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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是四人间,两组上下床在同一面,另一面是长长的学习桌和衣柜,有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卫生间和一个阳台。趁上一届毕业生搬走,学校抓紧时间把墙面翻新了下,即使是比较挑剔的家长,看到宿舍也还算满意,再者住宿费不高,基本上家长们考虑过后都同意让孩子住校。
报到那天,学生们先到教室,拿到宿舍分配表,然后在校园里找到各自的父母,一同往宿舍楼去。
因为不是周末,夏国宝和许安邦请了半天假,两家人开车到学校。鹿西蹦的小姨也特意请了两个小时假,和鹿南野一起过来。去宿舍楼的路上家长们聊得很热络,夏半月却不在状态,她看着走在身边的许约,鹿西蹦和张飙,实在不敢相信她们四个真的在同一间宿舍。夏奶奶的蔬菜水果还没送出去呢,杨老师就被贿赂了?
许约也觉得不可思议,思前想后,她猜测道:“返校看分班那天,我们四个是坐在一起的,可能杨老师看到,和安排宿舍的老师说了。”
夏半月:“我看手册上说开学一周内可以申请换宿舍,还想着要是和你没分到一间,要不要申请呢。现在这样正好。”
“当然要。”许约说。
鹿西蹦插嘴:“你们适度分开一下下,有那么难以忍受吗?”
许约:“有。”
夏半月说:“到大学就不在一个学校了,所以现在要一起。”
鹿西蹦笑嘻嘻对许约道:“等上大学,我看你怎么办。”
许约说:“你别看我,看张飙。”
“我看她干嘛?”鹿西蹦莫名其妙。
“我怎么?”张飙听见她们提到自己的名字,好奇问了句。
鹿西蹦皱着眉,盯着她看,试图理解许约那句话的意思,张飙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看出什么内容,鹿西蹦有些泄气,随口说:“你脸上开了朵花。”
听出她的漫不经心,张飙笑了笑:“你的脸上倒是有一朵。”
鹿西蹦:“在哪?”
张飙一边走路,一边把右手上的行李箱换到左手,右手举起,在鹿西蹦面前做了个开花的手势。
鹿西蹦的一半注意力被她瘦长的手指吸引,饶是如此,这个动作的含义仍让她红了脸。
夏半月举起肉肉的手模仿那个动作,小声问许约:“是什么意思?”
许约捉住她的手指,放在手里揉着玩,答道:“你的容貌与花一样美丽。”
浩浩荡荡一行人到了宿舍,原本清冷的空间立刻热闹起来,夏国宝放下行李问:“谁要睡哪,分配一下?”
许约道:“我睡阿胖的上铺。”
梁珍妮捏捏夏半月的胳膊,说:“你看她这圆乎乎的,你还不让她爬上爬下锻炼锻炼?”
夏半月挣脱开,两手把许约的肩膀一环:“阿约心疼我。”
许约笑说:“心疼得很呢。”
张飙是一个人来的,一个人拖了两个箱子,不算很重,但许安邦坚持,她只好让许安邦替她拿了一个。许安邦问:“张飙个子这么高,床有点短了吧?”
“床一米八,我一七五,可以。”张飙看看床板,目测自己得睡个对角线。
鹿南野说:“枕头和被子也要占空间,你躺上去顶头顶脚的,平时想休息也休息不好,不如你睡在下铺,可以把腿搭在外面。”
“我也想睡下铺啊。”鹿西蹦咕哝。
“西蹦无所谓的,哦?”鹿南野温柔地朝她递个眼色,鹿西蹦没看明白,不过知道是让自己退一步,耸肩道,“嗯,我睡上铺吧。”
“好啊,谢谢阿姨,谢谢鹿西蹦。”张飙笑道。
又定下了许约和夏半月床铺靠近门,鹿西蹦和张飙的靠近卫生间,大家开始动手收拾。
打扫干净,整理妥当,花了一个多小时,家长们准备离开,下午还要上班。临走,鹿南野把鹿西蹦拉到一边说:“张飙喜欢女生吗?”
