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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军一下就懵了,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他不惜违抗顾城风的命令提前回到燕京,只是想把一切事实真相告诉她。
兰桂坊那日后,他常常做一个梦,梦中,她身着一身新娘的喜服,双手交叉于腹下,端端正正的站在昊王府的大殿之中,四周全挂满了红色的喜绸。
梦中,她朝他伸出手,嘴角略微上挑,一双媚眼风情万种地看着她,她脸上的轮廓稍带些婴儿肥,俏生生地朝着他笑,那是他记忆中两年前的模样。
他亦带着微笑伸出手,想牵住她时,突然,四周的镜象如梦幻扭曲,很快地变成了金壁辉煌的兰桂坊大厅。
她身着二品王妃的朝服,身后是一群粉衣小妾,她依然端庄地笑着,可那媚眼深处,是那样的冰冷、嫌恶、厌弃!
他瞬时就从梦中惊醒,心头阵阵空泛寒凉,通宵达旦再也难以入眠。
从那开始,他开始担心,甚至害怕,横梗在两人之间的误会终有一天会把一切磨光,耗尽!
而现在,她说,这后院女儿的命运沦落至此,这一切是他造的孽,他承认,但他也有委屈。
他私掌燕北大军的重权,顾城亦早有所觉,屡屡试探,而他不得不做足了戏,因为这些女人全是有心人授意接近于他。
他带她们游遍燕京,送她们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其实这已是足够蒙蔽所有人,可他的王妃却因为太过好强,不愿在人前人后示弱,派了府里的管事,将这些女子抬进了王府之中。
而他,能说不行么?
两年时间,府里多出五十多位的女子,看她日日周旋在这些女人之间,他亦心疼!
他几百次决定把真相告诉她,可那时候的形式不允许他行差蹈错半步,否则,他尚有能力自保,而她呢?她会成为他生命中的第二个祭品,他——早已输不起!
所以,他极力纵容她,由着她大胆出卫,由着燕京城传遍他惧内的笑话。
可他受不了,她神情渐渐的冷漠和眼底盖不住的疏离。
今日,他以为自已终可以扳回一局,此从佳人在怀,夫妻同心!
可没想到,她的反应竟大出他所预料。
他知道凤繁星的性子可当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眼看她就要跨出大堂,一个念头迸射而出:他再不拦,她就会彻底从他的生命里退出——
一时之间,脑子一片完白,竟什么也顾不得,倏地一个掠影就挡在了凤繁星的面前拦腰抱住,他的心口晦涩酸痛,他的手紧紧将她按进怀中,身体竟开始控不住地持续轻颤,他也恨的,恨她总是可以如此轻易放弃他,甚至不惜污辱了自已。
大堂中微微响起呼吸的急喘声。
“星儿,我这是跟你闹着玩,你可千万别当真!”
“闹着玩?”她迈不开脚步,也不反抗,经年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线崩盘,她狠狠转首看着他,眼睛很冷,象碎冰,声音更冷,“顾城军,你给我放开,我凤繁星心眼比针尖还小,无法忍下任何一种欺骗,包括所谓的善意!”
“我哪敢——”顾城军显然消化不了眼前的事实,马上换上平日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惧内状,带着微微的央求语气,“星儿,你别气,气坏了,可不漂亮了!”
这时候,什么颜面?什么夫纲?屁都不值一个。
可她,却气得发抖,抬首,唇瓣轻轻颤着,“顾城军,你很好,你很好,还来这一套,还有心情玩笑!”袖襟下,渐攥成拳,她努力平复胸口之内,欲将翻覆一恨感压制下去。
他开玩笑?他都想当着所有的人给她跪下了,还开什么玩笑?他胸口一阵气闷,压抑地轻轻咳嗽一声,“星儿,我没有,你冤枉我!我哪敢开你玩笑!”
“没有么?顾城军,你今天是不是打算好了,把真相道出后,把谴散她们当成赏给我的恩赐,然后,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从此对你死心踏地?”凤繁星说到此,低低笑了一声,突然就掉了泪,除了上次半夜听闻他去兰桂坊眠花宿柳后,她已经没哭过,可今日,却控不住了,“就象当年你开口让我嫁给你时,因为你瞧准了,我凤繁星无依无靠,需要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所以,你以上位者的姿态来娶我。而这些年,我在这后院之中过得如何,你当也是一清二楚,可你……护过我么?”初入昊王府时那些最难堪的记忆,这一瞬象囚在魔盒里般全被释放出来,原来,有些事、有些伤、不是你想忘就能忘得了!
