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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面容淡定的站在程嘉善面前,她看着此时面不改色的男人,只是极缓慢的眨了下眼睛,末了,她笑了一下。
程嘉善一只手扶着门框,他的腰上,是那个女人白皙纤细的一双手,他就这么瞧着琳琅,琳琅没有先说话,他也没开口。
“程嘉善,你兜兜转转,就是为了让我看见今天这一幕?蠹”
琳琅往后退了半步,唇边泛着无奈苦涩的弧度,她面对着到此时仍旧一言不发的男人,问他,“这么作践自己,目的何在?不想跟我过了,你随时说一句,我们俩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
临走时,琳琅失望的对他说,“不要忘记你自己说过的话。”
程嘉善看着琳琅离开,在琳琅进电梯那一刻,他的眼眶忽的就热了。
片刻后,他示意宋佳璇放开他。
宋佳璇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问他,“程总,您太太那话是什么意思?”
程嘉善全身一僵,顿了顿,他转头盯着这个女人,笑道,“我太太她……嫌你脏。髹”
闻言,宋佳璇脸色变了,看着程嘉善拎着自己的衣服去洗手间,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没多久程嘉善一身整洁的出来,宋佳璇看着他那张捉摸不透的脸,她说,“程太太是个聪明人,程总您好像没骗到她。”
程嘉善低头扣着自己的袖扣,沉默许久才缓缓掀动眼皮,蹙眉看她,“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
……
卧室里,行李箱就放在地上,琳琅一样一样点着她收拾出来的东西,身旁站着大姐,可不管大姐说了什么,她都是充耳未闻。
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她得离开。
“琳琅,再原谅他一次,阿善他以前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我跟你讲。”
“你说你就这么走了,算什么?你一个女人,你结了婚,你还能走到哪儿去?”
“你这样不是便宜阿善那个混蛋了吗?琳琅,大姐是帮你的,大姐一直都站在你这边,你等阿善回来了,大姐替你出头!”
“琳琅啊,大姐跪下求你成不成?”
程嘉言急了,说着就真的要下跪,为了家里那些小的,她可真是什么丢份儿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琳琅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扶住她,叹气道,“大姐你这是何必,我和阿善走到今天,我们的婚姻也许就到头了,个中原因有很多,我一时半会儿也跟您解释不清楚。今天我走了,要是以后在大街上遇见您我仍旧叫您一声大姐,但我得离开,我想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说完她放开了程嘉言,继续收拾行李。
程嘉言见自己的确是阻拦不了她了,倚着墙叹气,眼中泛着雾气,“我们程家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一个家竟弄成这样……阿行的腿断了,脸毁了,嘉好又出了事,现在连你都要走了……”
她轻轻的眨了下眼睛,泪就流出来,琳琅平静的看着她,问,“大姐,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
程嘉言愣了一下,随即擦掉脸上的泪,“我程嘉言一辈子争强好胜,在生意场上永远没输给过男人,但是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我从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一没有坑蒙拐骗,二不会当小.三破坏他人家庭,你说我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
琳琅点点头,“我信你。”
在琳琅收拾好自己东西离开前,程嘉言仰头看着天花板,无奈叹气,“可我知道,有些伤害即便不是我愿意给他人造成,但始终,是造成了。”
琳琅拉着拉杆箱,在她跟前驻足,在心里酝酿了很久很久,她很艰难的开口,“大姐,去看看嘉好吧,或许,她有话对您说。”
……
……
次日早晨,香港。
程嘉言从机场出来上了公司的车,一坐稳,就对司机说去警局。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有整整五天,程嘉言到现在才来香港,足以说明她其实很忌讳来这个地方。
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她也不愿再想,更不想再提,她忌讳的人,忌讳的事,其实,都是她一生最痛。
程嘉言是这个世界上活得最累的人,她身上扛着太多的责任,而那些责任,大多都是她自己硬着头皮硬要扛下来的。
为什么程家所有的人对她又敬又爱,因为她在身边,堪比父母,程嘉言对程家那三兄妹付出的心血和精力,人人都看在眼里,而她自己,活在这岁数,男人没有,家庭没有,她唯一拥有的,就是那三个小的了,任何一个,她都失去不起。
和嘉好这样的面对面,看着原本漂亮的女孩儿如今惨白一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说不心痛自然是假的,但她没有表现出一点,该有的冷静自持,她保持得很好。
“嘉好,老实告诉大姐,你怎么会伤人?你和司徒姗,你们本该是毫无交集,你怎会去她的地方并且伤了她的保镖?”
