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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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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玉关郡平头县安河镇。

    小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雨滴敲在青石小路上,滴滴嗒嗒没完没了的细微声响扰得人心烦。一家连招牌都没了的破旧客栈门外,一个高大健硕的汉子骑着一匹快马急速奔来。他身上穿着蓑衣,头上戴着宽大的蓑帽,待奔到客栈门前,抬头看了看,停了下来。

    客栈里人不少,避雨的,打尖的,住店的,小二忙得没空去迎这壮汉客人。汉子也未在意,他下了马,先把马牵到了檐下马栏处,将它栓好,拿出块布来给它擦了擦身上的雨水,从包袱里掏出两块草饼喂了它,又把一旁给马喂水的水桶提了过来,放在马儿跟前。拍了拍马儿,这才走进客栈里。

    小二这时才得了空,打眼一瞧,这可是匹好马,可惜看那汉子打扮却不像是富贵人家。小二迎过去,汉子指了指外面的马,嘱咐小二拿草料喂喂,一边说一边打量了一圈客栈里头,说道:“住店。可还有房?”声音语调不似装束那般粗卑,甚至还似透着些威严。

    “有的,有的。”小二领着汉子上楼。客栈不大,房间统共也就楼上这么六间,大汉上得楼来,似要抖一抖身上的雨水,用力跺了三下脚。这跺得楼道里“呯呯呯”作响,吓得小二忙道:“客倌,您轻着点,咱这楼可旧了,您这力气该把楼跺塌了。”

    大汉闻言不再跺,安静地跟着小二进了最里头的屋子。

    大汉进了屋,只说让来壶水,别的不需要,他赶路累了,得好好歇息会,让小二莫要打扰。

    小二应了,收了钱银,很快送了壶水上来,然后退了出去。

    待下了楼,小二这才反应过来,送水的这趟,那汉子虽把蓑衣蓑帽脱了,但他竟然未瞧见那人长什么样。似乎不是正巧侧了身便是背着他。这边厢有人叫唤来碗面,小二应了,赶紧忙去,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楼上屋里,大汉将包袱打开,拿出干粮吃着。啃完两个饼,有人敲门,“咚咚咚”“咚咚咚”,连敲了五遍三下。大汉擦了擦手,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眉目清秀,青衫素装,却也一身贵气。

    大汉与他对视一眼,均未说话,那人进得屋来,大汉忙将门关上了。

    中年男子转身,对大汉施了个礼:“龙将军。”

    龙大回礼:“梁大人。”

    梁德浩看了看龙大桌上的干饼,把手上拿的油纸包放到了桌上,笑道:“我便知道你急急赶路,吃不好东西。来,给你留了只烧鸡。”

    龙大谢过,先将吃的摆一边,一副赶紧认真谈事的样子。

    梁德浩也不扯闲话,坐下了,便问他:“何事让你如此着急见我。”他于途中例行公事将行程报各官员,不久却收到龙大的回信,约他单独见面。于是他带了三个护卫,离了大队悄悄出来。他这头倒是无妨,但龙大身负战事,擅自离开前线,落人口实,那可是“逃军叛国”之罪。

    梁德浩猜,龙大定有重要的事才对。可他仍是责备:“你这般行事,太过鲁莽。若是被人认出来,或是被人知晓你丢下大军离开,那可不得了。”

    龙大微笑道:“大人不会在皇上面前参我一本。”

    梁德浩道:“也就是我,换了别人你可要糟。”

    龙大浅笑:“换了别人,我可是不敢了。”

    “所以你究竟有所重要之事?”

    龙大不答,却是问:“大人为何做这巡察使?这边境之事如此乱,大人过来,恐会惹祸上身。”依梁德浩太尉之职及其在朝中的地位,他要推拒不做这巡察使该不会是难事。

    梁德浩摇头:“我若不来,你才有大麻烦。你若有了大麻烦,边境危矣。”

    “此话怎讲?”