他全身的神经刹那断裂开,饶是隐隐猜测有这一天,但他的心还是被她的质问之辞,震碎。
他一直笃信以她的智慧足以应付这些女子,而她,确实也没有让他失望。
这两年,他能把所有的心思腾出来,为景王顾城风效力,凤繁星功不可没。
他怔怔地站着住,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知道你错在哪么?”她泪掉得更欢,笑却带着几分疯狂,用全身的力气挤出心中所有的怨和恚,“你错在你太自信!你错!你错在你以为,我无家可归,无父无母,除了依靠王爷您外,我凤繁星迈不出王府半步!你错!你错在以为,我凤繁星的一颗心当真是石头做的,摔了,不会疼,不会碎!你错,错在你自以为你没有负我,就可以把一切还原,可你漏算了时间,漏算了人心,漏算了天下没有永不变质的爱——”
“星儿,我错了,你要怎么罚我都依你!从今日起,我顾城军再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若有违此誓言,天打雷劈……”顾城军捏紧她的腰间的衣裙,神情带了一丝隐隐的狂乱,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茫然无助的脆弱,更是第一次在人前哭泣,她眼神哀恸中带着决裂让他的心血在那一刹那凝成浆!
一群粉衣小妾全都傻了,尽管燕京城所有的人都在笑昊王爷惧内,可她们多少都有些质疑。因为昊王极少回王府,更别提去王妃寝房宿夜,更何况,新的宠妾一个接一个地往府里带,这都让她们觉得流言不可信。
可现在,见昊王当众差点给星王妃发下如此的毒誓,这……足以颠覆她们所有的认知。
“罚你?”凤繁星突然抹了一把泪,神情一变,怒笑出声,“行呀,顾城军,又来这一套了,那本王妃就不客气了!”话刚说完,突然劈手夺过一个奴婢手上的红木茶盘,照着顾城军有脸就摔过去,“你有本事就别躲,看我敢不敢打死你!”
突生的剧变,让大堂中的粉衣小妾惊呆了,这这这,这简直是谋杀——
顾城军不避不闪,甚至连手臂都不挡凤繁星狠狠朝他脑袋砸过来茶盘,唯有眸色带了凌迟之杀伐狠狠扎向一群的粉衣小妾,“还不滚!”
一群小妾瞬时惊惶失措,个个提着裙裾争先恐后地涌向大堂门口,一下全散开。
若说以前,凤繁星也不是没打过他,但多数是虚张声势,可这一回,是使了全力,但她见他没有丝毫避开的意思,终究不敢直接砸在面门之上,手腕稍转了个弯,砸在顾城军的肩头之上,可那股心头怒愤一时之间消散不去,便一下接一下没有丝毫手轮地砸着。
而他眸光如水,象彼时在川西水患时,带着深情静静地瞧着她,这样的顾城军离她的记忆已太遥远,乍然重见,她的心跳猛然加速,伴随着极致的悲怆几乎从胸腔中破血而出。紧紧攥住茶盘的手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起来。
顾城军觉察到凤繁星神情更加不对劲,似乎连站也站不稳,正欲上前抱。凤繁星却猛地后退,“站住,你不要靠近我——”她尖叫起来,哀伤让她的眸再一次蒙上了一层的雾气,她迅速最大限度地弧度转过首,别开眼线,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顾城军,两年的孤寂岁月中,每一个午夜梦回,她就掬起一把土,一点一点地在自已心口盖一座坟墓,将他活埋。
如今,这个坟墓已占据了她整颗心!
“星儿,你不要这样,你别把我推开,我顾城军怎样都不会放开你,你想要合离书,不用去找皇上,我顾城军现在就告诉你结果,不可能!”鲜血从肩口的丝帛里慢慢盈透了出来,可他毫无所觉,这一刻,他亦无比彷惶,因为他发现自已竟然猜不透她的心思所在!