鹿西蹦吃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她个子高。”
“个子高不一定就是啊。不过她确实是。”
鹿南野问:“长得帅帅的,脾气好好的,你喜欢吗?”
鹿西蹦无奈:“我亲爱的妈妈,都过这么久了,你还不放弃替我找对象?你自己也没男朋友呢。”
鹿南野轻拍她一下,嗔道:“现在是说你呢,不要说我。我本来不想这回事了,但是看她真的不错,你要是有意思,可别放过她呀。”
“知道了妈妈,我不会放过她的,天涯海角我都要抓到她,为鹿家报仇雪恨,好不好?快走吧,你下午不是要去写生?”
“说什么胡话呢。”鹿南野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句,“看好了就下手……”
“好的好的,您的嘱托我一定铭记心间!”鹿西蹦嘴上应承着,好容易送走了母亲大人,舒了口气,回去找夏半月她们一起吃饭。
四个女生都是第一次住校,下午开了住校生大会,一些事情才了解。两周才回一次家,所以水果是要自己买的,衣服是要自己洗的,鞋也要自己刷。夜不归宿是不可以的,想回家住先打条子,十一点宿舍楼大门就落锁。住校生活很新鲜,但新鲜有时候也意味着麻烦,因为许多事情需要去适应,比如一米宽的上铺。
第一晚,许约和鹿西蹦一起失眠。
许约保持呼吸平稳,睡姿标准,然后非常冷静地默数绵羊,同时在脑海中想象出一坨坨白色小绵羊的形象助眠。每隔五十至七十只绵羊,与她脚对脚的鹿西蹦会翻一次身,第十次翻身后,许约问:“你睡不着?”
“啊!你也醒着?”鹿西蹦坐起来,什么都看不到,又躺下了,小声问,“你睡不着在干什么?”
“数羊。”
“多少只了?”
“六百二十六。”
“……你数水饺试试,谐音‘睡觉’。”
许约觉得有道理,采纳了这个建议。
一只水饺,两只水饺,三只水饺……
“我数饿了。”鹿西蹦恹恹道,“还不如数羊呢。”
许约不饿,她想到夏半月了。阿胖爱吃萝卜水饺,阿胖爱吃芹菜水饺,阿胖爱吃牛肉水饺,阿胖爱吃羊肉水饺……许约轻轻地呼吸着,慢慢地睡着了。
鹿西蹦又翻了十次身:“许约,你睡着没?”
没人回答。
“只剩我一个了。唉……”鹿西蹦忧郁地抱着枕头。突然床板被踢了一下,鹿西蹦吓了一跳,趴着不敢动弹,心想这是张飙被她吵醒了不高兴,还是睡相不好在练武功?
“快安睡,小宝贝,夜幕已低垂……”低低的歌声被空气托着,飘上来。
“床头布满玫瑰,陪伴你入睡。小宝贝,小宝贝,歌声催你入睡……”如温暖的风,如天鹅的羽毛,如缓缓流过鹅卵石的泉水。张飙轻唱着。
鹿西蹦忘记了她在哪里,忘记了是谁在唱摇篮曲。风吹过她的头发,羽毛轻抚她的脸颊,泉水从她身体上小碎步跑过去,让她变得柔软而放松,呼吸绵长了。
她做了很甜很美的梦,梦境并不那么确切,一幕一幕似回忆似幻象,她无从分辨,醒来也只记得有糖的甜味,和花丛的美。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一个不明黑色物体在床边移动。
“哇呀!”鹿西蹦抱着被子坐起来,后背贴在墙上。
不明黑色物体的主人抬起头:“怎么了?”
“我看到你的头顶,ufo。”鹿西蹦惊魂未定。
张飙笑着敲了下她的床沿:“起来吧。”
鹿西蹦从爬梯下来,到卫生间换了衣服,洗漱好之后想起来问:“我昨天是不是吵醒你了?”
