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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
樱兰听了国公府这些夫人竟然蒙骗皇后娘娘,心里愤怒不已,上前想揭穿她们,秋华却拉住她,小声道,“你看看娘娘……”
“呵呵……”
皇后娘娘突然发笑,让宫人领了林熙菡身边的丫鬟上前,露一抹讥笑,“就是这些丫鬟打杀了你们?”
柳氏龇牙咧嘴地摸着被红绣咬伤的手指,想都没想道,“就是这群死丫头。”
皇后淡淡扫过鼻青脸肿,身材矮小的红绣几人,又道,“就是她们……”
柳氏连连点头,她的手指头差点被咬断,若不是宫里来人,她定是要杀了这狗奴才。一个小小的下贱丫鬟竟然敢咬她堂堂的国公府五夫人,她几十年都不曾被这般挑衅过。
“不……”高氏一看皇后神色,再看几个弱小的丫鬟,陡然觉得糟糕了,刚想解释。
皇后一手上的白菜把玩就砸在了案几上,精致的玉雕顷刻砸裂,“哼,你是当宫里人的眼睛是摆设来着,还是觉得本宫好糊弄,就这几个及笄都没过的丫鬟敢挑衅国公夫人,简直是笑话。”
柳氏一听皇后发怒,才反应过来,红绣四个丫头年纪均不曾超过十三岁,不要说和国公府的一帮奴婢冲突,就是自己妯娌几个妇孺也是轻而易举的收拾得了的。
“不是……”
皇后摆手打断了柳氏的解释,“不是什么?难得你要说不是这几个丫鬟打了你们,你们这些太太受了欺负才带着一帮丫鬟奴才冲到自己侄女闺阁,打杀侄女主仆,强抢孤女遗产?”
柳氏连连点头,皇后不屑又道,“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出尔反尔。你当是在国公府,任由你胡编乱造。你刚才已经指认了她们,若是反悔,就是欺君之罪。”
“不是,不是……”柳氏陡然不知从何解释,“不是皇后……”
“掌嘴——”皇后脸色大变,樱兰拿出典册,记录,“诅咒皇后掌嘴五十,笞杖二十。”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柳氏一听要受罚,还是脱光衣服的笞杖顿时吓傻眼了,不停的苦苦哀求。
可皇后根本不搭理她。两个宫人就上前绑住她的胳膊,一个粗壮的宫女,将横木塞入她口中,拿出竹掌器“啪啪”边打边数。
殿内一片安静,只听得见“啪啪”掌嘴的声音。和柳氏含糊的求饶声。
红绣几个小丫鬟吓得躲在一团,柳氏国公府的妯娌均无视的躲在一旁不敢求情,就连柳氏一向交好的四房周氏也是以帕遮面,无视柳氏惶恐哀求的眼睛。
没一会儿功夫,柳氏的脸就血痕累累,红肿发紫。宫人以器拉出她舌头,看舌头肿胀,以示公正执行。
“笞杖先留着。这里还要审一下宗姬的案子,等审完了数罪并罚。”皇后娘娘见掌嘴完了,又吩咐宫人放下柳氏,柳氏如一摊烂泥的趴在地上,再也不敢在皇后跟前巧言狡辩。
“甄氏。你是国公府的当家太太,我问你。柳氏说是这几个小丫鬟犯上欺主的,是也不是?”
