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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晴辞了君康逸,携着几个搬运奏疏的小太监,离了待漏院,一路往内廷而去,眼看得到了大华门,却是意外见得了君康舒。
慕晴停了步子,施礼道:“给王爷请安,王爷今儿好早啊。”
“慕晴”君康舒拱手略做还礼,听得打趣,满不在乎的向着身后的守护大华门的羽林军士一甩手,“没什么,就是来看看这群臭小子偷懒没。”
慕晴掩嘴,“常偷懒的是王爷才对吧。”
君康舒摇头轻笑,正瞥见慕晴身后一堆抬箱子的小太监,当下扬手,“你们这是?”
慕晴回头见得君康舒手势所指的箱子,当下解释道:“刚收上来的本章,正要给陛下送到延福宫呢。”又笑道:“怎么,王爷值守大华门,要排查吗?”
“不是,慕晴姑姑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哪有末将排查的余地。对了,这些活儿应该是卓明来做的,今儿怎么是你来的?”
“卓明这几天嗓子不舒服,说话不便,便是奴婢代劳的。”
君康舒点头,转了关切的颜色问道:“我听说陛下病了,这两天都没上朝,陛下的龙体不打紧吧?”
君康舒眼中毫不作假的忧色看得慕晴一奇,不动声色的问道:“王爷这几天都没回别庄吗?”
“没啊,太远了,军中大比要到了,忙得很,我这些天都是宿在营中的。”
慕晴心下了然,“奴婢刚刚听世子爷说世孙病了,郡王爷您还是抽空回别庄看看吧。”
“阿羽竟也病了吗?那小子成天生龙活虎的,不应该啊,不过小时候是常说他体弱的···”嘀咕到这君康舒想到不对,明明是在说陛下的,怎么被她扯到阿羽身上了呢!当下他一把拉过慕晴,避了人低声问道:“慕晴,你给我说实话,陛下的病到底怎么样?”
慕晴作惊讶状,“王爷何处此言?”见了君康舒难得的逼人眼色,她只得转口道:“陛下的病真的没事,王爷放心吧。”
“真的吗?”君康舒不信的反问。若是没事,慕晴刚刚何必岔开话头!“不行,我和你一道进去,你去替我回禀,我要向陛下请安。”
“王爷,陛下刚刚传下口谕,今儿不见人的。您知道陛下的脾气,您去了也讨不了好,又何必让奴婢们跟着为难呢。”
“这··”
见得君康舒动摇的神色,慕晴又道:“再说了,太医们说了,陛下这次需要静养的,这不陛下连早朝都没出来上吗,王爷您现在实在是不宜进去的。”
“好吧”君康舒无可奈何的妥协,转而又道:“那那些折子?”
“王爷放心吧,奴婢会劝着些陛下,让她多休息的。”
“如此就好。”
“王爷若是没事了,那奴婢就先进去了”
“嗯,你去吧。”
慕晴点头,略一寻思,又提点道:“王爷还是回去看看世孙吧。”这才携了太监们往延福宫而去。
到得延福宫,门神“卓明”当道。
“奴才们给卓公公请安!”
“卓明”满意的点点头,“小子们,陛下还在休息,你们手脚都放轻灵着点。老规矩,进去不许出声,将奏折放好了就退出来,知道了吗?”
“是!”
待得一干小太监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慕晴这才掩口轻笑道:“世孙爷每天捏着个嗓子说话,很累吧。”
君逸羽笑,“还好吧,也只每天打发他们几个时说几句。”说到这,他又尖锐了嗓音学着太监的腔调道:“卓公公这些天嗓子难受,难得开口说话的,奴才们又不是不知道!卓公公带病当差,是奴才们的榜样呢!可不许你说卓公公的不是!”
