了些。原以为她快步朝他走来,下一个动作定会直扑他怀里,没想到她却在最后一瞬停下,徒留他身畔一缕空虚。
他极不习惯失去她直率的拥抱,更无心去想他必须忍受这种情况多久。想必是杨姑的话深植在她脑海里,即使他也不断说服自己,她不能老是横冲直撞地做出一些失礼的行为,然而
“-,想过来就过来吧。”穆然的表情放松了些,他对她从来就硬不了心肠。
“可是可是杨姑说不能随便对你搂搂抱抱”
“现在不是大庭广众,-不必在意她的话。”他话声才落,凤翎立即往前一步,埋首在他宽厚的胸膛之中,再也不想放开。
多好啊如果他能一辈子对她如此,该有多好萧子暮低头看着她,眼中款款漾起他也不明白的情绪。轻轻拍了她肩头,他低声安抚她:“虽然齐王等人以后一定会再来,但我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重演,所以-以后别这么晚回来。”
“啊?”她由他怀中抬起头,迷惑地望着他。“我不是因为你骂我才这么晚回来的。”
眉头拢起,他等着她的下文。
“我其实是”话到了喉头却又说不出口。此时凤翎才想到,若是说出了张玉云的行踪,或许这副温暖的胸怀再也不会为她而展开了。
但是她能这么自私吗?他寻寻觅觅多年,眼下只要她一句话便能如愿,她岂可因一己之私而隐瞒事实?
“其实”她决定了!无论心再怎么痛,无论要冒着失去他的风险,她也要说!“我在城外的树林里,看到了玉云姐!”
“什么?!”萧子暮身子一震,失声叫出。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激动张玉云的影响力果真非同凡响。凤翎只能强自抑下胸口翻搅的那种又酸又苦的感受,直觉从他身上抽回手,慢慢拉开两人紧贴的身躯。她无法在这种心态之下搂着他,那只让她觉得自己很悲哀。
“我是先看到以前山寨使用的暗记”
凤翎缓缓道出见到张玉云的经过,以及她与僧侣的对话,萧子暮愈听,脸色越发凝重。
“翎儿,玉云姑娘确实藏身在城外的月老庙里吗?”
“嗯!我偷偷跟着她入庙,亲眼看着她进后厢房熄灯的。”她信誓旦日一地点头。
大隐隐于市,张玉云好聪明的计画不是?但再这样下去,要是被朱棣找出来,她与那名僧侣的处境将难以想象。而凤翎,自她以萧夫人的身分被朱-看到的那一-那,她便不再安全了。萧子暮知道,自己必须改变策略,采取一些冒险的行动。
他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却没有注意到凤翎黯淡目光里隐约透露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