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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父女针锋相对
柳承殁的神色太过阴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发怒的前兆。是以他的话一出口,没人反驳。
一个年轻的男子上前,对柳承殁施礼,很响亮的应了一声“是”
星移起身,看一眼眼前这年轻的男人,再看一眼柳承殁,低垂下眼眸,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嘲弄的笑意来。
她正好借此机会甩脱了萧律人的手,迈步出来。那年轻男子便亦步亦趋,却是恭敬有礼的跟着。
江海潮走了一步,拦到星移面前,道:“星移,你不要走。”
他叫她别走,真好笑。他用什么借口来留她?他又以什么资格在拦她?
星移沉默的看着他,不乏冷然。就像看热闹一般,等着所有能阻拦的人都跳出来。
不识时务的人,似乎只有一个江海潮。
代星移婉拒的人是柳承殁,他斜睨一眼江海潮,对着江老爷沉静的道:“江大人,星移是我的女儿,我代她谢过你们的收留。但这里不是她的家,我要带她走。”
江老爷只得附和,道:“是,恭喜柳将军父女重逢。”
柳承殃这一句“星移是我的女儿”已经宣告了苏星移不再是孤苦无主、任人欺凌的贫女苏星移。他若再强留星移,不论是用多么完美的借口,都会显的别有用心。
欧阳和萧律人对视了一眼。对这个消息虽然惊讶,却还是在可预期之中。难怪九娘通消息说星移要找柳承殁救苏文翰。
江夫人则气恨的用手拽住了江海潮的袖子,笑着代为转寰:“潮儿你这孩子,还真是重感情,这才几天,竟然比亲妹妹还亲了。你要是舍不得,以后可以请星移过府来玩。”暗里手上用力一掐。
海潮吃痛,不甘的看一眼自己的娘,理智回来,只得退后。
星移一笑,边往外走边问身后的人:“你叫什么名字?”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不然她要称呼他什么?
“回小姐,在下柳毅。”
星移回身惊讶的看一眼柳毅,轻笑出声,道:“柳毅?你可曾娶妻?”
柳毅微惊,不明白何以小姐见面就问这样的个人问题。青涩的脸上浮出一抹赧然的红,摇头,说:“尚未。”
星移呵一声道:“甚好,你是注定要娶龙女的命。”如果真的有龙女,如果他真的有一颗侠义之心
柳承殁听这话,眼神却蓦然一冷,几步走到星移身边,一把扯住她,厉声道:“星移,别跟你母亲学这些恬不知耻的行径。”
星移震住,呆看着柳承殁,半晌才咬牙低低的道:“柳将军,您在说什么?星移不懂。”他这不只是在侮辱娘,也是在侮辱她。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他不惜对一个已经逝去的人毫不留情,一点颜面都不给,这样的痛斥。
柳承殁不答,脑子里几乎都是瑶瑶当年衣衫凌乱,媚眼如丝的神态。却是在他的床上和一个低贱的文书。
眼前的星移眉眼与瑶瑶一般无二,幻化成瑶瑶的冷嘲,就这样盯着他,嘲笑他,挑衅着他。
星移冷笑一声,道:“柳将军,你对我娘,还是没有一点感情的呵。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深刻的还是她的水性杨花?”甚至看着和娘相似的自己,也痛之深恨之切,细微的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
他认她这个女儿做什么呢?就是为了看着百般不顺眼而后将昔日对苏妈**痛恨都迁怒到她身上?
“你闭嘴,她不是你说的那样。”柳承殁喝斥着星移。
星移颔首,悲凉的道:“她不是,那么我是。”
柳承殁想也不想的就是一个耳光抽在星移的颊上,道:“别这么自甘****。”
这一个耳光下来,星移只觉得左颊肿胀,**辣的痛如同一条毒蛇,顺着神经直冲脑门。她呵笑一声,说:“自甘****么?这就叫****了?我不过是跟别人说句话,而已。因为他是个男人,我就不该看不该说一个字,是不是?否则我就是水性杨花,恬不知耻,自甘下溅。那么当年我卖身为妾,是不是就是罪大恶极,死几百回都洗不清身上的脏污了?”
柳承殁上前一步,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星移居然自卖为妾?