皇后轻盏香茗,茶香味儿在沉静的殿厅里弥漫,出去不久的樱兰又悄悄的站在皇后身后。
“你可得想清楚了,柳氏是六品京官夫人,她没入过宫廷不知礼,还情有可原。你却是一家当家太太,堂堂的国公夫人,要是你敢欺蒙圣听,便是死罪了。”
甄夫人脑海里翻腾不已,说实话开始时候是兰嬷嬷一下犯上,带着一帮粗使嬷嬷打了她们,后来她们喊了仆从过来找寻林熙菡算账时,兰嬷嬷早就跑了没影儿了。
她是当家太太,哪里吃过这等子亏。
一个气不过,又想着林熙菡主仆在国公府里出不去,她们就是对付了她,她还又能怎么的。
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巧,宫里来人了,还直接入了林熙菡的园子,仆从也没给她们通传,正巧宫人看到她们欺辱林熙菡。
定是二房那帮贱人,回去再收拾她们。
只是林熙菡这个宗姬在国公府受了委屈,是狡辩不过的,但这罪责却不能一律担在国公府的。
是的,自己几个国公府的太太们,作为长辈的确不该跑到晚辈园子里打砸闹事,但是要是本来是好心去教育犯错了的晚辈,却被晚辈命了奴才打长辈,那就不是她们的错了。
至少林熙菡是犯了忤逆、不敬长辈,她们教训林熙菡手段过激烈了一点,但也是情有可原的。
甄夫人看了几眼瑟瑟发抖的几个小丫鬟,脑海里念头一转,瞬间做出决定,道,“这忤逆打了我们的倒不是这几个小丫鬟,而是林熙菡屋里的嬷嬷来着。娘娘,今日之日,的确是我们过激了一点,有些越阶了。但是九娘到底是国公府的小姐,我们不能看着她走入歪道,这才进了九娘屋子里想要教导一番九娘,没想到九娘受了这帮子黑心肝的挑唆,竟然忤逆长辈,让粗使嬷嬷打杀我们。我们也是气不过,怕九娘毁了一辈子,才教训这几个背后作祟的小丫鬟来着的。娘娘请恕我们一腔长者之心。”
一腔长者之心。这样的长辈不要也罢。
樱兰不屑地白了眼甄夫人,亏说的出来,她可是亲眼看见这几个跋扈无比的夫人们带着一群恶仆冲进了宗姬屋子,打砸抢搬宗姬屋里的东西,还有一群恶狠狠的仆从打上了宗姬,要不是这几个小丫鬟护着怕是宗姬命就丢在了甄夫人手上,还长者之心来着,亏得说得出来。
什么长者之心,不过是倚老卖老,欺辱孤女,谋财害命罢了。
樱兰原是在园子外面听到喊“救命,谋财害命”什么的,半点不信,可进了园子一看,直接吓傻眼了。
几个小丫鬟狼狈的抱住一个头破血流晕死过去的女童。旁边一群青壮年的妇孺团团围住拉扯殴打她们,屋里被砸得稀巴烂,空荡荡的什么都被搬空了,就连被褥什么的都被撕开了,简直和蛮族进城没二样。
特别是秋白姐姐喊了多次住手,国公夫人威风凌凌的半点不听,要不是秋白姐姐让侍卫砍了门,那帮子泼妇还没醒过来。
樱兰一想到宗姬巴掌大的脸血流满面,就心有戚戚,同情不已。这国公府简直和魔窟没二样。
樱兰满脸不赞同甄夫人所言,秋华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等着点。娘娘心里门清这呢?”
樱兰听罢,躲在角落狠狠瞪了两眼,还在继续污蔑林熙菡的甄夫人妯娌。
皇后娘娘是有气度,听了甄夫人那些牵强的理由,还是风轻云淡地将香茗了半盏。才道,“这么说还是宗姬的错来着?”
甄夫人一听皇后发问就警惕起来,半响看了眼高氏,见高氏没反应,才道,“也不能说是九娘的错。只是她年纪小,亦被人带坏了去的,我们做长辈的。只要她好了,她那些事儿也是不予计较的。”
“哏,你不计较,我却是要计较的。你算哪门子的宗姬长辈?”皇后发问将甄夫人一时问懵了,皇后也不朝她看半眼。“秋华好好给甄夫人说说大胤律,说说女四书。”
“喏。”秋华听令。取出典籍轻言细语道,“甄夫人,宗姬业已被陛下分封明献宗姬,是实实在在的记入宗室族谱的宗姬,业已并属宗亲,隶属于皇族。您和宗姬已经不是长辈晚辈的关系,而是主仆、君臣关系。”
