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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熙菡拿到如意蝴蝶发簪没几日,白霜霜就撺掇着自己带上蝴蝶发簪,林熙菡知道她心中鬼主意,懒得搭理她。
可她哪是罢休的,恁是满府流言,林熙菡眼中无人,做了宗姬,就看不起孤儿寡母,自家姨妈送的首饰也嫌弃不已。
崔大舅母听了狠狠责罚了家中奴才,发卖了两三个被收买的粗使婆子,很是警告了白霜霜一番,才让母女二人安静些。
崔大舅舅和崔老太爷也不知道是被白霜霜前段日子的事儿伤到了心,还是出于什么情况,也对白霜霜不曾维护,任由崔大舅母对白霜霜母子冷淡对待。
倒是崔老太太心疼女儿,找崔大舅母说了几次话,训斥了白霜霜母女,又借着她的名义,让林熙菡带了发簪出来给她看看。
崔老太太好心,想要打个圆场,林熙菡戴了发簪也就破了流言,白霜霜母女再给林熙菡陪个不是,崔大舅母也不好继续冷落大姑子。
老太太的盘算是好的,林熙菡也可有可无的配合,白霜霜母女如意了,让崔大舅母心中越发怜惜林熙菡。
林熙菡淡笑,白霜霜要是不曾算计,是大家好,算计了却是她一个坏。
闹剧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公主府也没半点行动,一直到林熙菡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伍清雅才邀请当日参加宴会的闺秀再聚。
林熙菡暗道果真来了。
林熙菡不知道长公主府出了什么事儿,但知道必是见不得人又重要的事儿。
说见不得人是发生了这么长时间,长公主府却半点没朝外透露。
说重要那看长公主府上的态度,隔了这么久,还耿耿于怀,特意调查,看来白霜霜的发簪定是落在了主人家手里。
林熙菡心中有数。让绾容、瑾言带上如意发簪一起去。
林熙菡、崔明椘从容参加宴会,没有半点勉强。
倒是白霜霜先是犹豫不决,后世生病之类的矬招并献,最后还是在崔老太爷发话下,才委屈,故作柔弱地姿态跟着林熙菡二人去了长公主府。
这次补宴办的格外顺利,中途也没有桀骜或者不耐的闺秀们到处耍玩中途离席,大家都得了长辈吩咐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吃完席面,看完杂技、戏曲、舞蹈之类的表演。就开始告辞了。
“众位姐妹别急,咱们小花轩里把把话、消消食。”
伍清雅笑眯眯地让丫鬟仆从拥着一干闺秀进了小花轩,下人恭恭敬敬地给闺秀们上了香露。手炉,就又退了下去。
崔明椘一干闺秀露出惊疑的表情,这表情没多久却被镇定稳重取代了,想来家中长辈也交代了什么。
“刚吃完膳食,也不便多做些事儿。以免伤了身子。我看就让下人给大家讲讲故事,提提兴致。”伍清雅发话。
向来不奉迎旁人的甄珍也笑着接话道,“乃是再好不过了。”
“环儿,众位小姐,发话,你就上来讲讲故事吧。”
“诺。”
唤作环儿的姑娘五官秀雅。眉眼清晰,年不到二八,嘴角一颗米粒痣。听了主子吩咐,乖巧上前给众小姐行礼,开始讲起了话本。
环儿先是讲的《世说新语》中的故事,大概是《人琴俱亡》、《小时了了》这类短小的故事,惹得众人会意笑笑。集中了主意力,又道。“奴婢讲得这些故事,诸位小姐都听过、看过不大稀奇,小姐们听了也不大得劲儿。不若奴婢给诸位小姐讲些民间奇异事儿?”
大胤的闺秀成日里关在府里,均是看话本、书籍对外面的世界着实好奇,环儿一提那些子民间趣味事儿,众人就稀罕起来。
徐家小小姐忍不住直问,“什么民间奇事?”
“快讲讲看,什么奇异事儿?比《搜神记》、《山海经》还得趣儿吗?”宋家女也忍不住问。
一时间众千金皆催促起来了。
“小姐,别急,等奴婢慢慢将来。”
环儿似笑非笑扫过在场的闺秀,露出奇异的笑容,“泉州地靠海,物产丰富,百姓多是靠海吃饭,不是出海捕鱼,就是做了海员,随海商各地买卖……”
环儿故事讲得精巧,跌宕起伏,颇有趣味,众千金听得入神,林熙菡却不大在意,林玉煊夫妇膝下仅一女,对独女颇为疼爱,少有束缚。再来林玉煊膝下无子,便将独女充当撑门子教养,常给林熙菡换了童子衣裳,游走民间闹市,教养林熙菡识百家之事。
环儿讲的故事,闺阁千金稀罕,林熙菡却是听多了的。
这是最普通的死者遗言的故事,大概内容是这样的,泉州李老汉家中二子,长子撑门做了船员,幼子体弱多病,养于家中。一夜,长子出门三月有余,不曾有信归家,李老汉心中忐忑,睡不着觉,就半夜起了身子,突然听到小儿子房里有人说话,老汉当长子归来,喜急匆忙赶去,却从窗外看见小儿子对着烛光,自说自话。
吓得老汉魂飞魄散,冲了进去,却听小儿子指着一蜥蜴道是长子归来,老汉不信,当小儿中邪。小儿又道,“大哥出海遇上了风浪,遭了灾,已经死了,怕老汉幼弟无人供养,才前来交代遗言的。说是滩涂某地他埋了金子,留于供养老父幼弟。”
老汉大哭,心中难过,万般不信,第二日还是犹犹豫豫地和幼子按照长子的吩咐到了海滩边上挖出一箱子金子。
林熙菡自是知道故事结局,也就没那么多兴致,开始观察起在场的闺秀神色,崔明椘和一干规矩的闺秀皆是兴致盎然。
安若素、甄珍几位交好的闺秀却是神色不变,看来也是听过这类民间趣闻。
林熙菡笑笑,想来也是,胶州本来对闺阁女子就不及江南、京都管得严实,安若素出生海商世家,性子又周全,按照她的脾性。怕是没少给身边闺秀讲些民间趣事,交好众人。
林熙菡看到安若素,不禁想到周瑞萝、薛娇以及胶州旧时,神色暗暗。
陡然发现林熙蕙竟然也在场,她靠着甄珍坐在甄珍一行贵女的末席,衣着打扮低调,神色恹恹,眉宇间有几分防备的谨慎。
看来又是一个和白霜霜一般不乐意来,被强行拉来的。
想到白霜霜,林熙菡就不得不打量起旁边的白霜霜来。她亦是不似往常一般万事好奇,反而有些不耐,嫌弃。嘴里嘀咕,“这种水平的故事也敢拿出来讲,真没见识,一点都不恐怖。”
林熙菡暗笑,这白霜霜也真是。什么风头都要出,一个小丫鬟吃饭的本事也要攀比。
故事快讲完了,林熙菡等着听第二个故事的准备,却听环儿细声细气道,“其实这个故事没完。”
“嗯——”
林熙菡有了三分好奇。
“那蜥蜴不是大哥的魂魄,小儿子也不是李老汉的儿子。”环儿冷笑。
“这是什么回事?”