她说的对,他漏算了时间,漏算了人心。
“顾城军,你什么也别说,我不会听的,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我告诉你,既便你不让皇上赐合离书于我,我也会离开你,大不了,我去犯七出之条,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她心头渐渐冷静,她为自已方才的心慌感到可笑,她转过首,哀恸的神情诡异般地褪却,媚眼如丝,略微红红的瞳眸泛着水漾的润泽,“顾城军,你不会爱惨了我吧,什么委屈都肯受下?这青天白日的,我凤繁星可不敢造这个春秋大梦。”
顾城军赤红阴鹜的眼里瞬时灌满杀戮气息,“星儿,这样的话本王只当你最后一次说,容忍昨夜那少年更是本王的极限,星儿,你要气恼想怎么样发泄都行,但你要是敢——”邵景弘手下力气倏然大了,一双眸又暗又沉,多年的生杀伐断让他在面对真正的挑衅时,毫不犹豫地选择直接将了对方的军,他声音冷冽在她耳边,“本王知道你生母的落脚之处,如果你不想我动她,你最好把刚才的话全咽回去。”
他其实知道当年她执意来燕京的目的,她嫁给他的目的也并非纯粹。
虽然他们两人一开始就互相吸引,但两人之间的身份相差太大,能很快走在一处,不否认,他看中了她的聪明,而她需要在燕京立足。
“啪——”凤繁星感到脑子里所有的东西在一瞬间被抽光,她甚至连想都不想,狠狠地一掌煽了过去。
这些年,她没少对他动过手,但打脸……却是第一次!
“你母亲在华亭路经营雨竹倌!”他生生挨下,不动,但语气加重,“只要本王要追究,就算是顾城亦是她背后的人,也无济于事,这可是先祖皇帝明令不可在苍月境内开男伶倌!”
时值今日,他也没料到二人会走到这一天,可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两年的岁月中,他不知不觉地深陷下去,而她却渐渐抽身离开。
他笃信话令她周身冰冷,她不置一辞,嘴角若有若无地浮着她惯有的冷漠,她的眼中没有他。
她的冷漠和眸中的坚决更让顾城军感到愤怒,昨夜她与那少年缠绵的画画如一道道闪电般从他眼前连连劈过,他的眸眼结着寒冰,无情地添上了一句,“你最好把本王的话记在心里,这种事,本王决不姑息,就算伤不得你,你身边的人也要为你的错付出代价。”
“呵呵!”一股血腥之气直冲咽喉,她轻轻一笑,生生地吞咽了下去,而后慢慢笑开,那一笑,骨子里的烈性让她周身泛出罂粟般的毒艳,“顾城军,这才是真正的你吧,所谓的惧内,这些年当真是委屈了你。不过,我倒想问问,你是何时知道我母亲的下落!更想问一声,昊王殿下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嫁给你的目的,所以,这些年,你觉得我所受的罪是活该?”她心里很冷,她隐隐知道答案,可她还是想问。
可她不想说,尽管去燕京寻找母亲是她从小到大的心愿,她想让她的母亲看看,没有母亲关怀的孩子,照样会长大。
可世间哪有一个女子愿意赔葬自已的一生,只为了一个抛弃自已的母亲?
她应了他,仅仅是因为她太想要一个家,要一份温暖。
“一开始就知道,你嫁给本王之前,本王调查了你的事!”所以,她的心事,他向来知道,但今日亲耳从她嘴里听到“目的”这两个字,还是觉得失望。
原来如此!两人当真是绝配!她知道,这一段情走到这终于是穷途末路,她笑,“好,你主宰了一切,但是我凤繁星的心,你这一生一辈子也别想触得着,既使我死,也要把心烂在身体里,也不会给你分毫。”
她转身离去,全不见他的脸色已变得灰白一片。
凤繁星回到了自已的寝房,顾城军知道这时候她需要冷静,而他也要时间好好把心静下来,想着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他是当真想好好宠她,但她的性子太烈、太犟,他如果压不住她,他担心她迟早会惹出天大的祸事,尤其是这一次她背着他把顾宝嵌从恩泽寺弄出来。
所以,他决定先晾她一阵,便独自来到自已的寝居。沐浴后,他亦觉得周身疲备,便躺下休息,想不到这一睡,就到了第二日,他还是被外面的疾呼声给吵醒。
“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寝房屋顶上方传来低低的唤声,声未断,人已至从屋檐之上纵身跳到他的床榻之前,刚落脚,未站定,一放眼,便定格在顾城军的脸上。
西索月倒吸了一口气,他一路提气狂奔,瞬时内力从丹田崩散,脚底一滑,惊呼了一声跪了下来。
顾城军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这西索月是禁军统领,几时见过他如此失态。
顾城军懒得开口,冷着脸看着西索月拿眼问他。
西索月马上垂下首,不敢看他,中口低语提醒,“殿下的脸……”
顾城军抬脚移步到铜镜前,纳闷地往壁上的铜镜一看,脸刷得绿了。
只见一个五爪印根根清晰无比地贴在自已脸上,昨日早晨凤繁星一巴掌照着脸盖过来,他当时被她的话气糊涂了,既没觉得疼,也没想着那巴掌会在自已脸上留印。难怪昨日进来侍候他就寝的丫环低着首连正眼也不敢瞧他一眼,显然全都瞧见了。
“西索月,你私闯王府,最好有急事!”顾城军只觉全身的热血瞬时逆流而上,最后汇集到大脑,几乎从眼眶里喷发出来,也顾不得用手挡脸,指着西索月厉声大喝,“说,什么急事!”