“各位夫人,你们今日,所犯戒律如下。”
“一是,不该直呼宗姬其名,其号,其排行,这均属于大不敬,按律掌嘴二十。”
柳氏和周氏一听喊林熙菡的名字排行,还要受罚,就傻眼了,唯有甄夫人和高氏沉着冷静,想来她们心中是清楚的。
“二是,明献宗姬乃是从一品明字头郡主,而甄夫人尚未有诰命在身,在场最高诰命是五品宜人,按规矩是要给宗姬行礼的。各位夫人必是不曾的,按律是属于不敬皇家,按例要笞杖十二。”
柳氏和周氏脸色发白,唇齿哆嗦,频频朝甄夫人望去。
甄夫人亦是脸色难看,就连高氏也是难看之极,要知道笞杖是要脱掉裤子,光着屁股打的,这等同没了名节,在重视名节的大胤完全可以被夫家以淫休妻。
“三是直闯宗姬起居,打砸宗姬起居,这类闯空门的不敬属于藐视皇家尊严,按例要剥夺封号,鞭刑三十,徒一年不可抵银。”
甄夫人妯娌五人一下子瘫坐在地,这等同于断了其子女的姻缘仕途,按照大胤律法,出仕者三代不得犯案,六品以上,母不得为弃妇,犯妇,不贞妇。
陡然间,甄夫人心中悔之又悔。
大胤朝就是这样的一个王朝,法规森严,人人必须遵法守礼,但是若是权势滔天不被外人所知,不被告到朝廷,不被皇家所知,或者皇家不计较,那就是特权者的社会。
甄夫人这类国公府夫人享受了太多特权,早就忘了大胤的律法教典的诸多规则。
国公府再牛党得势的环境中,在林家权势熏陶几十年中,这些贵妇们早就习惯享受特权,无视礼法。
当一天,权势更大的人出现,特权掌握在别人手中,她们才陡然发现,她们处处违例,处处受罚,甚至犯下的错,已经要毁掉她们的人生和庇护她们的家族。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让她们闭嘴。”皇后娘娘吩咐宫人堵住她们的嘴,又让秋华继续查找典籍,记录国公府命妇错处,秋华点头称是。
“四是殴打宗姬,致宗姬重伤,属于谋杀皇室女,是要施以绞刑。”
一股尿骚味弥漫,周氏精美的妆容模糊,紫兰色的留仙裙上一滩湿斑,周氏竟然吓尿了。
皇后脸色露出淡淡的愠怒,秋华和樱兰面露鄙夷,众宫人碍于皇后没有捂鼻大骂,但也闭着嘴,皱着眉头不悦。
“继续。”皇后没吩咐。
秋华继续颁布国公府的罪责,“最重要的一点,国公夫人自称宗姬长辈。要教训宗姬,属于攀附皇亲,蔑视皇族,呵斥宗室教养,对陛下和娘娘心怀不满。这点可大可小。”
“呜呜……”
国公府的夫人小声抽泣起来,却不敢发生求饶。
“还有吗?”
秋华迟疑了一下,又道,“目前没有了。”
“不,还有一条……”皇后娘娘露出一抹淡笑,“樱兰将医女请进来吧。”
樱兰当即露出开心的笑意。连遵旨,朝后殿将医女请了进来。
“甄氏,你质疑陛下和本宫的眼光。觉得不该分封宗姬,又觉得宗姬教养有问题。”
甄夫人哪敢承认,连连摇头,皇后嗤笑,“你不要怕。若是宗姬有错。你们这次违逆,我就放过你们。若是没有,本宫必上报官家,狠狠处置你们,半点不赦免。”
甄夫人一行人又惊又喜,又怕又恐。
兰嬷嬷的确是打了她们。但是她们也不无辜,她们本来就是贪图林玉煊的钱财墨迹,又藐视林熙菡一个孤女。无父无母,无背景后台,才敢如此放肆无礼,受了兰嬷嬷的气,才冲到林熙菡处。半点不计较礼节,直接粗野的查抄林熙菡住址。打杀她的奴婢,以至于不小心误伤林熙菡。
甄夫人等人说有错是有的,但是林熙菡也不算是无错。
她的确是不敬她们,纵使她生为宗姬,但按照大胤情理,她还是该给予她们尊重的。而不是指使奴才打她们。
再来谋杀宗姬罪太大了,她们根本没有谋杀林熙菡,这一切只是意外。
甄夫人一想到自己被兰嬷嬷打杀了,还被兰嬷嬷那个老奴才骂做望门寡,就气得她晕了头,才犯下头脑不清的错。
甄夫人未嫁林国公时,早年有个未婚夫,不曾想到,她刚及笄定了婚事,男方被马摔死了。
以至于当时的甄夫人明明貌美如花,家世一流,却嫁给林国公这个无能之辈。