    梁德浩道:“罗丞相举荐他的长史彭继虎任巡查使,彭大人本就是督察吏官,本也合适,皇上让我们商议,若无异议便是他了。但彭继虎那日却来我府上拜访,与我打听许多你及龙家的事。听那意思,罗丞相有意借此次机会,将你处置了。你偏偏还留了个把柄,让御史大夫大人为你荐媒,还是个商贾之女。你离开京城半年,是为边境战事,如今战事正急,边境危机重重,情势不明,你却搞了出与商贾之女勾勾搭搭,乱军|淫|营的□□来。”

    这话说得重,龙大却是没反驳,静静听着。

    “茂郡太守史严清在朝上被当场处置了,削官流放,全家贬为贱籍,三代需为奴役。刑部将他严审,他却说不出来东凌到底是闹何事,那些南秦的大使被何人所杀,他竟也不知晓。那日大使团要观赏茂郡瓷窖,他便允了,亲自带着人去的。走到郊外,歇脚赏个景,待他回头时,一群蒙面游匪已杀来,不止将使团杀了个干净,郡城官兵也死伤不少。那些人来如风去无影,杀了人便走,也未留下话,除了随手劫了些尸体上的随身财物,其他事都没做。却也不像是专劫财而来的。史严清事后严查,却无任何线索。那些游匪许是蹿入了东凌国境也说不定。边境处连绵不绝大山,流匪藏身处太多。”

    龙大点点头:“所以史严清说不清究竟这些流匪是哪里人,也说不清他们的去向?”

    “正是。”

    “流匪集结,不是一日两日,无论居于何处,他们均得吃穿用,劫财劫物定不止一回两回。若无任何线索,突然冒出来,之后消失无踪,那自然不是流匪。”龙大道。

    “无论是谁,总之史严清没有证据,说不清楚。东凌和南秦将这事赖定我们萧国身上,我们辩无可辩。这便罢了,好歹茂郡那事是在郊外,有流匪的由头。你莫名接回个南秦皇上暗地里派的大使,然后死在姚太守府里,这事就更闹大了。”

    龙大不说话,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那时已上路,接到消息已是晚了。宫里予我飞鸽传书,要我务必将两郡之事查清,督导前线之战。尤其是要将你在这些事里的关系严查明白。”梁德浩微皱眉头,道:“若不是我来,你当真是会有大麻烦。”

    龙大倒是不慌,抬手施了个礼:“多谢大人。”

    梁德浩道:“莫谢我,若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那也没法。你自己数数,你有多少把柄。御史大夫那头,也被问了话。问他为你荐媒之事,你在里头可有何不可告人的隐秘。那商贾之女究竟是何来历,是否与南秦有关。”

    龙大微微一笑:“皇上是怕我糊涂,中了美人计吗?”

    “可不止皇上,你这事确是将百官皆吓了一跳。你一向不近女色,不爱酒肉寻|欢,人人皆知。如今出来才多久,就闹出婚事来,还火急火燎的大老远弄婚书礼定。人都不在,如何定?还是那般身份的女子。听说还是逃婚逃家的。也就是你家弟弟愿意任你胡闹。这简直太胡闹。莫说权贵,就是寻常人家也没有这般办婚事的。你且说说,那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不是什么太特别,就是在那时候,我知道她便是我该娶的人。”

    梁德浩简直无语,龙将军果然还是年轻气盛,热血冲动,对这男女之事把持不住。虽然说这话为时已晚,但他还是用长辈口吻道:“那你也仔细权衡,待合适时机再张罗婚事也不迟。这节骨眼上,怎能犯糊涂。”

    “我得保护她。正因节骨眼上,我不得抽身,若不速将她身份定下,恐有后患。此事说来话长,确是留下了把柄祸端,但已经如此,想法解决便是了。”

    龙大说得云淡风轻,梁德浩却是一脸忧心。

    龙大又问:“梁大人,你方才所言,彭继虎向你透露了查办我的意思,于是你便向皇上请命,任这巡察使吗?”

    “是的。”梁德浩点头,“我与其他人商议了,其他合适的人选,不是正有要事脱不得身,便是压不住彭继虎。若与彭大人一般,皇上定是不愿,反而疑心我们推荐人选的用意,到时反而更累了你。思前想后,我便毛遂自荐。茂郡这事确是蹊跷,我愿意来,皇上自然是欢喜的。”

    “皇上对南秦之战有何思虑?”

