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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红云的女儿就可以天天在丈夫面前撒娇,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而自己的女儿却连同爹爹亲近一次都难,甚至要靠着外公家的接济才能令脸面上好看一些。
自己这些年的隐忍又换来了什么呢?换来的是一颗毒果子,险些要了自己女儿的一条命!
面对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自己的隐忍……真的还有必要么?
只是……纪夫人的目光中划过一抹疼痛,她不想要求助自己的丈夫。
当年从他背叛自己的那一刻起,她便对他寒了心……
“芙儿。”纪夫人轻叹一声,苦笑,“在这府中,能够除去她嫡妻这一身份的,就只有你爹一人……可你爹他……”
纪芙茵心知母亲是在忧虑什么,探出手去,轻轻握住了母亲的手。
“娘,芙儿并不知道娘同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至此漠然的地步。”
“可芙儿却看得出来,爹心里是有娘的。”纪芙茵轻声道,目光恳切。
“娘,就算是为了我跟大哥,不要再疏远爹爹了,好么?”
“若是爹爹对我们母女珍视起来,我们就算什么都不必做,大娘也是不敢再对我们如何了的。”
纪夫人眉心微拧,这道理她又如何不懂呢?
只是现在若要她再去向丈夫邀宠,她是一百个做不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的。
可凝视着女儿那殷切目光,她又不知该如何拒绝,毕竟自己的女儿渴盼爹爹疼爱了这么多年啊……
“芙儿,娘答应你,日后尽量不再同你爹爹疏远了。”纪夫人柔声安抚着女儿。
其实,就算答应又能如何?除了自己这些年的刻意回避,还有大夫人明里暗里的各种手段。
就算自己不再刻意冷落丈夫,想要再令他对她们母女珍视起来,也是难比登天。
纪芙茵何尝不知道母亲心里的想法,但她目前要的就只是先令母亲的态度软化,至于其他的,那便就要看她的了。
又扯了一会儿闲话,纪夫人想起还有事要做,便又安慰了女儿几句准备离开,纪芙茵不舍,挽着母亲的手,将她送出了院子。
“怎么病了一场,就这么爱撒娇了起来?”纪夫人拍拍女儿的手,“快回去吧,现在你还不舒服,别吹了风。”
纪芙茵正待回答,只听一个略有些尖利刻薄的女声自一旁的道路上传了过来。
“这不是婉姐姐么,一下子掌了纪府的权,看起来好像都不一样了呢。”
“就是不知道过阵子又回去了,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气色。”
听到这声音,纪芙茵便知道来人是谁了,抬眼看过去,果真,一身环佩叮当的周姨娘手里正提了只食盒,同翠姨娘一同走了过来。
纪夫人面色无波,神态隐忍而淡然,“我本就不想要接手掌家之事,等大夫人从佛堂出来,我自是要将掌家一事交还与她的。”
周姨娘嗤笑一声,不再说什么,神态里的嘲讽与毫无顾忌却是一点也不隐瞒的。
见状,翠姨娘微微皱了眉,轻轻唤了一声周姨娘,示意她收敛些,却被周姨娘不屑地瞪了一眼。
“怎的,你这个闷嘴葫芦看不惯别人开口还是怎的?怪不得自己不讨喜,生了个女儿也不讨老爷欢心。”
被她这一呛,翠姨娘面色有些尴尬。
纪芙茵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突然面露喜色,“周姨娘,恭喜恭喜。”
“哟,二小姐这话说的,我哪来的喜事?”周姨娘看向纪芙茵的目光中,也是带了嘲讽与不屑的。
这便是她前世过的日子,纪芙茵眸光深处划过一抹冰冷寒光,空担了个平妻与二小姐的名头。
在这府里虽是主子,却是人人可欺,就连一个身份低微的姨娘,都可以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
敛了眸中那抹凛冽,纪芙茵笑道:“爹爹要抬姨娘为平妻了,难道不是喜事么?”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愣,周姨娘眼珠子一转,斜睨着纪芙茵。
“哟,二小姐,这信儿我怎么不知道呢,二小姐是听谁说的?”