“嗯,没事。”
“谢谢你啊。”鹿西蹦梳着头发说,“你唱歌挺好听的。”
“不用。谢谢夸奖。”张飙坐在床边,看那把木梳从头顶一下到底,问道,“你头发留了几年?”
鹿西蹦答:“小学开始就没剪短过。”
夏半月和许约在阳台上做完一套广播体操进来了,夏半月说:“我们阳台外面的小树林好像挺干净的,我看到马三思在里面跑步。他是叫马三思吧,阿约?”
“是。”许约问,“好了吗?我们去吃早饭。”
鹿西蹦:“好了,走吧。今天早读要排座位呢,不知道怎么排。”
虽然杨老师可爱又善良,但是这个座位,还是要按成绩来排的。
大多班级都选在开学的第一个早读排座位,教室外面站的都是人,老师在门口叫名字,叫一个进去一个。十五班教室的桌子们由正中间一条过道分开,两半边都是四人一排,一边五排一边六排,四十四张桌子四十三个人。
许约第一个进去,选了第三排坐下。第二个是马三思,他和许约在整个高一都是同桌,遇到不确定的题目方便讨论,但这次他朝许约走的时候,许约敲了下桌子,马三思脚步一顿,坐到了第二排。接着的几个人都被许约敲走了,鹿西蹦和张飙的名次相连,看到许约这排空着就坐过来,留下的那个位置自然是夏半月的。
座位排完,杨老师说:“我相信我们班的同学都是很出色的,班干部我们就不选了,还沿用原先八班的班干部,哪个同学不想连任就提一下。八班的班长是谁?”
许约举手。
“好,下一个,纪律委员。”
另一个同学举手。
“好,下一个……”
其中原先的体育委员不想连任,陈飞雄毛遂自荐,没有异议即通过。
“好,最后一个,生活委员。”
没有人举手。许约说:“生活委员选文科。”
杨老师点下头,问:“哪位同学在之前的班级是生活委员?”
只有夏半月举手。
“好,那生活委员就由夏半月担任,管理班费和安排值日。这学年我们班的清洁区是小树林旁边的篮球场,从下周一开始安排打扫。夏半月把值日表排出来,贴在教室后面的墙上,好吧?”
夏半月:“好的,老师。”
“扑哧——”不知从哪发出一声,好像开关似的,班里接连发出几声“扑哧”。夏半月一脸茫然,许约挨近她说:“太乖了。”
“哦……”夏半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天过得很快,除了吃饭不是回家而是到食堂让夏半月有些不习惯,其他时候和以前没有差别,都是上课上课。晚自习后四人结伴回宿舍,夏半月举头望:“……月亮呢?”
许约:“阴天。”
夏半月:“举头望星星,低头思故乡。”
许约:“想家了?”
夏半月点了点头:“嗯。”
“手机带在身上没?”
“哦!”夏半月拿出手机拨家里的电话。因为要住校,两人在暑假买了手机,一模一样的纯白滑盖。电话接通,夏半月甜甜地喊:“妈妈。”
“女主角正要跳海,你就打电话,我还得到网上看重播。打电话什么事啊?”
“我想你啦。”
“哦。”
“妈妈你想我了吧?”
“有一点吧,下晚自习了?宿舍里备零食了吗?”
夏半月看向许约,许约点头,夏半月回话:“备啦。”
“晚上写完作业早点睡,明天降温,加件薄外套……我就感觉没什么可跟你说的,这些阿约都会提醒你。行了就这样吧,反正你跟她一起住,我就放心。你俩晚安,我看电视剧去了。”
“……晚安。”
环境很静,她们的对话另外三人听得一清二楚,张飙偏过头忍笑,她还以为所有的妈妈都是温柔的,就像许约妈妈和鹿西蹦妈妈——昨天梁珍妮说话不多,她没能发现其真面目——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
晚上鹿西蹦特意泡了脚,据说这样有助于睡眠,但是又一次翻身时,她明白泡脚的方法对她无效。凝神倾听,她们都睡了,鹿西蹦起了玩心,用气声唤道:“张——飙——”
“嗯?”