“不是他儿子。是谁的儿子?”
“不是他儿子,会还魂让李老汉得了金子来?”
一时间,笑话轩又热闹起来。
“众位小姐。别急。等环儿慢慢讲完。”
环儿笑笑安抚众闺秀,不急不忙地又道,“这就要从老汉住的地头说起了。老汉一家子本是太宗时听从荆湖南路官尹管制,迁移到琼州的农户。”
“当时琼州还是蛮荒之地,土地肥沃。却缺乏耕种之人,太宗就下令各路迁三百户佃农至琼州开荒。开荒三年,田地归农,开荒五年无税收。故老汉祖父一家就迁到了琼州此地,分配了这些田地。”
“蛮荒开荒多瘴气,当时开荒的贫农困苦交加惯了,来了琼州辛苦,却心中又盼头,老百姓也不大难受,熬过了这段苦日子,习惯了也好。唯独一个不成,就是和李老汉为同乡的孙秀才家。”
“孙秀才有秀才功名,荆湖南路有家产,人又精明,擅经营,按理不会跑到琼州这苦地儿,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环儿听众闺秀起了兴致,说得越发精细,“孙秀才难得出门,坐了自家马车还一不小心撞死了县太爷家的公子哥,按大胤律这类意外事故,补银子也能赎命的,怎奈死的是官家少爷,孙秀才只得卖了全家家当,偷偷跟着一干佃农,背井离乡到琼州开荒来着。”
“可惜天要亡人,避也避不开,孙秀才还是到了胶州没几日就死了。因无儿无女无亲朋好友,身后极为荒凉,不过是由李老汉祖父这个同乡草草葬在了村头,历经几代人过去了。开山辟地的变迁,孙秀才的坟也随着时间,无人得知。”
“莫不是李老汉的家就是孙秀才的坟头。”宋家千金反应极快。
环儿点头直道,“小姐聪慧,正是此地。李老汉是家中三子,分家不曾分到老宅,只给了他一份田地,让他自己盖新房,他便选中了原先的村头盖了一所房,正在孙秀才的坟头。”
“自李老汉住进了新房,先是娶媳妇三次,皆是早亡,生有十余子嗣,独留老大、老二两子。”
环儿这一说,林熙菡总觉得莫不是孙秀才的死和李老汉的祖上有些关系。
“莫不是孙秀才借尸还魂来着。”徐家闺秀惊呼。
徐家闺秀话一出,小花轩顿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八仙传说流传甚广,其中李玄铁拐李就是借尸还魂于乞丐,所以大胤朝的人猜出来也不甚稀奇。
大胤朝对付借尸还魂者的手段也是颇为多的,一干闺秀议论各种处置借尸还魂者的办法兴致昂扬,没发现在场二人中吓得血色全无。
头一个就是林熙菡旁边的白霜霜,浑身发抖得连谁浇到了腹前也是半点不知,再来就是林熙菡斜对角的林熙蕙,她脸色发白,强自镇定,举止未出错,却脸色怪异,手指发颤,拿捏着茶盏的手几乎抓不住。
好在二人地位低,位置偏,无什么人在意。
只是林熙菡看伍清雅隐秘地瞥了眼林熙蕙,心里却不敢肯定。
“正是。”
环儿又道,“李老汉膝下两子独活,盖因长子为三阳正岁出生,百鬼不侵,孙秀才克不死,幼子为了三阴之魂,孙秀才附身最佳身子,他舍不得伤。原老汉长子镇着宅门,孙秀才上不得幼子身,只能让幼子受了阴气,身子骨弱。如今长子离家三月有余,家中阳气散尽,自是要附身的。”
“那最后结局呢?”崔明椘心中想法诸多,脑海里闪过什么,又一时想不起来。
“小姐别急,等奴婢慢慢讲来。”
环儿对崔明椘仿佛没有看见崔明椘怪异的神色,又道,“李老汉得了金子高兴了一段日子,人却越发不快活,首先村中人开始因各种意外而亡,哀伤弥漫全村,接着是幼子怪异的举止,总让李老汉全身发毛,再来就是那只曾经被大儿子附过身的蜥蜴,每日都围着李老汉转,尤其是看到小儿子来了,就焦躁不安的转来转去,这样过了几日,李老汉发现床前是一派用虫蚁排成的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