其实顾城军也明白,西索月能来找自已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西索月身份上摆的是顾城亦的亲信,怎么会来昊王府,只是一时间恼羞成怒,便逮了人乱撒气。
“王爷,挽月小筑……出事了!”西索月整了整嗓门,敛去脸上尴尬之上色,尽量摆出一脸公事的神情,双手一揖,飞快道,“前夜皇上和庆安公主联手狙杀景王殿下,幸得贺锦年相助,景王殿下逃过一劫!当下,皇上已派林卫民执兵符暗中出城,下官得的消息时,林卫民很可能是要前往燕西,调集燕西大军十万,准备围堵燕京城。”狙杀景王顾城风后,虽然顾城亦和庆安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但景王的影卫也损失惨重。
顾城风安全撤回挽月小筑后,现在所有的影卫皆调回挽月小筑保护顾城风的安全。而他得了这个消息,他自然不敢前往报信,因为挽月小筑外肯定有顾城亦的眼线。
幸好,从部下禁卫军那里得了消息,昊王竟然提前从燕北回到燕京,顾不得冲撞,他是直接翻墙而进直闯顾城军的寝房。
顾城军这一听,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悄然回燕京,避过所的的影卫,想不到燕京城竟发生这么大的事,而他竟在兰桂坊厮混了一夜后,还和凤繁星闹上这一出。
西索月早在顾城亦登基前就是景王顾城风的人,这么多年,他潜伏在顾城亦身边,从来不传递任何一丝消息。
甚至包括庆安和顾城亦联手狙杀顾城风,西索月也不敢事前透露半分。
但这一次不同,一旦顾城亦的兵马调集到燕京城下,代表着五年前的宫变再一次开始,既使顾城风最后能扭转局面,但燕京城必定血流成河。
顾城军神色一厉,“林卫民?想不到顾城亦还留有这一手!那景王呢,景王殿下有什么命令!”顾城军马上意识到事情严重。
林卫民是林皇后的兄长,在林皇后归皈后,林氏一族迅速没落,林皇后的几个在军中述职的兄长同时交出掌管的权力,林卫民则奉旨谴送林皇后去五月山。
“下官不知,下官暂不敢近挽月小筑,恐怕那里有皇上的眼线盯着!”
“做得好,你马上盯紧林卫民,本王即刻去挽月小筑把情况报告给景王殿下!”顾城军蹙着眉照了一下镜子,也顾不得被人瞧见了丢脸,换了身便袍便骑马离开昊王府。
顾城军一路风驰电掣地来到挽月小筑。
此时的挽月小筑的尸体已被清理干净,但地面上的血水还沿着石缝里的积水缓缓流淌着,顾城军没有下马,直接奔赴凰宫,一路所见,亭台楼榭破坏得厉害,花草树木更是无一幸免于难,甚至有一株百年的红杉被连根拨起。
顾城军眉峰越蹙越紧,到了长廊处下马,纵身跃起,连连翻过几个楼台,却在雀台附近被叶明飞拦下。
“殿下,您来得正好,快劝劝景王殿下,景王殿下心情不好,他……”
“林卫民去燕西调兵谴将!”顾城军直接打断叶明飞,神情紧崩,“本王的燕北大军要是调谴,就算是先锋骑军,最快也要后日才能到达。”
“昊王殿下请放心,殿下已收到消息了,已做了应对!”叶明飞满脸倦色,梧晴雪服了西海龙珠后,在云泪的调理下,刚刚救回一条命,这顾城风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地宫出来后,就提了一坛酒,跃上雀台,舞了两夜一天的剑,那剑气所到之处,连天空的飞鸟都死了一大片,他们更无人能近身半步。
可更令他们担心的是,顾城风竟然一边饮酒一边舞剑,时间如此之长,只怕连普通人都受不起。何况,顾城风在多年前曾受过重创,被送治桃园谷后救治了半年方能离开桃园谷,他的身体经不起大悲大创,而这一次被顾城亦狙杀,又受了伤未曾医治,再这样自残下去,众人极担心顾城风会旧患发作。