要知道当时的甄家还是朝廷上一流世家,而林家却不过是江南有些名气的望族,老林国公爷不过继承了祖上小小勋爵。甄夫人实实在在的下嫁,这简直是甄夫人心中隐痛,她无数次想要是她的未婚夫未死,她何至于如今这般辛苦。
不过等不及甄夫人多想,皇后已经命医女查探起甄夫人几个妯娌身上的伤,国公府夫人知道是翻身时候,皆是配合异常。
医女检查了半响,才犹豫道,“没有任何伤。”
“怎么可能?”一直不曾多语的李氏突然嚷嚷起来。
其他几个妯娌也皆是道不可能。
皇后淡笑,又换了一批医女,医女又道,“几位夫人身上没有半点伤痕,除了柳夫人刚刚挣脱宫人时,双臂上有些指印。”
“我听说柳夫人肤如凝脂,轻伤就可见,你再看看是不是身上有伤。”皇后娘娘没抬眉头,医女得令,再次查探起柳氏,甚至当着众人面,拉开了柳氏的衣袖,上面只有两个淡淡指印,一看就是新伤。
甄夫人脸上大半,迅速检查起自己身上的伤,她发现她身上没有外伤,一点瘀斑都没有,又道,“医女大人,请帮忙看看我们几人是否有内伤。”
几个医女反复被质疑,已经非常不满了,甄夫人又怀疑,她们碍于皇后跟前,只得再次检查,又道,“没有。”
“怎么会……”
“这不可能……”
“我们是冤枉的……,我们真的挨打了……”
“见过打人的,没见过求打的。”樱兰讥讽一句。
秋华看了一眼皇后,拍了两下樱兰。
皇后娘娘也不理会甄夫人几人,又道,“看看那三个小丫头来着。”
“喏。”医女有揭开紫云、红绣三人的衣裳,检查起她们身上的伤痕道,“娘娘身上有多处殴打的伤痕、瘀斑,还有抓伤,刮伤,这个紫衣服的小丫鬟还有轻微内伤。”
医女指指紫云,皇后看着紫云细眉细眼,一脸和顺,一看就是懦弱老实的,身子还是孩童样貌,瘦瘦小小本就可怜,扭曲的五官细细打量还能看出好样貌,一双水汪汪的眼,满是惊惧惶恐,就连医女拉她两下,她都哆嗦如秋里枫叶,让人看得心酸。
几个小丫头一看就是吓坏了。
宫里人情淡薄,宫人命苦,但对刚进屋的小宫人,大多数寂寞深宫的宫人还是心生怜爱的,又见几个小丫头半点大就受了委屈,对比每一丝伤痕的,又仗着身份跋扈嚣张的夫人们。
众人怎么看,都是国公夫人单方面欺负人。
皇后看了叹了口气,对樱兰道,“你将这几个小丫鬟带下去,她们是忠仆,好好照顾,尤其是那个受伤重的小丫头,给她开的药吧。”
“喏。”樱兰乐呵呵地应允。
“甄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皇后厉声发问,板着的脸有种难言的威严,宫人均是噤若寒蝉,就连一直在喊冤枉的国公夫人们也不敢说话。
“甄氏,你可知罪?”
“娘娘……,我们真的……”
甄夫人不知道如何解释,明明她们被兰嬷嬷身边的几个粗使婆子,打得浑身发疼,又被羞辱得剥了衣服,这才恼恨之下,半点不思考,打杀进了林熙菡的园子。
可如今她们身上没伤,她们便是说是兰嬷嬷打杀了她们,娘娘也是不信的。
“真的是宗姬身边的兰嬷嬷……”
“嗬,你不必说了。兰嬷嬷,本宫亦是认识的,她业已是年近甲子,如何伤得了身强体壮的你们。”皇后冷嘲地看了眼国公府人,又道,“你们不说我也是知道,你们为何行事,不过是报着与林郡公夫妇的恩怨,欺辱无父无母的孤女罢了。再来贪图林郡公留下的钱财著作,想要给自己人谋利而已。”
“只是,你们莫不是忘了大胤的律法,还是牛阁老许诺你们什么好处。”宫中主子想得深远,皇后对国公府不客气,更多的是她和陛下觉得牛阁老企窥林玉煊的政绩,想占有林玉煊留下的东西,为牛党谋利。
“今日,本宫必是要严惩不贷的。”
“娘娘,秋白姐姐和牛老太太,本路被牛阁老接走了,去了陛下的前殿求情了。”宫人匆匆进了禀报。
皇后娘娘眼神一暗,发出淡淡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