要是以往,嘉好只要犯了一点错,大姐就会咆哮,但今天在这里,她一点都没有骂她,这是嘉好没想到的。
嘉好看着大姐,大姐年近四十却依旧那么漂亮,嘉好觉得,燕声哥的眼光就是好,我们大姐,可真是比那个司徒姗好了不止一百倍,司徒姗是个魔鬼,而大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我和她有过节。”
嘉好只是这么简单的说了一句,程嘉言也知道,嘉好不愿说,无论她怎么问嘉好也都不会开口。
她打消了从嘉好这里了解事实的念头,她对嘉好说,“行吧,大姐不问了。”
看过了嘉好,程嘉言接着就要去第二个地方。
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少有的那几次不得不见,程嘉言是绝不想要见司徒姗。
当初,她和郭燕声那么相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就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的未婚夫,直到她到了香港,直到她面对司徒姗的质问才知道,自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她最不愿做的事,最终还是在不知情的时候,做了。
后来她和郭燕声分开,说分手的时候她是那么毅然决然,可她到底还是没能做成人之美,郭燕声毁了婚,把司徒姗一个人丢在教堂内,众目睽睽之下让一个女人的颜面扫地……
后来,她背负起重振程家的责任。
后来,他们三个人,再也没有爱人的能力。
后来,他们分道扬镳,再见面,不是针锋相对,就是冷嘲热讽。
程嘉言至今为止都没再找过一个男人,她没时间没精力,也没有那个心思。
她想她曾经是真的很爱郭燕声,爱到曾几何时都丢弃了自身的争强好胜,但是再爱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镜花水月。
她今年,就三十九岁了,她老了,她也不再奢望今生还有个男人能陪她走到最后。
在她的心里,阿善过得好,阿行过得好,嘉好过得好,那就是最好——
她一声不响的望着窗外错落而过的车流,伸手,拭去眼角的湿润,然后问司机,“还有多久?”
司机恭敬的回答,“就快到了,程小姐。”
司徒姗坐在轮椅里,手里一本普希金诗集,她面对着阳台外面的阳光灿烂,在闭目养神。
有人敲门,她缓缓睁开眼,“Come.in。”
冯婧从外面进来,走到她身后,“司徒小姐,程嘉言要见您。”
“哦?”
司徒姗唇角挑起,转动轮椅转了过来,笑道,“这倒是稀奇事。”
冯婧又道,“人已经到了医院,在等您回话。”
“见,当然要见,我还说找不到机会见她呢,她自己倒来了……”
司徒姗手一伸,示意冯婧,意思是让她叫人来抱她到床上去。
她腿骨碎裂,至少三个月不能下地走动。
冯婧会意,点点头,这就出去叫人了。
程嘉言到了病房,是在十分钟之后。
她一个人来的,司机留在车里,她没让跟着。
她进了病房,十公分高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只走了几步,就看见坐在床上等着她的司徒姗。
两人对视,程嘉言一脸沉静严肃,司徒姗却笑着,真像是见了老朋友该有的表情。
“恢复得怎么样了?”
程嘉言走近了她,没有太多寒暄,在她不知道此人是有多么万恶之前,作为老朋友,多少还是有些关心她的身体。
司徒姗扬着眉,一直都笑着,她摇了摇头,道,“嘉言呐,你该问问我这腿,到底是怎么摔得,怎么会摔成这样?”
程嘉言手里挽着包,一身贵气的站在她的病床前。
程嘉言身上的高贵气质从她年轻时候开始就有,而司徒家族世代豪门,与程家父母白手起家不一样,但司徒姗在男人那里输给了程嘉言,在这一点上,这么多年了她心里一直没有舒坦过,她一边瞧不起程嘉言,一边又在嫉妒,她这种心理程嘉言非常了解。
“说说,怎么回事?”程嘉言顺着她的意思,问她。
“还不是拜你妹妹所赐。”
“……”
程嘉言眨了下眼睛,有些不太明白,就没吭声,司徒姗笑道,“怎么,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妹妹是有多恨我?哈哈哈。”
她放肆大笑了几声,程嘉言皱了眉,“说是有点过节,至于怎么回事,她不愿多说,我也就没再问。”
“噢,这样啊……”
司徒姗笑得意味深长,末了,低头叹了口气,“看来我得从头跟你讲起,可真累。”
“我来看望你,其实就是想……”
“先别说这事儿。”
司徒姗抬手打断了她,面对司徒姗一如既往的强势,程嘉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来说说十一年前吧,当时,你妹妹被几个香港混混侮辱了,这件事不需要我说你也清楚,是不是?”
