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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翼王府,我却依然没能逃开她。路过东市时马车颠簸一阵突然停下,车夫老吴却回禀说,害得马儿受惊的,好像是“大少爷”。联系她的赴约地点和医馆的方位,我猜那人八成是她,担心上涌,我没了旁的心思,连出府的初衷也想都不想的抛去了一旁,命令老吴转道,去济世堂。
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命运,所以有些我不愿面对的东西,越是想躲,越是躲不开。她的唇瓣亲密而火热的落在我脸上时,我狂乱跳动的心,几乎要迷失在她的灼热气息里,若非浅予上前,我只怕会在占据脑海的浑噩空白里,忘记伸手推拒。尽管被她强行侵犯了,回想着她脱口而出的“蓉儿”时,我却对她生不起气来。那时,惊疑不定之外,我最真的情绪是害羞,甚至,心底有一丝……可耻的悸动。
我依旧担心她,她痛苦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将我所有的复杂和犹豫都带到了九霄云外,冲入浴房,看到浴桶旁湿淋淋的她和铺满她身下的鲜血时,满溢身体的疼痛,恍若石磨将我的心脏寸寸碾压。
她通红的肤色和眼睛提醒了我,放血去热,还有我靠近时她的一退再退,让我意识到了她反常的缘由……迷毒之药。
她,会对我的接近有所退避,那么,我能做她的……解毒之药吧。
我,想要她活。
开解斗篷系带,我放纵了看她的眼神,也不再躲避自己的感情。哪里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是早就清楚了的吗?我不知廉耻的爱上了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便知道了“他”实是女子,我也依然无耻的爱着她。
我爱上的是面前这个名叫君逸羽的人,不论她是男是女,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啊。
情药迷心时她尚能顾惜到我,脚步蹒跚也顺应了我回房的哀求,君逸羽,君逸羽,我爱上这个名叫君逸羽的人,这样的人,如何是一句她是女儿身,便能让我说不爱就不爱的呢?
不是没有考虑过名节和家声,可我真的,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自私的不去管之后可能到来的后果,救她,是我当时唯一的心念,所以我不管她的拒绝,冒冒失失的靠近她,彻底牵引起了她体内的情药之火。只是,枉费才女的虚名,那一天的我,真的蠢笨得厉害!与她亲密无间时,遍想所学我竟然找不到!周公之礼……女子与女子之间……该如何……进行……可笑如我,放下所有的顾虑只想救她,竟只会更快的害死她吗?
无间的亲密中,她的情火煎熬,我感同身受。纵许她的火热靠近,我放开身体,将自己交给她。她的指尖触上我的此身清白时,我惊声,她迟疑。恍惚看到她眼底似有似无的一线清明,我抛开最后的矜持,主动缠上了她的颈脖。隐忍着身下的甜蜜疼痛,我不禁吻上她的眉心,那一刻,我是开心的。那一刻,我甚至无比感谢和君康舒十多年止于名义的夫妻关系,若非如此,我无法将干净完整的自己献给她。
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的一切都可给你。羽,我若真的害你……让我陪你一起可好,不论佛国地狱。
飘摇在她的无边热情里,似有龙影金华自她眉间游出,将我们紧密包裹得再难分割彼此。即便心系她的安危,我亦无法否认,与所爱之人融为一体的本能欢悦,让我感动忘我。
不知何时,我睡去。在她怀中醒来时,我惊喜于她的平安,有那么一瞬间,我贪心的希望地老天荒。门外渐大的争执,斩杀了我一时迷离的觊望,是浅予和……陵柔?
我回头,再度贪看她安稳的睡颜,我抛却自持,最后纵许一次自己的贪恋,仰头吻上她的温度,然后试图在她转醒之前离开。如果可能,我多希望每天都能在她的味道中入睡,在她的味道中醒来,可我不能。我知道龙阳之好,也知道女子之间有……可即便她喜欢女子,她枕边的人也注定不能是我。名为夫妻,实作兄妹,只是我和君康舒私下的约定,我做了近十五年的淳安郡王妃,世人眼中,我是君康舒的妻,是“他”的叔母。人言可畏,她的生死不曾分明时,我抱着陪她同生共死的信念,可以不管不顾的将自己送给她,可如今她已平安,就算不为家族考虑,为了她,我也不能不顾忌。更何况,她不一定喜欢……
许是受了我的惊扰,她……醒了。
“你……醒了?”