君逸羽一番唱念俱佳,将慕晴逗得笑弯了腰。她好容易才恢复过来,无奈摇头间下意识的往后殿方向看了一眼,便要开口,“世孙爷··”奴婢去看看陛下。
慕晴的话不及说完便被君逸羽截了下来,“慕晴,你家陛下现在还睡得好好的呢,你就别进去打扰了。”
“奴··”
君逸羽压根不给慕晴争取的机会,“你不觉得她这两天睡得安稳多了吗?我们这是为了她好,你听我的没错的。”说话间,君逸羽行到了桌案边,指着一旁的奏折箱子对慕晴招手道:“别磨蹭了,来,我们开工了。今儿多了好几口箱子呢,怕是因为她昨天称病不朝,送上来的请安折子。”
慕晴无奈施礼,“是,世孙爷。”
“这个是请安的,这本是谢恩的,这份是奏事的,这本···”君逸羽清点着奏章,看着慕晴不时张望日头,忍不住笑道:“慕晴,别看了,如今还早,到了辰正,我便许你进去,现在还是好好做事吧,我们今儿的活计还不少呢。”
“真的吗?”慕晴得了准话忍不住喜上眉梢,昨儿这主软硬兼施的硬是逼着陛下休息了一整天的,她可还记得分明。
“嗯”君逸羽点头,知道慕晴的疑惑,又解释道:“昨天我改了方子,又要她休养着什么都不许想,算是内外一起发力驱了一次梦断忧了,过犹不及,今天便不需要再向昨天那样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君逸羽摇了摇手中的奏本,“慕晴,我有个问题,清点奏折的事情,完全可以让下面的人做的。如此分类好了再送上来,批阅着也方便啊。”
慕晴面有难色,还是答话道:“世孙爷,内侍宫人大多不识字的。而且奏疏事关朝政大事··”
慕晴言至于此,君逸羽便已明了了。说起来,明朝驳了朱元璋“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的祖训,是对太监最重用的朝代,也终究让它沦为了宦官干政最严重的朝代。她的身边还有内鬼呢,女子为皇,地位也还不稳定,这种关系体制的事,怎么着也不是现在能做的。
君逸羽挠头道:“慕晴,不用说了,是我想岔了。只是觉得她这样辛苦。”
看着君逸羽脸上的讪笑,慕晴心下感叹,世孙爷,你这无心之中最显真诚的关怀,才是陛下不知不觉爱上你,并且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原因吧。只是,你这般,陛下她该如何是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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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睡得可好?”
“嗯,他呢?”
“陛下是问世孙爷吗?”见得君天熙点头,慕晴才继续道:“世孙爷还在外面批折子呢。是世孙估摸着陛下该睡醒了,才让奴婢进来的。别说,陛下这两天气色好多了呢。”
“嗯,他做得怎么样?”
“世孙爷做事极有条理,他将奏疏都清点了一次,只替陛下打发了请安谢恩等无关紧要的折子,言事折只写了小签儿附在了奏本里,说是等陛下御览首肯后再批上前。”说道这慕晴忍不住笑言评价,“世孙爷平素看着游戏人间的一个人,没想到办起事情来如此认真可靠,倒叫奴婢吓了一跳呢。”
君天熙昨天翻看验收过君逸羽批阅的本章,想到他的批注,不无赞叹的说道:“世人皆赞袁妙山太傅第一,师德无双,也因着他愈加叹惋高宗朝孝哀、德思、文怀三位太子的早逝,朕原是不信的。如今看来,世人所言不虚,可惜先生已老。”
听得君天熙的感怀之意,慕晴笑言提议,“妙山先生年事已高,陛下不忍劳烦的话,不若留下他的弟子好了。”
“他?”想到君逸羽,君天熙的眸光闪烁难定,终究叹息着一句,“再说吧。”
慕晴低头不再多言。陛下正值用人之际,以陛下的求才之心,若是常人有世孙爷的五分本事,怕是早已被陛下留在朝中了。可陛下待世孙的心思不同常人,便是她这个身边人也看不清。若是喜欢,便该放在身边吧?若是因着身份想放开,便该远远打发了才好吧?如此,陛下是拿不定主意了吗?
“慕晴,替朕更衣。”
“是”
看着铜镜中慕晴替自己梳头的身影,君天熙淡然开口,“鱼儿还没咬钩吗?”
慕晴跪地道:“奴婢办事不利,请陛下恕罪!”
君天熙轻轻拍了拍慕晴的肩头,“起来吧,继续梳,这事不怪你。”
“谢陛下!”
