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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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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这样突然化身陈德容好吗?说哭就哭,当自己是水龙头啊,”明珊搂着我的肩膀,把我带到路边,低声说,“这里进出的大多是老街坊,你多少注意一下。”

    果然,我刚在路中间挡了别人的道,那人推着小推车,边走边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我掏出纸巾,擦了擦脸,又听见明珊说:“你跟王二公子说话归说话,好歹拿把手机出来做做道具,假装是在讲电话,不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真的会给人当神经病送去就医的。”

    王衍之说:“你这位亲戚说话真风趣。”

    脚边的大黄狗还在敌视地冲它狂吠,明珊摸了摸它的耳朵,说:“阿诺,礼貌一点。”狗果真乖乖听话地收了声。

    “你这狗叫阿诺?”我问。

    “对,全名叫做阿诺斯瓦辛格。现在流行娘娘腔,找不到肌肉猛男饱眼福,先养只大狗做保镖也好。阿诺,我们走,别打扰这对痴男怨女接着当街演戏。”她以为我想和王衍之单独聊,借故要离开。

    我拉住她,示意她别走。然后,我们就一起去附近的茶馆要了间小包间坐,反正在下雨,也得避一避。阿诺不能进去,懊恼地摇着尾巴趴在门口等。

    “王衍之,我有话想问你。”我先说。

    他一点也不意外,笔直地坐在对面,点点头:“你问吧。”

    服务员走了进来,送上茶点和茶壶,摆了两副碗筷,明珊请她再加一副,茶杯也多拿一个。王衍之微微躬身,向她致谢。

    “为什么你会突然想要告诉我?”我有点疑惑。

    王衍之叹了口气,道:“你真不应该去问米。”

    “你怎么会知道我到算命巷了?”

    “你打电话给阿谦,他就立刻烧香告诉我了。猜也猜得到,从前的英治,现在的你,做事都是这样顾头不顾尾。”他说话的语气三分教训七分亲昵,就像对着自己的爱人在念叨今天的菜炒太咸了。

    我讨厌这样,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英治是英治,春生是春生,被当成替代物的心情很不好。

    “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王英治的记忆。”

    “昨晚我已经打算全盘托出,可是你慌不择路地逃走。我猜你应该不是那么快想要见到我。”

    “我以为我是王英治转生。可谦叔说王英治没有投胎。”我说。

    “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当你知道了,一切都没法回头了。”

    “带着谜团,浑浑噩噩地活着,每一分钟都觉得惶恐不安。”

    沉默了好久,只听见明珊喝茶的声音。

    “阿谦说的是实话,”王衍之看向我,目光沉沉,慢慢地说,“英治,你还不肯苏醒过来吗?”

    窗户突然被风迅疾地吹开,然后又狠狠地撞上门扉,包间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一般,时间流淌得太慢,我盯着他的眼睛看,想从里面看出别的东西。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连自己的身影都没有。他是只鬼,眼睛也是死的。

    心里突突地痛,他是鬼,我也是吗?我木然地问:“那我是谁?”

    “王英治,也是谢春生。”

    我笑了一下,站起身,转头跟明珊说:“我们走吧。”

    王衍之起身按住我的肩膀,虽然没有实体,力道却很大。他环抱住我的肩膀,嘴唇贴近我的耳朵,有一股冰凉的水草的气息。

    他慢慢地吐出了一个让我非常害怕的名字:“顾梓昕,你还记得她吗?”

    “谁?”

    “我大哥的前一任妻子。难道你忘记她是怎么死的吗?”

    忘记?你说忘记?怎么可能!她的名字,是我多少年的噩梦!

    “那她应该去找你姐姐,去找你未婚妻表妹算账!她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两个人不是最清楚吗?”我激动地大喊起来。

    “阿生,阿生!”明珊赶紧扶住了我。我这才注意到,我刚刚弄翻了茶杯,滚烫的水都流了出来,淋在我的手背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他们都没有说话,我的耳朵还是嗡嗡嗡地响。

    过了一会,明珊开了口:“不管你以前是谁,你现在就是谢春生。不管是投胎,还是别的原因,你已经变不回别人了。”

    “你能听到他说的话?”

    “听不到,但凭你说的,就足够猜到七八分了。你刚说谁死了?”

    “顾梓昕。”

    “她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吗?”明珊脸色也变了,“难不成她的死跟你,哦不,跟王英治有什么关系?”

    王衍之说:“虽然王家对她的死因始终保持缄默,但我知道王衍珺和王黄爱汶一定参与其中,才能让父亲下令封口。而且,你……英治,也脱不了关系。”

    “你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她?她死了那么久!”

