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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服玉冠换将出来,君逸羽惊讶于满院更甚的肃穆,不等有所发现,察觉有人往自己怀中撞来,他下意识的伸手挡住。
“皇兄,我好怕你也回不来了。”
“珊儿?”少女略带鼻音的话,让君逸羽一僵,尤其听得“也”字,他抬手任君若珊抱住自己。她生父死时,她才一岁吧。
“皇兄”,紧随其后,君熙佑微带哭声的尾音响起在近前。
君逸羽伸手将君熙佑揽过,手底安抚的拍了拍他,抬眼间已对时下肃穆了然如胸。果然,他看见微服的君天熙。她依旧冰雪冷漠的容颜,却让他自心底升腾起了一股暖意。扫见君天熙身侧的君承天投诸己身的慈祥目光,他的唇角亦是飞扬。
大礼参拜后躬身迎候君皇的王府来客们,察觉皇子和公主的动作时,说不得也是惊讶之下偏眼偷看,入目之景却是让人心波起伏,再生感慨。这···素闻这世··哦,不,是荣乐郡王了。素闻荣乐郡王和皇子公主们亲善,没想到竟能亲善至此。唐家潘家的说来是他们的亲叔伯,不敢也不能如此待皇子公主。看他们这亲密势态,为父为兄也不过如此吧。
更有甚者,念及华朝贵族男子多是十五开始议亲,都有些后悔没将家中的适龄女儿带来了。原听说杜恩大学士和卫国公都曾给陛下推荐过这荣乐郡王的才学,陛下却以一句“还小”搁置再没下文,想来陛下对他只怕是恩宠固有但重用有限。可如今看来,陛下留他个宫廷待诏尚书房行走,八成是因为皇子公主。看这圣眷,大用是早晚的事吧。再考量到君熙佑皇长子的身份,都有人盘算着等会要派人回府接女儿来了。才貌家世没得说,没准这新晋郡王爷与他爹一样是个专情种子,若真能机缘巧合看中我家······
君逸羽不知继君承天之后又有有心人“关心”起了自己的婚事,众目睽睽之下,他轻声安抚住君若珊君熙佑姐弟,很带着他们快走向了君天熙。既然皇帝陛下亲自来了,谢恩自然用不上皇差卓明了。虽知得再次跪拜,但他却神奇的没了前番那般排斥。
看到君逸羽再次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载着浅浅清气步步走近,君天熙暗暗捏拳稳定心神,知他不喜,她正要挥袖示意免礼,却是有不合时宜的声音,让她微微皱了眉头。
“陛下,恩赏以功,即若宗室,亦当如此,臣以为翼王世孙晋封郡王不妥,望陛下收回成命。”
认出进谏之人,君承天的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精光。竟然是你跑来出头了吗?延平,皇兄早已有言,你这准女婿,不太妥当呢。
君逸羽一讶,拦了瞪眼的君若珊,对那御史服色的年轻官员和颜悦色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他的身份,爵位得来是累赘,郡王称号若能借此推出去,倒也没什么不好。
“下官侍御史顾泽。”听得君逸羽的语气,顾泽心下松泛了些。谏官以清直立身,他有延平大长公主府的关系倒也不惧仕途难行,可谓得天独厚。可翼王府如今正是声威大震之时,若是对将起来,终是不美。风闻此人医者仁心,待人和善,倒也不假。
“承天二十三年的进士,江州顾泽?”
听出君逸羽语中微添的厉色,君天熙微挑眉梢,静观其变。
“正是下官。”顾泽没能体味得君逸羽的些微变化,语中还隐隐有些自豪之意。他以二十五岁之龄鲤跃龙门,虽比不得眼前人的生父和今科探花,但不足而立便金榜题名的,平民子弟中也就自己这一份了,也是因此才被选为敏佳郡主的准郡马呢。这位久不在京的王孙也知道我吗?
“是你!”想及两日前偶遇的那对孤儿寡母,君逸羽攥拳,眼中亦现了些怒色。我正想要找你,你便自己撞上了门来!
