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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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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段氏笑了起来,柔声道:“老爷,你说,还能有何事?”

    安之甫心有些慌,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段氏还在笑,她看着安之甫,细声细气地说:“我已经做了。我从前不敢做的事,如今敢做了。你道我为何敢了?因为我后悔了,我如果早些便敢就好了。那般我便不会失去女儿,不会人人都来问我--你敢不敢豁出去保护你的女儿。我每次听到这类话,都觉得她们疯了,怎么保护得了,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有什么本事保护女儿。但是如今,我忽然悟了。我没了女儿,什么都没了。原来不是她们疯了,是我疯了。”

    安之甫直冒冷汗,噌噌后退了两步。

    段氏又道:“为何不敢?有何不敢的?只有我这般苦,只有我女儿这般惨。其他人都好好的,凭什么?她们凭什么过得比我们好。她们都没我生得美,她们的儿子都做些造孽的事,她们的女儿都是贱|人!只我的芳儿是好的,她既貌美,又乖巧,她该嫁个好人家,她该得夫君疼爱,该得公婆欢喜,日后子孙满堂,安乐一生。芳儿这般好,她该得到这些。她很聪明,真的很聪明。她也勇敢,不然她怎么敢逃,她真的勇敢。比我勇敢多了,比我勇敢多了……”

    段氏说到后头,已是喃喃自语,似乎神志飘到了远方。

    安之甫瞪着她,再按捺不住,欲转身出门唤人。可刚一动,却似戳着了段氏的神经。她猛地跳了起来,扬手便狠狠给了安之甫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极响亮。把安之甫整个人打懵了。

    段氏打完一巴掌,又扑上来,安之甫一愣之下竟被她扑撞到地上。哗啦一声响,撞翻了一把椅子,二人“咚”的一下扑倒在地。

    安之甫吃痛,一下子从那记耳光的震惊中醒了过来。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愤怒。

    段氏一记巴掌一个扑倒动作飞速连贯,一气呵成。她撞倒安之甫后便骑他身上,左右开弓毫无章法地乱打。安之甫抬手臂阻挡,挥拳反击。

    段氏大叫大嚷:“我告诉你!你死定了!你喝了那杯有毒的水,三五个时辰之后便会肠穿肚烂而亡。没人救得了你,你活该!你该死!我要你死,要你死!我这般相信你,我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你!我为你生了个这般好的女儿!这般好的女儿……凭什么别人都好,就我们母女不好,凭什么!”

    段氏一边打一边挨打,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乱七八糟。

    想当初,她是村子里最美的姑娘,不止村子里,周围四乡五里,谁不知道她美貌,上她家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她都不中意。她生得美,父母|宠|着她,日子也算不错。亲事上,家里与她的意思一般,既是貌美,便要嫁个好的,为何要嫁个乡下庄稼汉。然后她遇到了安之甫。

    安之甫风度翩翩,极会说话,又有家财万贯,两人一来二往,便搭上了。段氏并不在意做妾,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村姑,进了大户人家,做妾也是不错的。反正,日子长着呢。只要她得了|宠|,往后还担心什么。

    她真的是这般以为,她觉得她会是最得|宠|的那个。后来她明白了,那只是她以为。以为而已。

    安之甫听得那杯水里竟是有毒,又惊又怒。极怒之下,一拳打在段氏的太阳穴上。段氏闷吭一声,不再叫了。却拿手去掐安之甫的脖子。安之甫只觉得气得血直往脑子上涌。他来此之前,心里还存着对她的一丝怜惜,他还真打算若她听话,不再闹事,他便护着她,不让谭氏将她赶走。

    可她倒好,她倒好!

    安之甫两眼通红,手上用劲。待他缓过神来时,发现段氏掐他脖子的手劲已经松了,再后来,段氏的手“啪”的一下,软倒摔在了地上。

    安之甫瞪着段氏。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嘴大张着,脸色发紫。那神情,如死尸厉鬼一般。

    安之甫的心“怦怦怦”的乱跳。

    然后他发现,自己骑在段氏身上,手正紧紧掐着段氏的脖子。他想松开,手却未听使唤。他瞪着段氏,而段氏也正瞪着他。只是那目光呆滞,再无神采。

    安之甫明白过来了。他的手开始抖,越抖越厉害。他终于放开了段氏的脖子。吓得往后一摔,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后退了好几步。

    他瞪着躺在地上的段氏,脑子里一片空白。段氏一动不动,竟似死了一般。安之甫猛地一震,对了,她说她给他喂了毒,这毒妇,竟给他喂了毒。

    这般一想,安之甫觉得肚子疼了起来,他正待爬起来赶紧出去唤人找大夫,门却猛地一下被推开了。

    安之甫吓得又跌回地上。

    他瞪着来人,是钱世新留在他府里的护卫赵勇。

    安之甫如见到救人,大声喊道:“赵护卫。”

