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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生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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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谌文辉楞了一会儿,见晓玉神情凄惶,眼中含泪,心中顿时觉得愧疚,要知道,当初正是这个侄女儿,支持与鼓励自己参加高考,他记得她曾经对自己说过,“也许,以后主宰这个国家命运的,正是你们这一代人。”又说,“时代的潮流浩浩荡荡,向前奔腾,谁也不能阻挡,”

    那时候她是那么小的一个人,竟让能说出那样的话,而且居然给她说准了。

    这几年之间,他大学毕业,因为受到邓红梅的影响,去了南方拓展,从一穷二白,赤手空拳,到如今已经拥有自己的贸易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邓红梅与她一起分工协作,配合默契,相知相爱。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都顾及着家里人那点守旧的想法以及生意太忙,他们早就要结婚了,没曾想家人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想到此处,他叹了一口气,拖着了张凳子,在晓玉面前坐下来,温言道:晓玉,我和你红梅结婚之后还是会回去,这边房子空着没人住,二哥生意忙,而且听说也要搬了新房子,不管怎样,都是爹爹与姆妈的旧宅,房子一没人住,就会破败不堪,你就算是经常回来看看也好的。”

    晓玉只是低了头不作声,手里的动作却是慢了下来,爷爷奶奶这个旧宅,是她重新来到这个世界的见证,有着太多的回忆,怎么会舍得呢。

    谌文辉见她不似前几日那般抗拒了,心情略微放松下来,姆妈去世的阴影散了几分。这次姆妈虽然不是在与他争执的时候发病,甚至都没有与他直接发送争执,可她这样突然去世,家里人嘴上不说,心里面都把责任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邓红梅劝慰他,老人突然生病,与爷爷去世,她伤心过度有关系,经常会有感情好的老人,在短时间内相继去世,这也许是黄泉路上好相伴吧。

    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我而死”,他心里面像是油锅里煎着一样。

    他想过先不结婚,可是邓红梅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不把婚礼办了,一个女人没结婚就大了肚子,要被人吐沫星子淹死。邓红梅已三十多岁,第一次结婚后流产,**受过伤,这次怀孕本来风险就大,他不能让她再次冒任何风险。

    只有硬着头皮坚持下去,既对不起父母,又对不起爱人。

    两个人正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外面的房门响了,听得是邓红梅的声音在门口说话,“文辉,你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说话之间她就走了进来,见到晓玉也在,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晓玉也来了,吃过饭了吗?”

    谌晓玉抬眼看她,邓红梅穿了件宽松直筒的蓝色布裙子,长及膝盖,长头发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脸上比之前圆润了许多,颧骨两边有着淡淡的褐斑,原本明亮似水的眼睛里有淡淡的血丝,眼圈暗黑,略带憔悴。

    穿堂风吹过来,吹起她裙子,微微显出隆起的小腹。

    谌晓玉心里明白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夫。

    她站起身来让座,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小婶婶。”

    邓红梅眼睛里有晶莹一闪而过,腆笑着摆了摆手,又掩饰地转脸去催促文辉:“吃了饭了吗?”

    “没呢,我刚刚回来,在门口遇上晓玉,她要收拾东西拿回去,我正劝着呢,跟她说我们结婚之后不会常住这里的。”

    “是啊,晓玉,你千万别搬。”邓红梅连忙说,我们也不住这儿,你看,我们还会回南方,你叔叔公司里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不能呆时间长,而且就算是回来,我妈妈那边的房子也是够住的。哪里能让你搬出去呢,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晓玉只得摇了摇头,赶紧说:“不是的,小婶婶,我没有误会的。只是奶奶不在了,我来也是一个人,住着也不方便。”

    “那也没事,横竖我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你要是回来我就过来陪你,反正我妈妈家就在后面,离着近,而且一楠也快要回来了,家里都是有人的。”邓红梅说。

    谌晓玉心头一跳,“一楠哥?他不是在美国找到工作了吗?”

    邓红梅刚想说话,谌文辉站起身来,拍了拍晓玉的肩膀,“走吧,走吧,我们去吃饭吧,我肚子饿死了,这屋里热,找个地方边吃边说。来,小阿叔请你吃一顿好吃的,那么多年了,小阿叔都没有好好谢过你。”

    他们带着晓玉去了一家老牌的西餐厅,柚木色的地板,锃亮光滑,雪白的餐布,闪亮的餐具,背景音乐是一首小提琴曲,乐声细细,如泣如诉,谌文辉夫妇两人,应对从容,态度怡然,应该是这种环境中的常客。

    谌文辉低头看菜单,一面体贴耐心地询问邓红梅与晓玉所喜欢的菜式,邓红梅说要点一客生蚝,文辉连又不许,嘀嘀咕咕地说,非常时期不能吃生冷的。最后还是自己做主点了几道菜。

    “你既然都做主了,还来问我们,既是来问了我们,又不给我们做主,真是专治。我说点生蚝,又没说自己吃,是给晓玉点的。”邓红梅微微笑着,现在她是个安静恬然的妇人,万事有老公做主,知足常乐就好。

    “晓玉,你别小看你小叔叔,他可爱管人了。在公司管,回到家里还要管。”她侧过脸对晓玉抱怨着,微微憔悴的脸上闪着幸福的光辉。

    “不管行吗?孔子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就是要管的。”谌文辉点了菜,将菜单交给了侍者,想了想又叫了回来,另外加一客生蚝。

    “竟敢在我面前提孔老二,不要忘了当年的大辩论,多少人都轮番都辩不过我。”

    “是啊,那时候我在台下看着你,扎着冲天辫,高喊口号,心里想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凶,跟个母夜叉似得。”

    邓红梅柳眉倒竖,“什么?敢说我是母夜叉?”

    “不敢,不敢,你是母夜叉,也是美丽的母夜叉。”谌文辉连忙拱手,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谌晓玉呆着一旁,倒是觉得微微有点尴尬,自己像个电灯泡似的,于是问:“小阿叔与小婶婶何时举办婚礼呢?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谌文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看了一眼邓红梅,对方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我们的手续已经办过了,不打算办婚礼,就自己家里人吃个饭吧,毕竟热孝未过。”他转过脸歉意得看了看邓红梅,握紧了她在桌上的手,诚挚地说,“只是委屈了你小婶婶了。”

    邓红梅摆了摆手,“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又不喜欢这些应酬往来,多俗啊,是吧?晓玉。”

    晓玉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正好餐前酒上了,她端起那水晶玻璃杯,说:“祝叔叔婶婶新婚快乐,永浴爱河。”

    那两终于欣慰地笑了起来,连忙举起了杯子:“谢谢,谢谢,真的万分感谢。你是第一个祝福我们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