“这种事要是在府里乱嚼舌根的话,老夫人可是最讲规矩的,到时候仔细扒了那个人的皮!”
“咦,难道不是姨娘方才告诉我们的么?”
纪芙茵微微侧过脑袋,目光单纯而澄澈,凝视着周姨娘,眉心微拧,看起来一副很是疑惑的样子。
周姨娘登时恼了,手里帕子不客气地在纪芙茵面前一扫,厉声道:“别胡说!”
“二小姐,讲话可要有凭有据,我什么时候说过老爷会抬我当平妻了!?”
“怎么姨娘不记得了么?刚才翠姨娘也听到了的吧,姨娘你喊娘‘姐姐’,若不是爹爹已经要将周姨娘抬成平妻了,姨娘怎么会喊娘姐姐呢?”
“姨娘见了平妻,原本不应该是尊称夫人的么?”纪芙茵微笑着,神态单纯而懵懂,却隐隐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压迫。
“嫡妻和平妻之间,姨娘和姨娘之间,才是可以姐妹相称的。”
“若是乱了规矩不分尊卑的话,让祖母知道了,定是会扒了那个人的皮不是么?”
“你——”周姨娘杏眼圆瞪,刻薄的红唇翻了翻。
最终,并不算完全蠢到家的她,还是硬作出了一副不算太难看的笑脸,将手里的食盒交到了纪芙茵身边的丫鬟手里。
她皮笑肉不笑,“二小姐真会开玩笑,我也不过是同夫人亲近罢了,一时才忘了规矩。”
“昨儿二小姐中毒可是把我们都吓坏了,这些个清毒凉血的羹汤,二小姐可要记得喝。”
“多谢周姨娘。”纪芙茵半点胜利者的得色都没有,就好像刚才自己说出的那段话,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一般。
周姨娘的脸色很是难看地变了变,一拉翠姨娘,“夫人,二小姐,我同妹妹还有事,就改天再来探望了。”
二人走后,纪夫人似乎还处在方才惊愕的状态中。
“怎么了,娘,怎么一直看着芙儿?”纪芙茵冲母亲笑了笑,撒娇地晃了晃母亲的手臂。
“没什么,芙儿,以后可不要逞一时之气了。当面你能占了些口角便宜,可事后保不齐又要遭什么绊子了。”纪夫人半是担心半是劝诫。
纪芙茵心头又是一酸,娘忍了这半辈子,隐忍都快要成为她的习惯了。
“知道了,娘。娘,你放心吧,芙儿相信,很快,我们就可以不用看那些个下作人的脸色了。”纪芙茵沉声道。
纪夫人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只当这是她孩子气的言论罢了。
母亲一离开,纪芙茵回去了房间,支开了其他的丫鬟,打开了最边角的柜子,手掌探到最里面,果真摸到了一包东西。
一打开,里面是几双男人的鞋子,个个都是簇新的。
只是有些布料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摸着时光在上面留下的东西,纪芙茵轻笑一声,似是在嘲讽前世的自己。
心里明明就是渴望着父亲的疼爱的,却总是木讷地不知如何表达。
每年父亲寿辰,她都会亲手做一双鞋,可每次见到父亲对大姐送上的礼物赞扬不已,她便怯了,不敢将自己的鞋子交出去。
然而自己的怯懦,则又是给了大夫人同姐姐机会。
言辞之间,无意中便让父亲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不但木讷又傻里傻气,而且待他这个父亲也无半分孝敬之心。
正冷冷地回忆着前世之事,落玉捧着一份茶叶走了进来,“小姐,这两个月的茶送来了,照旧还是……?”