    赵勇一直在外面监听着状况,他站在暗处,贴着屋侧的窗户听着。一来可躲开院门那头的视线,二来听得清楚。他很有些担心安之甫要留宿在这院子里,那他叫安之甫出门,便必会被旁人知晓。他等啊等,苦思办法,却隐隐听到段氏的叫喊,又听得屋内似有争斗打架的声响。

    赵勇皱皱眉头,这般情况更糟,惹得一群人过来,那安之甫更出不得门了。

    赵勇看了看院门,那小仆和那婆子似没听到,没人进来察看。赵勇正犹豫要不要干脆进去先制止事态,却听到屋里安静下来。赵勇等了等,太安静了,这着实诡异。

    赵勇生恐出了何意外,也顾不得别的,赶紧推门而入。

    进得屋来,只一眼,赵勇便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赵护卫。”安之甫再叫一声。

    “安老爷莫慌,且莫声张。”赵勇安抚道,走过去探了探段氏的颈脉和鼻息。

    “段姨娘去世了。”赵勇道。声音里既无意外,也无责怪,他甚至用了“去世”这个词。这教安之甫安下心了。他这会人也清醒多了,杀了人的后怕感觉慢慢涌了上来。“她,她,她要杀我,她给我下了毒。”

    “是何毒?”赵勇过来将安之甫扶起,让他坐到椅子上。翻了翻他的眼睑,看了看他的舌|头和指甲。“是何毒?”他又问了一次。

    安之甫摇头:“不知。她说是跟货郎买的,先前是想对付我那已过世的夫人,后来又想对付我大儿子。如今,是下在了水里,让我喝了。”

    “那毒水有何味道?”

    “没有。”安之甫认真回想了一下,确认:“没有。”就是因为无色无味,他才一点也未察觉。

    赵勇看了看桌上的杯子,“可是这个杯?”

    “对,对。”

    赵勇拿了起来,闻了闻。没闻出什么来。他左右看了看,看到段氏的头上有根银钗,他取了下来,用钗子沾了沾杯里剩余的水,未见银钗变色。

    赵勇皱了皱眉,再问安之甫:“可有哪里不适?”

    赵勇的一连串动作让安之甫有些安心,于是深呼吸几口气,认真感觉了一下,摇了摇头。但他又道:“她方才说了,要四五个时辰之后便会肠穿肚烂而亡。”

    赵勇冷静道:“这世上奇毒不少,但寻常人能买到的毒,我倒是未曾听说无声无味,喝下去毫无感觉,且要四五个时辰才发作的。且又是货郎卖的。这般容易买到,那下毒行凶的这般隐秘,衙门怕是都无法破案了。”

    安之甫惊疑道:“难道她骗我。”

    “也许是她被骗。又也许她就真的买到这类奇毒呢。”赵勇其实真希望是后者,但前提是段氏未死,且毒|药的药效不是这么久才发作。若安之甫马上被毒死了,他倒是好处置了。他只需要安抚好段氏,说他会帮她处理好这事,不但没人怀疑是她行凶,而且能将她最恨的安若晨处置了。然后悄无声息,谁也不知道地把安之甫的尸体弄走,运到安若晨新买的宅子里。明日尸首有人发现,一切便如计划那般。还省得他们绑来绑去,堵嘴动刀子的。

    真可惜,赵勇心里想着。他觉得这毒|药是假的。若是真的,那安之甫四五个时辰之后才死,也来不及了。最重要的是,他杀了段氏,无论他怎么解释段氏的死,家里头出了命案,正常人都会先赶紧处置这件事,怎么还会去找安若晨,赴安若晨的约?到时无论他的尸体在哪被发现,估计衙门先要查的不是安若晨,而是整个安府。细细追究,破绽百出,那真的就没安若晨什么事了。

    安之甫见赵勇在沉思,忙提醒他:“赵护卫,我中了毒,我得找大夫,找解药。”

    “安老爷且莫慌张。勿唤人,先别叫大夫。”赵勇道:“这毒怕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安老爷也还有时间。一旦唤了人来,段姨娘的死,安老爷如何解释?”

    “她欲杀我,我自然就还手了。这也是意外。就算去到官府那,这也是说得通的。”

    “是吗?”赵勇问。“那如若安大姑娘知晓了这事,抓着不放,逼着太守大人严审,又翻出旧帐出来。而安老爷身上又并未验出中毒,那安老爷杀了段姨娘,真的这般正当吗?”

    安之甫一噎,有些不确定。对了,他怎么忘了安若晨,若是安家出了点什么事,她定会抓住把柄将他往死里整。

    赵勇道:“安老爷稍安勿躁,钱大人让我们来,便是要护老爷周全的。老爷先在此等着,切莫声张,关好门,勿让别人看到。我去去便回。这事交给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