醒着的!还是在说梦话?鹿西蹦屏住呼吸,听到下铺的呼吸声,依然平缓安定。可能只是说梦话吧。
床板被顶了一下,下铺问她:“睡不着?”
“对呀。你又被我吵醒了。”
“被你叫醒了。”
鹿西蹦笑了下:“你醒了再睡,要多久能睡着?”
“用不到一分钟,我睡得快,但睡眠浅。”
“那我和你正好相反,我不容易睡着,但一睡着就很沉。”
说完后,两个人一时无话,沉默下来,夏半月和许约的呼吸声又渐渐清晰了。
“张飙,你……你睡了吗?”
“快安睡,小宝贝,你甜蜜地睡。月光洒满大地,微风轻轻吹。小宝贝,小宝贝……”
世界变为了最柔软的鹅毛枕头,而她落在中央,那么安全。鹿西蹦渐渐放开了抓着枕头的手,沉入梦中。
看来很管用。
鹿西蹦这么想着:这首摇篮曲很管用。于是她找到这首歌,放进手机,在睡觉时戴上耳机来听。于是第三夜,她失眠了。
她又这么想:张飙的声音很管用。于是她请张飙在她的手机上录音,晚上睡觉时戴上耳机来听。于是第四夜,她失眠了。
看来都不管用……
所以只有最后一个选项,有人为她唱摇篮曲——这样的认知能够弥补离家产生的不安全感,才会对她管用。这真是让人犯难,先不说雏鸟情结,单是找到替代就很难。鹿西蹦右手在课本上戳着点点,左手托着昏沉沉的脑袋,两眼发直。
“你休息不好?”张飙写完了作业,合起笔,问道。
鹿西蹦点了下头,就再抬不起来了:“前两晚都没怎么睡,今天应该能睡着,再不睡觉我的身体可不答应。”
“前两晚?就是只有我唱歌那两次你睡着了。”
“是呀。”
张飙说:“那我再唱就好了。”
“不用啦,太麻烦。”
“倒不麻烦,过些天你适应了,能睡着我就不唱了。”
鹿西蹦有点犹豫。
“现在就睡吧。”
最终敌不过一个好觉的诱惑,鹿西蹦爬上床,平躺好,歪头看着越过床板露出来的张飙的头顶。
灯没有关,门外还有别人的吵闹声,不是个睡觉的好环境。她的声音,低低的,稳稳的,声带微微颤动,传入耳中,既遥远,又接近。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却全不记得她唱了什么。
唱完两遍,张飙停了停,扶着上铺床沿,踮起脚,看到她合拢的眼睫。啊,圆眼睛闭起来了,她睡着了。张飙笑了笑,走到阳台外打电话。
“帅爹,晚上好。”
“三狗,晚上好。”
“有没有打扰你约会?”
“今晚没有约会。”
“星期六晚上十点钟,黄金时间,你没有约会?”
“那你记得,下周六晚上十点,不要给我打电话,我那时一定在约会。”
“ok。帅爹,你记得在我小时候,你给我唱的摇篮曲吗?”
“记得。”
“我舍友失眠,我一唱这个,她就睡着,特可爱。”
“这么灵?不如在杂志上打个广告——张家祖传秘方,治失眠,不含糖。”
“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把广告打在封面上,配一张你的照片,以后我们就靠唱催眠曲赚个盆满钵满。”
“有一天,邻国美丽的失眠公主请我前去唱歌,我俩一见倾心,从此我娶公主,当国王,走上人生巅峰。”
“哈哈,到时候记得给我发请柬。”
“没问题,今晚梦中你就会收到。”
“晚安,帅爹。”
“晚安,三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