    梁德浩道:“论理,两位大使皆在我萧国境内遇害,那霍先生更是死在太守府里的。这无论如何,无法辩解。南秦师出有名,时间一久,南秦皇帝定是能召得各国相助,届时我萧国大危。皇上的意思,若是事态不对,便与南秦议和。平心公主与南秦皇的年纪差不多,年纪小些的还有如意公主。到时议和,可探探南秦皇帝的意思。”

    龙大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安之甫,无论权位多高,又或是商贾百姓,女儿似乎都是可以用来换利的筹码。他想,他家晨晨一定会对这事非常生气。

    龙大道:“皇上想得也太早了些。”

    梁德浩道:“那也是最后一步。皇上是不怕南秦,东凌兵力不盛,亦无可惧。皇上担忧的是兵强马壮的夏国借此机会起兵。他们可是一直找不到借口进犯,如今虽是与南秦八杆子打不着,但若南秦兵败,定会向各国求助,或者,夏国借机主动借兵,从固沙城侵入。到时我们腹背受敌,那恐是吃不消了。”

    “固沙城有穆老将军在,夏国亦不敢轻举妄动。况且目前为止,东凌还未发兵。而玉关郡的援军已经到了茂郡,东凌若是想帮南秦,已经失去了最佳时机。”

    “那对我们也算一大幸事。”

    龙大道:“所以,问题在于,三国之间,只有两个盟国。南秦与东凌是盟国吗?”

    梁德浩一愣:“难道不是?”

    “如今表面上看,确是的。但大人该看过我的奏折,我们在南秦的密探被南秦杀害。”

    梁德浩道:“看过,细作之事,在中兰城闹得颇大。”

    “不止中兰城。中兰城里可没人知道我们南秦密探之事。南秦大使在茂郡被杀,霍先生冒险前来报信求助,结果又被杀。不是一般的细作,官府之中,甚至朝堂之中,定有人相助。”

    梁德浩脸色一变:“龙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

    “只是合理推测,又无胡乱栽赃定罪,称不上乱说。不知是谁,不知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但定不是几个南秦细作干出来的事,也绝不可能单枪匹马的叛国求荣。”

    “为何会这般推测?”

    “事实便是如此。为何能一次又一次杀害南秦大使又成功脱身,为何毫无线索?我在中兰城的将军府也被人安插眼线,我稍一查探,留下嫌疑,那两个嫌疑便被杀了。我欲娶的那位安姑娘,目睹有细作在林中放信鸽,但那日我军卫兵如以往一般在边境高处守望,并无看到有鸟儿飞过。后来我想,是因为那信鸽不是飞向南秦方向,却是飞往萧国别处。”

    梁德浩微微动容。

    龙大又道:“我入中兰城之前,在驿站曾收到一封密信,上头写着中兰城中有细作,只是没写是谁。我还讥笑这留信人故弄玄虚。如今一想,那留信人并非全然故弄玄虚,却是他也不知细作是谁。因为,他所指的细作,是指萧国官府里的人,甚至,是更高阶的大官,是他那个身份接触不到的人。”

    “既如此,为何不明说?他既是想指认,说明白些多留些线索才好不是吗?”

    “也许是怕说得太明白就把自己暴露了。也许他还有别的目的。我还未曾想明白,只是猜测。”

    “这猜测还当真是大胆。”

    “大人。”龙大道:“大人任巡察使来此,虽对我是好事,但大人一旦离开京城,大人的职权便由丞相大人暂代,京城及周边的兵将统率就全落在丞相大人手里了。”

    梁德浩想了想,再细想了想,脸色一变:“你是说……”

    “就事论事。我方才说了,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且还不能断定其目的。我只是在说大人走后,朝堂里的一些变化。我离开半年,朝中有何问题,怕是大人比我要清楚。”

    梁德浩道:“难怪你着急找我私下见面,你是想速将此事商议,好在大军入茂郡之前想好对策?若那时我已做好了安排,你再见我,便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