    “你常常梦见她。”他好像担心会刺激我,眼睛是看着地板的。

    “不,常常梦见她的人是你!”我激动地大叫。

    我转向明珊,她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怎么了?”我推了推她。

    明珊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好一会才发出声音来:“阿生,你没发现吗?你刚刚说话已经是用另一个人的身份说的了。我刚一直在想……”

    我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有吗?对,我好像在一瞬间就变成了王英治了。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也不习惯明珊说话这样吞吞吐吐,赶紧问:“你在想什么?”

    “有没有存在这样一种可能?一个身体里,同时住了两个灵魂。你可以是谢春生,也可以是王英治?你那干妈一口气招了两只魂回来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怎么愿意接受你其实是另外一个人这种推论。”

    我又看向王衍之,他说:“我只知道你是英治,我一直在找的英治。”

    说到这个,我心里一动,虽然很怪异,但我必须和他确认一下:“那除了英治,你还有没有找过……找过你那个孩子?它也死了,对吗?”

    王衍之身形微顿,看着我,又别开眼睛,好像很悲伤,一种无力的沉痛像浪潮一样在淹没他。他大概为此备受折磨过,可是,和现在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么一想,我的心还是凉凉的,那股悲哀已经蔓延到我身上来了。毕竟,我和他也许真的很亲近过,亲近到连孩子都有过。

    不,不是这样!我不是王英治,我是谢春生。我努力地在心底纠正自己此刻颠倒的认知。

    我听见王衍之说:“它是和你一起死的。”

    真讨厌,不是我,是王英治呀。可是为什么,眼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刚刚……它……上来了……手伸向我……喊我妈妈……”声音断断续续,我捂住脸,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明珊揽住我的肩膀,试图用她并不宽阔的胸怀温暖我,给我安定的力量。我想,这是很多年前,孤独敏感的王英治最期盼得到的吧?她想要爱,无论是陪她说话,还是得到朋友,她只是想要别人一点爱,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好。

    所以,她在十一岁生日那天,对着飘满灵魂的莲溪河许愿,爸妈说好好读书,可以嫁得好,那么将来,或许可以嫁到王家去?因为他们家的人,个个都很温和亲切,对自己友善,还长得很好。眼前的王家小公子,和自己一样大,没有架子,不像爸妈一样会冷冰冰地训斥自己。

    她心生贪念了。幼稚天真的小姑娘,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偷偷对着鬼魂许下了心愿。然后,鬼魂帮助了她,当然,她也付出了代价。

    好像是这样。脑子里隐约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印象,看不清楚,记忆太漫长,沉睡了多年,始终无法清醒过来。

    咦,这不是阿媛吗?确切地说,阿媛是这个故事里女主角的翻版。真是凑巧,年代不同,人的心思却那么相似。

    好像还漏掉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有一些事,怎么都没法想起来。像被关在一扇铁门后面,任我如何敲打,那坚固的门就是纹丝不动。只能听到遥遥透出来的声音,看不见那门后的人。

    “它上来了?”王衍之问。眼神很奇怪,本来是枯井,此刻却剧烈晃动了起来。空气里那股湿湿的水草腥味更重了,争先恐后地往鼻尖钻。气氛沉闷得令我想吐。

    “是。”我回答。

    “你啊……到底召来了什么……”王衍之直视我的双眼,慢慢地说,“那个孩子,早就投胎去了。”

    我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往头部涌动,心脏快要停住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上了文姑身的又是谁?

    我颤抖着捧起茶杯,想喝茶镇定一下,一口一口地灌,而明珊的手搭到我的手背上。

    她说:“你怎么了?这杯子没水,你还一直喝。不要紧张,那个婴灵怎么了?”

    “王衍之说,他和英治的孩子早就投胎去了。那爬上来的是谁?”声音都变得不是我的了。

    明珊想了想,皱着眉头说:“至少是和英治有关的人,说不定还知道内情。”

    就像猫逮老鼠一样,躲在暗处,耍弄着你玩,等到你精神崩溃,再亮出爪牙给你致命一击。

    “可是,文姑说它是婴灵。”

    “那它就真的是吗?”明珊反问道。

    王衍之沉默了一会,说:“也许是别的。”

    “那文姑……”我艰难地说。

    “灵真的就走了吗?”明珊问。

    “也许它本来就不是被招来的?”我一下子想起来,“文姑会不会有事?”

    明珊“蹭”地站起来,大声说:“我们应该回去看看!”

    这时手机铃响,我接了起来。妈妈在电话那头说:“你爷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