顾泽也觉了异常,没听到君逸羽后话,他不欲多纠葛,正准备再度向君天熙进言,却又在君逸羽的不平嘲意中全身僵硬。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顾御史金榜题名,仕途顺遂,再得佳婚,春风得意。只是可怜江州旧人,山盟空付,良人错托!”
碍于君王在前,人群低哗间眼神交流甚是丰富。君逸羽对顾泽的态度前后极转,瞎子才会看不到,聋子才会听不出!合着君逸羽的嘲讽之语,默念“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众人,暗暗击节之余,不难想见一段趋炎附势、抛弃糟糠的负心故事。
“羽儿!”君承天面色一变。退位之后,他时刻着意维护女儿独一无二的天子权威,是以大庭广众之下,君天熙不言,他亦缄口不催,到得想要制止君逸羽的话时,低呵一声,已然迟了。
“嗯?”见得君承天的难看脸色,君逸羽奇怪之间心神一转。是了,这顾泽攀了延平大长公主的亲,是敏佳郡主的未婚夫。敏佳郡主是皇爷爷的亲外甥女,皇爷爷是觉得这般当众拆穿顾泽伤了敏佳郡主的声誉,也不利于皇家颜面吧。说都说了。好在还只是订婚,总比结了婚发现他人面兽心的好。
这般想着,君逸羽抱拳,“陛下、太上皇恕罪。只是夫妇有义、父子有亲,而后君臣有正,抛妻弃子之人,本王不信他能忠君体国!”一改顺势辞掉郡王封赏的初衷,君逸羽刻意用了“本王”的自称,等若直面反击顾泽的谏言,言下更是指责顾泽欺世盗名。
“臣没有··臣没有抛妻弃子。”
瞥了一眼恍惚的顾泽,君逸羽冷冷吐出一个“苏”字。
身躯一震,顾泽似乎感到了背上的指指点点,喃喃道:“她不是,她只是,只是···”
知道顾泽口中无外乎“妓女”“逢场作戏”的话,君逸羽咬牙强行忍住暴揍顾泽的冲动,语中却再难压抑滔天愤怒,“她不是?!她将一个女人最珍视的东西给了你,为你生了儿子!若非她,你一个江南穷苦小子,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没有!当日你与她海誓山盟,如今你风光了,想求更好的亲事更好的前程,便说她不是你的妻?!难怪,难怪你能与旁人定亲!难怪你能心安理得的让她空等两年!难怪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千里奔波来找你,你竟然能直接拒之门外!狼心狗肺,不外如是!”
君逸羽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听在旁人耳中不知如何,听在顾泽口中却是字字钻心,忆得往昔情谊与恩情,顾泽终是呢喃,“我不知道,我没有不见她,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君逸羽冷哼一声,偏头再不搭理。觉出君若珊和君熙佑眼中的一丝畏色,怕是被我吓着了吧。君逸羽安抚的对他们笑了笑,心神却有些飘远。她在哪儿?那天老三知道薛家灭门,又知道卫城到玉安大路无险才肯领命护送苏师傅回浙州呢,我要他留心照顾孩子,别急着赶路的,两天功夫,想来还没出关中吧。苏师傅心灰意冷了吧。有长孙蓉帮我劝着,她才算为了孩子,接受了我赵氏书院琴艺师傅的聘请
,只望与书院那些活泼的孩子们相处着能让她慢慢放开心结。为这般负心人,憔悴红颜,不值。
君承天原就是心念亡妻的痴情之人,至此,实是不能对君逸羽的侠义情怀和赤字诚心生出太多怪罪。心下一叹,已不可行了,无妨,无妨,还能有别的人选,别的人选。
难见君逸羽的愤怒颜色,君天熙惊讶之余,眼底生了些莫名复杂。她开口,满院的悄声议论,顿时沉寂。“朕与太上皇早已有言在先,今日微服来此,与诸卿同为王府贺客,不论君臣,不谈国事,御史顾泽想抗旨吗?”