司徒姗满汉深意的目光盯着程嘉言,程嘉言心里震了一下,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她的大脑中开始萌生,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而司徒姗,则一言一句的,不疾不徐的说着下面的话。
“啊,当时那种情形,你们阿善也是没办法了,家里后院儿着了火,自顾不暇,谁也没能力去追究这是谁干的。”
“阿善不甘心呐,自己的妹妹,又漂亮,又清纯,就这么被糟蹋了,他急火攻心,来找到我,呵呵。”
她笑了两声,扫了一眼程嘉言那张完全沉下来的脸,继续道,“我给阿善喝水,他乖乖的喝了,一整杯都喝完了。”
“杯子里的药,下得很重很重,你知道吗,他明明有意识,却又醒不过来,就那样,由着我折腾了他很久很久……”
“嘉言,我真是太开心了,我看着你们家的人一个一个的被我毁掉,那种快.感如同当初郭燕声背叛我时的那种痛感,来得又急又快。”
“哦对了,你那个弟弟,应该是比我倒霉多了,我这腿,好歹还能好,他呢,一辈子就这么坐轮椅了,你说,这是不是大快人心?”
司徒姗说完又开始笑,那种笑声刺耳狰狞,她看着程嘉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尊化石似的站在那里,司徒姗咬着压根咬着挑衅她,“怎么了?是不是很痛苦?”
程嘉言捂着胸口,从脸部到身上,全身都在发颤,她压抑着自己几近崩溃的情绪,抖着双唇,嘴里重复着相同的话,“都是你做的,都是你做的,都是你做的……”
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就这么断了,她往后退着,打了个趔趄,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司徒姗笑得特别开心,有很得意,仿佛在一时之间,深埋在内心十几年的痛就这么彻底舒缓过来,她看着濒临崩溃的程嘉言,不断的刺激她,“现在你妹妹要不要蹲监狱,全都在我一句话,你们家阿善为了这个,不得不答应我跟他老婆离婚……知道离婚之后他要做什么吗,哈哈哈……”
她一边笑,一边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程嘉言瘫坐在那里,神态呆滞,只要一眨眼,泪就流出来了,她的目光迎上司徒姗,她哽着声音说,“你恨我,你冲我来就行了,为什么要搞我的家人……”
司徒姗摊手,“没办法啊,让你一个人难过,怎么解得了我得恨?让你痛一时,怎么都比不了痛一世带劲!”
程嘉言掩面痛哭,再也抑制不住了,她哭得越大声,司徒姗也就越开心。
大约过了一分钟,程嘉言疯了一般冲过去,双手掐着司徒姗的脖子,狠狠道,“我要跟你拼命!”
司徒姗一点都不惧怕,她指了指墙上的监控,“我这条命很贱,我不怕死,但是有人看着呢,你程大小姐的命这么矜贵,跟我同归于尽,你很不划算——别忘了,你们家嘉好,还在里面呢。”
程嘉言捏着她脖子的手渐渐松了,她再一次哭出来,她问司徒姗,“是不是我给你跪下,你就能放过他们?”
司徒姗眯眼,挑起她精致漂亮的下巴,啧啧嘴,“哪能这么容易……”
……
……
香港的夜色,再没有比这晚更深沉。
程嘉善指尖夹着一根烟,他站在司徒姗的轮椅后面,而那个女人,她则笑看着窗外月色,这一刻,她无比满足。
“如你所愿了,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该做到了。”
程嘉善淡淡的开了口,香烟递到唇边,又放下来,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
司徒姗将轮椅转过来,程嘉言便慢慢的蹲下去,他眼中没有一点光亮,注视着她,她便伸手去摸他的脸。
程嘉善的脸别开了,他内心的厌恶在这一刻涌至心口,司徒姗叹气了,“阿善,你就是这种态度?你让我怎么开心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