君天熙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说起来,他们也曾是这皇宫的半个主人,要在这安插个人容易得很。只是这次倒做得隐蔽,没想到竟把人放到了这。”
“对了,陛下。”慕晴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双手呈递给了君天熙,“这是世子爷上的,奴婢原是要替陛下梳洗完再给陛下御览的。”
“嗯”君天熙翻开奏折瞥了一眼,旋即随手扔在了面前的黄花梨凤纹镜台上,“逸皇兄稳妥得很,这只是一份请安折。说说吧,他说了什么。”
“是”慕晴也心知君康逸不会在奏折中写什么,不然就不会有他们之前那番对话了,当下她将自己与君康逸的一番对答复述了一遍,旋即道:“陛下,恕奴婢直言,卓明装成世孙爷在别庄称病好几天了,尤其有大公主在那儿,便是有太上皇和王爷他们支应着,怕是也瞒不住几天了。世孙爷在宫里扮作卓明,总说嗓子不好也不是长久之计。陛下不朝,朝臣们也是担心,免不得流言四起。陛下,要不奴婢··”
不等慕晴说完,君天熙就断然摆手道:“不用了,你便是揪出了内鬼,也只是小鬼,没什么意思。朕这次倒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捣鬼!”君天熙身上自然散发了一种凛然之气和自信之态,“朕都称病不朝两天了,君逸羽昨日替朕批的折子也是刻意笔力不济,若是朕所料不差,该是到了他们按耐不住,想要乘胜追击的时候了。再不来,他们可就晚了。”说到最后,君天熙脸上扬起了一个颇堪玩味的弧度。
慕晴点头。听世孙爷说了,梦断忧无缘无故的持续服用会成活死人,可它毕竟不是毒,若是他们不继续下药,多不过伤害些陛下的龙体,但早晚会自行消散。已经五天了,再不出来,待得陛下之前的药力过去,说不得他们就要前功尽弃了。“陛下要对他们下手吗?”
君天熙摇头,“等不得了,万事北伐为先。至于他们,先找出来敲打敲打,也就是了。”
“是”慕晴明了君天熙的打算,当下也不多言,点头时突然想到了大华门遇到的君康舒,转而开口道:“陛下,奴婢刚刚遇到了淳安郡王爷。他这些天没回别庄,不知道陛下的事,还问起了陛下的病,要来向陛下请安的。当时人多眼杂,奴婢含糊了过去,只说世孙爷病了,要他回别庄看看。”
君天熙不以为意的微微颔首,起身道:“随朕出去,看看君逸羽他怎么样了。”
说曹操曹操到,君天熙话音刚落,不等慕晴应声,便是君逸羽清润的嗓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我能进来了吗?”
君天熙点头示意慕晴去开门,自行踱到了东首的黑漆描金山水宝座边坐了。
君逸羽得了慕晴的接引进得门来,笑意盈盈的向君天熙走去,“嗯——,你今天的气色好多了。怎么样,可是一夜安睡?”
想着这人昨天逼着自己差不多休息了一整天,君天熙就恨得咬牙,见他那满脸戏谑的笑容,更是忍不住没好气的一瞪眼。
得了君天熙的白眼,君逸羽无奈的挠头,我也是为你好嘛!我这不要诊金不算,还做牛做马的免费顶上了你的工作呢!亏不亏啊我!
无视了君天熙的不善眼光,君逸羽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奏本塞到了君天熙手上,顺手捞起了她的右臂就开始把脉。
君天熙轻轻扬了扬左手的奏章,“这是?”
“京兆尹的言事折,京畿缺粮,粮价上涨。民以食为天,此事耽误不得,你还是速速核实解决吧。”君逸羽说完,偏头全心专注于诊脉,再不言语。
君天熙品位着奏折中所夹小签儿上的文字,开口道:“调嘉仓,补关中,这是你的意见?”
“嗯”君逸羽往君天熙左手上小条儿淡淡一扫,“我对转运使司的事了解得不多,纸上谈兵,就近选择。这不是拿不准所以给你自己拍板吗。”说话间,他收回了把脉的右手,“脉象不错,很有好转。昨夜你没梦魇吧。”
“嗯,没有。”君天熙的心思显然还在奏折上,“嘉仓是军粮,不可轻动,改调太仓吧。”
“太仓?太仓来得及吗?百姓是社稷根本,缺粮可是会饿死人的,嘉仓的军粮也不急着用,便是先行调用了,再补上也可以吧。”
难得听到君逸羽的官面文章,君天熙忍不住惊讶,这人倒是心系百姓!袁恭道教出来的?她不动声色的解释道:“关中缺粮,自古有之,太仓的粮食原就是为京中准备的,漕运的力量也多在玉安太仓线上,若无意外,必保关中粮食无忧。嘉仓的粮食是为北边军镇准备的,若要运来关中,另行征调民役船只便要耽误不少功夫。再者,事关兵事,执行起来步骤繁琐,若是朕下特旨倒还好说,可是现在,朕病了!”说道最后的“病了”二字,君天熙又忍不住狠狠的瞪了君逸羽一眼。
“不耽误就好。是了,是了,女皇陛下病了,没精力放着现成的太仓不用!您别瞪眼了,我这就去给你准备汤药。”说到最后,君逸羽笑得颇为坏心眼,这么些日子他早就看出来了,女皇陛下是真怕药苦!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匆忙,要去上课了,没时间检查,怕是会有错别字。。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