“哦?什么安排?”顾城军不解,眉锋高挑,“林卫民这根难啃的骨头难道也肯听殿下的号令?”顾城军心情压抑,又见叶明飞眼光时不时的瞟向自已的脸,心情更加烦燥,既然顾城风已知道,那肯定就不会有事,他也懒得听细节,拂了拂手,“既然没事了,那本王先撤,本王的心情也不好,有事让影卫给昊王府传递消息。”顾城军没想多,转首便离开。
“昊王殿下,您还是去看看景王,属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城军泄了气般地停住脚步,叹了叹气,“算了,就跟你走一趟。”
顾城军随叶明飞走到雀台之下,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见所有的影卫皆站在雀台的三丈之外,而三丈剑气之内,地面全部开裂,天空无辜经过的飞鸟被剑气所伤,横尸在地上达百只。
而四周的花草树木的枝叶全部被剑气断开,散了一地。在剑气飞舞时,还卷起落叶飞花在空中旋转,顾城风如仙人般在群花中挽出一个一个的剑花浪影,极为赏心悦目。
“景王殿下平白无故为什么练御杀诀,发生了什么事?”御杀诀是叶明飞师父的独门杀技,杀伤力极强,除非高手对决,一般都不会派上用场,因为剑气过处,很容易造成误伤。但练此剑法,功力消耗极大,别说是两夜一天,就是两个时辰,也是吃不消,难怪叶明飞等人如此紧张。
饶是顾城军也站在三丈之外,仍感觉到心气浮燥,气血翻覆,这若是平常人,就算是五丈之外,也会被剑气所伤。
叶明飞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想了相,便将东阁到了挽月小筑后的事,以及申钥儿很可能附身于贺锦年之身,最后道,“小雪服下西海龙珠后,我和云泪便带她回寝房疗伤,东阁先生后来也为晴雪点了七魂灯,安她魂魄。可没过两个时辰,影卫来报,说景王殿下独自在雀台狂饮舞剑,就一直舞到现在!”
顾城军在听到申钥儿就是贺锦年时,虽然很吃惊,但一想到贺锦年在闱场内突然表现出的神技,便不再问什么。他冷静地看着看台上白影翩跹,挽着一个个剑飞,时而纵身飞起,时而俯冲而下,那如龙狂吟的气韵直看得人热血沸腾。
若是欣赏一时半刻,他一定是鼓掌,可这两夜一天了,那简直是自残的一种方式。
众人正愁眉不展之际,影卫回报,“昊王殿下,赤焰等人带了一个少女,她说她叫六月,说要进挽月小筑找贺五公子!”
“六月?”戴少铭脑子里晃过一个美貌少女的脸,见顾城军一脸疑色,便解释道,“她是贺锦年的贴身侍婢,听说得宠得很,贺锦年把身边的影卫都用来保护这个丫环了!”
“她来找贺锦年,贺锦年现在还在挽月小筑?”顾城军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叶明飞给他信息量实在是太大,莫怪他一时半会听了消化不了。
之前叶明飞怀疑顾城风是在地宫内和贺锦年独处后,出来时大受刺激方舞了两夜一天的剑,他听了,脑子里也是一片浑沌,顾城风是什么人,年纪虽比他还小上两岁,但从小到大就是个冷情冷性的主。
先帝驾崩,几个兄长相继被顾城亦杀死,嫡位被夺,双眼失明,也不曾见过他失态,这会,在这节骨眼上,会为了贺锦年失态至此?
“苍天,那殿下出来前遇到东阁先生了,他吩咐东阁先生把贺锦年带出地宫。可东阁来给梧晴雪放七魂灯时,把这任务交代给我了,我却给忘了,这这这贺锦年她可是个路痴!”叶明飞突然重重拍了一下额头,难怪他总感觉有所遗漏了什么,他这才想起,问众影卫,“你们这两日有没有瞧见贺五公子!或是见他离开挽月小筑?”