我从未在呼吸相闻的距离里对上过她的眼睛,那样的境地,我无暇掩盖声色中的慌乱,一句不问已知的傻话便已经从我嘴里跑了出来。她若有所思,只是不经意的“嗯”了一声。我得以在她的眉关褶皱中平定下心绪,也多亏如此,所以,当她郑重的对我说出“蓉儿,让我对你负责可好?”时,即便心弦乱颤,我也依然拿出了足够的平淡。所以,被她横抱在怀送往浴房,耳边传来“对不起,害你受累了。”时,即便心头满满都是对她温柔的迷恋,我也能充耳不闻的强作镇定。
是我自作主张,还弄巧成拙险些害了她的性命,至于我的……她那时情火迷神,也许不曾记得。是我自己愿意的,哪里需要她说什么“负责”。她不用对我觉得亏欠,我也不要她因为所谓的“负责”,而束缚了自己的终身。不管怎么样,她没事了,如此就好。
果然……我注定……不能是她……枕边的人……
君康舒,那个十多年朝夕共处,渐渐被我视作亲人,视作亲兄的人,在那个雷霆可怖的上元夜,摧毁了我对他的所有信任和感情。我不知道君康舒是为什么,而我,真的成了……她名副其实的……叔母。
羽,若是为我叔侄反目,人伦共弃的只会是你,所以我不能再寻死,为了你,我可以肮脏屈辱的活着,可此身已然污浊的我,连被你触碰的资格都不再拥有,还如何能与你“一起”,更遑论你口中的永远。
对不起,对不起,羽,我那天绝决狠心的话,是真的伤了你,所以你重伤醒来都不愿多看我一眼,开口便赶我走吧。也好,也好,怨也好,恨也罢,一个年长你一轮有余,已然开始老去,甚至连贞洁都无能为你保有,成了你“叔母”的女人,一丝一毫都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两年之内,你注定远走,天高地阔,总有一天你能将我忘记。只是长孙蓉,你怎么这般无用,眼睛就开始泛酸了,不许哭,不许哭,这是对她最好的出路……
接下来的日子,她初任神武军统领,近一个月未曾回府,我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我,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结局已经写好的,可是她……好傻。
“你瘦了。”
“想我想的吗?”
她笑意盈盈的绕过渔趣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开口便是亲昵的关切,甚至……调戏?一切自然而然,好似回到了我们最初的相处,又比当初多了什么。我依旧用言不由衷的绝情之语隔开她,可她轻笑着不以为意,还笃定着我对她的情义,愈发靠近了我。
“蓉儿,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答应我可好?别说你将我视如己出的话,也别再说你是我叔母,在绝人谷知道你和我叔父只是名义夫妻后,你便再不是了……”
当她握住我的右手,放上她的胸口时,我蠢蠢欲动的自私到底有多雀跃,唯有我自己知道。若不是她无意中出口的“名义夫妻”,我甚至想不起自己该挣脱。
“蓉儿,将手交给我可好?和我在一起,我不能保证每天都让你笑,但我发誓,我会用自己的全部对你好,绝不让你哭。”
天知道,迎上她眼底情意缠绵的惑人光芒时,我的贪心,多想伸手抓住她的温暖温柔,此生都不再放开。
冥冥上天许是知道的,所以嫂嫂和敏佳的适时出现解了我的犹豫,所以让她亲手诊出我的“喜脉”,让她瞬间黯淡的眼睛和冷却的指尖送我万劫不复,惩处我不该有的贪念。
她的情话会让我心动,听敏佳说她与旁的女子在一起,我会难抑心酸,她借如意糕许诺的专情又让我心甜且心涩,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为了她,也不会纵容自己的贪婪,可不管怎么样,我爱她,我知道这份感情有千万分不该,也可以接受一切惩罚,只是弄人的命运,能不能别再让我伤到她。
喜从何来,我体味不到,只有泪珠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迷蒙了她远走的背影,只有疼,好疼,真的好疼……
因我身怀六甲而特意举办的王府“喜宴”上,君康舒兴致勃勃的和她喝个不停,我不知道君康舒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可她每每倾杯入喉时,眼角隐忍的沉郁,我漏看不了。推说害喜,我提前离席,想要……斩杀我的“腹内之喜”。我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也知道想要扼杀它的我,作为母亲,恶毒得可恨,可它伤害了我的爱人,我讨厌它的到来,甚至对它有了憎恶,这样的我,真的做不了它的娘亲。
不想,我才起身,君康舒便不知从哪儿招呼来了三个经验颇丰的产婆跟着我,回到舒园,更是多了好些个得力的大丫鬟正收捡处理着孕妇不宜接近的物品,她们有些是母妃和嫂嫂安排来的,也有君康舒寻来的。回忆着离开前君康舒似有深意的眼神,我有些明悟。君康舒,原以为有些懂他的,可如今,我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又到底想干什么。如此严密的监视,便欺我无法可想吗?呵,君康舒一定想不到,偏偏是他找来的产婆苦口婆心的劝说提点了我。
“奴婢们知道夫人害喜难受,夫人就算不为了自个,为了肚子里的小王爷小郡主也该吃点东西,不然孩子受不住,夫人您的身体也会垮的。”
孩子受不住?我的身体也会垮吗?正好,意外死于身孕,羽不会怀疑,我也无需再苟活在不洁的躯壳里。孩子……我不想要你,总是我对你不住,那便,一命赔一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