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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大少奶奶是被鬼杀死的。王家的老仆人私下这么说。
但没人知道,英治是最后一个见到大少奶奶的人。
那天晚上,她追着王衍之而去。王衍之到了花厅,顾梓昕已经等在地阶上头了。
英治屏声静气,背靠在冰凉的石柱上,那花岗岩的柱子非常宽,刚好遮住了她单薄的身躯。
“大嫂,我哥说了,不能来这里的。”王衍之说。
“衍之,你还是追来了。”顾梓昕声音里透着笑。
“趁哥哥还没发现,你快回去吧。”他努力地劝。
顾梓昕说:“你哥哥很防备我,表面上新婚燕尔,我们却一直分房睡。”
“我想,你们需要再多谈谈心。”
顾梓昕笑了起来:“你还是个孩子,这么天真,不为人生发愁。”
“我也曾苦恼自己尚未成年,在这个家里,十四岁和四十岁都一样要学会处处戒备,生怕会让父亲不喜,母亲难堪。”
“而我却没有父母,没有童年。父亲生死不明,母亲早早离世,顾家衰败不堪,我从小就寄人篱下,常常对人心怀戒备,却唯独与你亲近。”
“外公对你的疼爱胜过自己的亲孙,对你百依百顺。”
“可我到底不姓章。”
王衍之沉默了一会,说:“表姐,回去吧,让哥哥发现了就不好了。”
“发现又如何,”顾梓昕嗤笑道,“他纵容自己的妹妹处处针对我。”
“大姐和你一向友爱。”
“王衍珺痛恨我抢走了她男友,如今嫁给你哥哥又拉低了长房的势,而你姑妈那女儿黄爱汶自幼就嫉妒我和你走得近。人人都想当公主,花冠却只有一个。”
“你太过偏激。”
“只有你活在梦幻里。”
王衍之想去拉她,却被她用力甩开。
英治暗叹道,她想去就让她去,撞了南墙就知道回头了。
顾梓昕忽然掩面哭泣,低声哀求:“衍之,阿祝已经不管我的事了,我只有你可以信赖了,求你帮帮我。”
“你说的太荒唐了,姨父根本不可能在里面。”王衍之微微恼怒。
“如果没有,就让我看一看,彻底死了心,从此不会再提。”
顾梓昕一直哭,很是悲伤,王衍之听得心软,犹豫再三,终于松口:“小时候有一回,我们偷偷去逗弄猎犬,没想到它突然发疯向我扑来,别的小孩都吓傻了,连我大姐都躲得远远的,只有你冲出来挡在我前面。我帮你这一次,就当回报你从前的关爱。”
“衍之,原来你还记得啊。”
“要没找到,你以后就安安分分地做王家大少奶奶吧。”王衍之说。
英治听得心急如焚,暗骂王衍之脑袋拎不清,这地方阴气逼人,夜里连守夜的人都不敢靠近,怎么傻到去充英雄?她想出声去吓吓两人,眼角却瞥到外墙那里闪过一道身影,心跳得更加厉害。
再回头,那两人已经走进去了,地砖“吧嗒吧嗒”地响。亚热带的夏夜,星空璀璨,花香缱绻,老房子太过安静,连滴水声都清晰可闻。
英治低头盯着地阶上那两道咒符,鬼脸可怖,好像要张口吞噬她一般。她听见那滴水声越来越近,咬咬牙,伸手揭过,牢牢攥在手心里。
滴水声终于消失了。
英治也看清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
喜进和小陈一人一边架住育瑜就往家里拖,二仔不懂事,蹦蹦跳跳在前面开道。我无奈地跟后面,空着肚子看了一出鸡飞狗跳的闹剧,心情十分复杂。偏偏小陈还回头打趣我:“领导,走快点。”
到了家门口,育瑜还在叫骂,捋了袖子准备再出去干架。喜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火,一把就把她拍进去了,沉声说:“你再吵,再吵,小心把那什么给招来!”
育瑜立刻老实收声。
喜进喊我进去坐,我的脚刚要踏上台阶,突然想起英治当年死在这个屋子里,下意识就把脚收回来。
“怎么不进来呀?”喜进问。
我挤出个笑,随口扯谎:“还有点事。”
小陈不明所以,想要说话,又见我对他使眼色,就配合道:“是啊,大领导在催小领导过去开会呢。”
我不能打他,只好干笑两声。
可是育瑜收起先前的斗鸡模式,换上热情洋溢的笑容,也出来招呼我。
我的脚就是不听使唤,难以克服心理难关。
小陈低声问:“你怎么了?”