众人皆回答没有。
雀台之上,顾城风连连挽出几个剑花后,突然身如游龙般贴着地面前行,一掌吸住搁在雀台边的酒坛上,迅速迎体向上,仰头狂饮一口后,轻轻一掷,那酒坛便稳稳落在原位。
一口酒尽入腹中,一转身,剑指苍天,口中轻轻吟唱,“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此时,叶落花飞,天地似乎一片浑沌,剑气将四周所有的声、影都隔绝开来,他如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毫无顾忌地思念、流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她于他象是一场被诅咒的爱,在她是申钥儿时,因为两人立场不同,她是大魏女儿,又是秦邵臻的护卫,况且她的性情是那样坚定执着,她象一个殉道者,一生只为了一个目地而生存,那就是为了秦邵臻。
而是是苍月的景王,他不仅要拿回属于自已的皇权,更要立足于统一天的重任,注定了他与她之间背道而驰的命运,他甚至找不到接近她的理由。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障碍消失了,没有秦邵臻、没有申氏一族,更没有大魏,她就在自已的身边,并愿意效忠于他,可他依然无法接近她,甚至连思念都会成为一场笑话。
诚然,他亦想过,或许多年后,随着申氏一族从苍月大陆上消失,她会渐渐遗忘,或许有一天,她愿意灵魂归位,伴在他的左右。
可时间往往是愚弄世人最大的罪魁祸首,因为时间会让她慢慢少成翩翩少年,当有一天,她怀抱佳人时,于他,情何以堪?
而此时,贺锦年正被困在地宫的某一处,她奄奄一息地靠在青石墙边,眸光略显迟钝地望着前面的一块巨石,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只能确定是在挽月小筑地下宫陵的某一处,但这里与前晚所见显然是大相径庭,因为这里好象没有被开发过,没有水道,没有浮雕,连光线也是从那块巨石后的小洞中微微折射了进来。
这里好象是在然的岩洞,墙壁和地面全是天然的青石地,可能这里的湿气和温度都不错,她茫然四处乱窜时,还看到石缝里长出了不少的小花朵。
她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绕到这一处的,在她想掐死申钥儿的肉身时,东阁出现了,他只告诉她,申钥儿的肉身上封印着她的灵慧魄,必需让她活着,待有一天找到开启封印之锁的有缘人时,她从此就不会再受路痴的困扰。
她一时不解,她路痴不是在这个时空后才开始,而是在二十一世纪就有这个毛病,难道,她的灵慧魄是在她穿越之前就被人封印?
可东阁没有给她任何答案,便离开申钥儿的寝殿。
她在那里又呆了半个时辰后,直感到有些腹饥,方想到离开。
可刚走不到一盏茶时,她就发现问题来了,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无法给她方向感。她本想绕回寝殿,等人来找她,却绕来绕去,绕到了这个鬼地方。
已经两夜一天了,她心中把所有的人都咒了一遍后,可上天没有显灵,没人来寻找她。
她现在除了疯狂地担心小六月外,就是想好好吃一顿,因为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连爬的力气也没有了,更令她感到恐惧的时,两夜一天的无眠,她现在感到眼皮沉重,大脑开始进了浑沌的状态。
她知道,一旦她睡着,就等于静等死亡。
所以,她只敢坐着,不敢躺下,甚至连脑袋都不敢靠在岩石上,每一次昏昏沉沉,脑袋重重一沉时,她会从暂时清醒过来,然后,她开始深呼吸,这是她唯一求生的手段,她希望,顾城风的人寻找她时,她还能听到他们的呼唤。
石缝里的光线开始倾斜,从日照光线的强弱判断,她想一天又要过去了。
这一夜,她时不时地咬着自已的指头,极力地用自我交谈的话式在大脑中问自已,人的极限究竟可以忍耐多少天不眠不睡呢,她知道申钥儿可以忍受七天,可这个身体,恐怕到明天就会出现严重的脱水状态……
“锦儿……锦儿……”
突然,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呼唤,是顾城风的声音,象是隔了几道的岩石壁传来的回音。
在这寂静之时,在这生死攸关之时,听到有人呼唤自已的名字,如天籁,她撑了撑身体,可她能熬到现在是拼着一股意念,如今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下踏实了下来,饥饿和疲劳同时侵袭她的身体,她的双腿根本没力气站起来,她只好有气无力地回应,“殿下,我在这,我在这……”声音果然软绵无力,别说隔了几道岩壁,就是隔一堵墙也未必能听到。
这一生,还从未经历过这样漫长的饥饿和如此深重的恐惧。
沿着墙滑坐在地,她捡了地上一块石头,狠狠地敲着岩壁,希望顾城风能循着声音找到她。
“锦儿!”他见她坐靠在石壁上,眸光闪过钝痛,飞快地到她的身边,俯身将她从冰冷地青石地上抱起,急急地检查她是否受了伤,一丝慌乱便这样从满腔的焦灼里剥离而出,“你以后要是不识路,就乖乖在原地等我,我自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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