从柳承殁对星移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江老爷就察觉到了不对头,招呼着江夫人和江海潮将欧阳和萧律人让到前厅。
萧律人落在后面,只言片语的传到耳里,他不无担心的回头看星移。那倔强的人冷着一双无畏无惧的眸子,可是神色间没有一点羞耻和愧悔。
她是自认问心无愧吧。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一直是个心结,可是星移从来都没当过一回事。她似乎坚定着什么,并不为别人怎么看就自辱。她虽然似乎并不注重所谓的女子名节,可她的一举一动,都证明她并非是那样水性杨花的女子。
星移的脸肿的老高,看的他的心弦痛的紧绷。他想也不想的往回走。
不是说到卖身为妾了吗?他是始作俑者,整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似乎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出面澄清一下。
欧阳却很快的叫住萧律人:“严己,江大人正说呢,当年江小姐最爱桂花酿。你也爱酒,不如一起来品品滋味如何?”
不由分说走过来扯着萧律人就走。
萧律人淡淡的看着欧阳的那只手。他平素不是这么强管闲事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欧阳低低的道:“严己,别意气用事,他们是父女,打破僵局总需要些时间。”父女的感情始终是不会变的,只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会有更多的碰撞。
外人无法置喙,尤其是萧律人,现在更不是最佳介入时期。
欧阳相信星移自己能处理好。
虽然他也看到了星移挨打。但是,这倔强的小女子自有让人折服的魅力。
星移再一次重复。
时隔多日,伤疤依旧,如今说出来却不是多疼。
所有人都觉得她该死,都觉得她不自重,那是因为没有人可以体会她对家,对娘的那种渴望。为了保全娘,为了保全有娘的家,历史重来,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再做一次同样的选择。
她的选择,和别人无关,终其竟,她并没有伤害到谁。
柳承殁心思流转,说不出来的悲伤和失望。
这就是他的女儿么?这就是那纯洁美丽天真可爱的瑶瑶和他的女儿么?不过几贫贱的生活,就让她变得如此没有廉耻没有尊严?
她贱踏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这个做爹的心哪。
看着星移那红肿的脸颊,也自悔用力太大,却仍旧厉色道:“星移,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从今天开始,你不是乡野的无知村姑,说话做事要配得起你的姓。你姓柳。”
过去的,他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以后,她的人生不能有一点瑕疵。
星移默然一笑,看着柳承殁道:“柳将军,我姓苏,柳姓好也罢坏也罢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柳承殁长吁一口气,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站在眼前的,是花朵般脆弱的女儿,不是他手下的将士,光靠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道:“星移,我再说一遍,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爹。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这就是事实。”老女管教女儿,天经地义。
星移淡漠的道:“就凭我娘临终前的一句话,你就如此笃定我是你的血脉?她在你眼里那么不堪,你能保证我不是她和别的男人暗结的珠胎?”
柳承殁眼睛红了,强压着怒火,道:“那是你母亲。”她怎么可以这么说瑶瑶?
星移冷笑一声,说:“是啊,她是我娘,所以我身上流着的血也如同她的人一般肮脏?既然如此,你何必把你那圣洁高贵的姓赐给我?”
如果她姓柳,如果要她配得起这个姓就是不许说这不许做那,她还真是不稀罕。
姓柳,不是她求的。
柳承殁再前一步,眼神里闪过一抹痛苦,还夹杂着愤怒和愤恨。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她怎么可以这么的任性不懂事?她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
手举的高高的,瞪着星移那双无畏的眼神,真想一巴掌将她打得清醒些。
可是星移的脸颊肿的那么厉害,让她那苍白瘦小的右脸一衬,更显得狰狞。
这么近的距离,柳承殁可以看到星移那光洁素净的肌肤上没有一点脂粉。
明明眉眼都和瑶瑶年轻时一模一样,可是性子,又是多么的不同瑶瑶喜欢打扮的美美的,出门见客总是光彩照人,淡施脂粉,美目流转,就是国色天香。
这星移却不然。她似乎并不喜欢打扮,尽管她也很美,而且美的自然,美的舒心。
星移没动,微仰着头,预备承接他再一次的暴袭。他自以为是将军,是真男人么?他这种遇事不分青红皂白就粗暴动手的行径与那苏老爹有什么分别。
柳承殁缓缓的放下手,低而沉痛的说:“星移,我从没觉得你母亲不堪,也没觉得你母亲脏。从头到尾,是我对不起她。”这么厉言疾色的对她,也只是因为,他不希望星移重蹈瑶瑶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