“觉得不好意思打扰。”
“我这个外人倒很好意思,反正我劝架被无辜整破相,至少让我吃个两碗稀饭配咸菜补偿一下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和下巴,赫然几道小小的抓痕在上面,红了一片,非常狼狈。
我想笑,又有些愧疚,就说:“我先去忙点事再来找你。”至少让我心情缓一缓再进去吧。
我和喜进说了一下,但他面露异样的神色,好心地告诫我,今天日子特别,不要乱走动,冲撞到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倒是育瑜已经风风火火地请小陈进去坐了,扭头跟我咧嘴笑:“阿生啊,你这个对象倒是挺不错的。”
我知道再怎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的,只好苦笑,婉拒喜进送我过去,一个人慢慢地沿着河岸走向土地祠。
明明今日阳光明媚,整个莲溪却仿佛笼罩在一片迷蒙的烟雾里。山岚茫茫,越是靠近了看,颜色越是由浓转淡,像枯竭的笔墨,后劲十足。
路上行人并不见得少,总给人惨惨淡淡的感觉,每个都打招呼,但眼神都很飘忽。仿佛刚下过一场纸钱雨一样,到处都飘着黄白色的纸钱,连树上都挂了几串。
我踩着纸钱,在这样一个阴森诡异的氛围里,走到了荒废已久的土地祠边上。稀稀落落几户人家,都是大门紧闭。
我走到最里面那间,门环都生了铜锈,木板斑驳,有几处破裂开。台阶的石缝间长满半米高的野草,大约许久没人住了。我知道,台阶下面,曾经有人用水笔偷偷地写了一行小字:“一缕红丝千里引,百年终身从此订。”
门竟是虚掩的,我轻轻推了一下就开了。
有个人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你终于回来了。”
***
英治转身就跑进去找王衍之。
王衍之和顾梓昕神色肃穆地站在水井前。他伸出了一只手,天井泻下清辉,在长明灯的映照下,整个场景十分诡异。
后面就是供奉王慕白等先人灵位的祠堂,但是隔了一道木门。花厅这种地方原本不会有水井的,没有用石头砌起来,只是平平地,像在地上挖了个圆形的洞。水井前方堆了两个长方形的花台,种的是菊花和剑兰。花台似眼,水井如口,整个看起来就像是一张人脸,闭着眼睛,张开嘴巴。
英治知道那些花平常都是献祭给死人的,也知道那口水井就是传闻里的“鬼井”。大家觉得奇怪,明明只是口百年枯井,从来都没见过冒水,怎么会说是“水井”呢?但英治有次走过去,不小心踢了块石头进去,结果竟然清晰地听到一声“扑通”的水声。
那口井里,是真的有鬼的。
王衍之细白的胳膊暴露在月光下,顾梓昕目光炯炯,掏出了准备已久的小刀。锐利的刀锋渗出清幽的光,犹如毒蛇露出尖牙,贪婪地窥视毫无防备的猎物。
英治着急地大叫:“王衍之!”
他愕然地回头看她,只见她卯足了劲,一边叫一边向他冲来。
那边顾梓昕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就往他手臂上划了一刀,鲜血奔涌而出。
英治像一头发了疯的母豹子,扑在王衍之身上,一把把他推离井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刀划得太深,他的血不断从伤口喷洒出来,英治怎么捂都捂不住。这绝不是寻常的伤口了,那把刀一定有问题!她一时慌了神,满脸都是泪。
王衍之脸色苍白,仍镇定地安慰她:“表姐说,只要一点血就可以了。我的伤没有问题,英治,我书房里有绷带……”
他看向英治身后,顾梓昕已然如着魔一般,跪坐在水井边,流泪喊道:“井底的魂魄,这是王家继承人的血,如今献祭给你们,喝吧喝吧,尽情地喝吧!把我父亲放出来,把我顾家的荣耀还回来!”
地砖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从英治指缝里滴出来的血水如注,汩汩地在他们脚下汇成一道血色小溪,一滴……两滴……落进了水井里。
水井突然震动了一下,好像有水开始往上冒,发出平常往水池里蓄水的那种声音。王衍之的面容已经白得像一张纸了,生命急遽地消逝,井底的鬼魂们正肆无忌惮地吸噬王家继承人的鲜血。
“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他!”英治用力哭喊着,无助地看向已经渐渐昏迷的王衍之。
为什么外面的人听不到声响?为什么没人来帮忙?不,她想跑出去呼救,可是怎么都走不出去。
鬼打墙!!!
没办法了,她逼着自己镇定,不去看那个疯狂的女人。自然会有“人”收拾她的。
她突然灵光一闪,急忙把手上那两张咒符贴到王衍之的伤口上。
血流稍缓,但还是在流。
“嘻嘻,这还不够,去把她手上的佛珠抢过来呀。”有个女孩子娇笑着说道。
英治猛地抬起头!
***
我在那一瞬间,突然惊觉,捂住胸口半天都缓不过来。
我终于知道,梁家表小姐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