“不,把茶罐里面剩下的那些全都给我搁火盆里头烧了,再把这些加进去。”
纪芙茵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茶包,扑面而来的便是一种腻腻的茶香,非但没有茶该有的清香,反而还熏得人有些头晕脑胀。
这等粗劣的茶叶,整个院子里,唯独她一人的份例是这样的,就连落玉青梅,甚至是扫地的小丫鬟喝的茶叶,也是比这要好得多的。
府里上上下下都道大夫人仁善,就算自己拿了那些个快要发霉了的粗劣茶叶去揭露大夫人的真面目,怕是也没有人会相信自己。
搞不好还会以为自己丧心病狂,弄了这些个肮脏东西来污蔑自己的大娘……
纪芙茵冷笑,从前的大夫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作践自己,也是吃准了依照母亲和自己的性子决计不会将事情闹大,而是一个人慢慢压下来吧。
只是如今,她却已经不想要再压着了!
落玉一听,立即皱眉。
“小姐,这茶粗劣,小姐是金枝玉叶,喝不得!”
“怎么就喝不得了?若是饮得这一杯苦涩,往日便可再尝不到半点苦滋味,又有什么喝不得的?”
纪芙茵笑,冲落玉道,“不止这些,今儿我的饭食不必在咱们小厨房单做了,你去大厨房领来一份便可,可记得了?”
落玉听了又有些急了,“小姐,大厨房给您的那些个饭食,哪里是小姐能吃得的?”
“这么多年,如不是有小姐外公家三不五时暗地接济着,吃那些个东西,小姐怕是早就得了病了!”
“你只管照做便是,我吩咐你这么做,自是有用的。”纪芙茵沉声道。
“小姐如此要求,莫非……小姐已经知道了?”
这回轮到纪芙茵有些狐疑了,“知道什么?”
“小姐娘舅家……已经有些日子没送来过银子了。”落玉惴惴道,“小姐吃用的银两,所剩也的确不多了……”
“这怎么可能?”纪芙茵惊诧道,前不久外公同舅舅还为她送来了那般价值连城的玉手炉,表明心里还是将她们母女惦记在心尖上的,又怎么可能心疼那些个按月送来的银两?
“奴婢不敢骗小姐,虽说夫人叮嘱过奴婢不许告诉小姐这件事,但是……就算奴婢不说,那所剩不多的银两也总会花光的。”
外公家怎么会突然断了给自己和母亲的补贴?究竟是外公真的不想要再贴补她们,还是这件事其中……另有内情?
纪芙茵将疑惑暂且压下,同落玉道:“你且安心,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总之我方才说的你要记住,今儿一点差错也不能有,你可记得了?”
待落玉应了,纪芙茵才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约莫着快要到中午的时候,纪芙茵才将青梅唤了进来,叮嘱了几句,见青梅连连点头一路小跑出去之后,又取过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她在脸上薄薄地涂了一层细粉,胭脂却半点都无,看起来就像是重病未愈的苍白脸色一般。
为了掩盖脸上的香粉气息,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她就让丫鬟在屋子里面熬了药,是的满屋药香,半点也嗅不出脂粉的味道了。
青梅找到纪云豪的时候,他正在去往大夫人院子的路上。正巧四下无人,青梅便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快步上前,跪地呜咽道:“老爷,求您快去劝劝我们小姐吧!”
端详了青梅的脸片刻,纪云豪才想起这是二女儿纪芙茵身边的贴身侍婢。
“芙茵怎么了?”
“老爷您来看看就知道了,大夫早就叮嘱过了,说让小姐这段日子定要好好歇息着,可她却……”
青梅呜咽道,“也不知道是谁在小姐面前嚼舌头,说了些该死的浑话,不知怎的就让小姐心里胡思乱想了起来。
“小姐说在这人世间走了一遭,若是最后不留些东西好好孝敬孝敬老爷您,便是死了她也是不安心的。”
纪云豪皱了皱眉,“大夫不是都已经说过无事了么?什么生啊死啊的,怎的就突然说起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