君天熙话音虽淡,但颇有威仪。尤其思及十日前满门抄斩的薛家尚未干涸的血迹,初见新君狠辣手段的君华臣民们,半点不敢因是女帝而有所轻忽。神思不属的顾泽,听得君天熙的问罪之意,亦强打起精神跪地道:“臣不敢。臣只是觉得翼王世孙的世孙封爵已是宗室恩典,无故晋封,不妥。”
傻眼于自家孩儿的表现,回过神来的君康逸摇头无奈于君逸羽的打抱不平,心下却已在斟酌言辞。听得顾泽的话,君康逸脚步轻挪便要出头为孩儿掠阵,却又得了君天熙的眼色,虽是不解,但也静默着不敢坏了君天熙的安排。
“顾泽之意,是朕赏罚不明?”顾泽低头默然。君逸羽一番指摘,让他名誉扫地,心中也自生悔意,告罪之后便无心再多说了。
“诸卿也是如此作想吗?”君天熙见了,转而扫向了院内众人,没见人出列附议,却也将他们眼中的艳羡之色看了个真切。君天熙点头,“想来诸卿应该记得,七月间,朕身体不适,曾停朝多日,非是因病,实是宫中有小人为祸,欲谋害于朕!有人于朕饮食中放了梦断忧。此药产自北地,长期服用可至活死人,数量稀少,极为罕见,宫中御医不曾识得,幸得君逸羽发现。如此,救驾之功,郡王可否?”语到最后,君天熙已踱步立在了翼王府正殿的殿墀之上,回身遥指君逸羽,灼灼目光中的帝王威势遍布全场。
“陛下天命君皇,得天所佑!荣乐郡王救驾大功,万赏亦不为过,吾皇圣明!”
第一个出来歌功颂德的,不是旁人,却是现任定国公潘宁。君天熙说到“宫中有小人为祸,欲谋害于朕”时,似若无意的扫了潘宁一眼。潘宁见了君天熙眼中似有似无的深意,心中冷汗涔涔,低头间忆得君天熙七月停朝遇害之时恰是族兄潘固延误漕粮之日,他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因为潘佐的事,天家与我潘家原就有了些嫌隙,陛下莫不是以为是我潘家······尤其想到姐夫薛氏一家一着不慎的下场,兀自生怕的潘宁,再听“北地”之语,无异天籁,君天熙话音一毕,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今非昔日,为了潘氏全族计,说什么也该劝族长从失子小节中走出来了,否则···
见得潘宁率先出列,君天熙嘴角一丝满意弧度,微不可查。几番敲打,潘家,该老实了。
“吾皇圣明!”
“陛下,胡人欺人太甚,谋害陛下,老臣不才,愿赴北地讨贼!”周国公孟江,大华朝有名的主战派。
“臣请讨伐宏国胡贼,便为军卒,臣亦甘愿!”
“胡人可恶,欺我华汉,臣请陛下发兵征宏!”
······
君承天眼底含了轻笑,五十多年国仇家恨,大华战心可用。握拳尽作决意,秀儿,快了!
欣赏君天熙的威严气势,即便没有那身耀目明黄,她依旧是睥睨天下的绝世女子。巾帼从不让须眉,女子又如何!你早就准备用救驾的名义封我郡王,却又故意不说吗?非是局中人,不知内情的君逸羽想不出太多关窍,但祸水北引一条确信无疑。看得场中主战派的群情激奋,君逸羽想起长孙蓉那句“为政之人深谋远虑”。政治啊,事情原本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利益需要它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殿墀:台阶上的平地
君承天原本盘算的是什么?君天熙莫名的眼底复杂是为何?额。。这两条不是提问,是扶风怕自己以后忘了交代,当然呢,大家想答还是可以尽情的(咳咳,不过每次都没人感兴趣扶风的问题,估计又是扶风自作多情~~~~(>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