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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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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泊谦沉默了一下,点头说好。

    蒋绍征走后,两人都食不知味,待麦包吃完,便离开了餐厅。

    “你们去哪儿,我送你们。”

    晚高峰不好打车,秘密既然已经被撞破,蒋少瑄便不再推辞,请他送自己到别墅去。

    季泊谦的车没有安全座椅,蒋少瑄只好坐在副驾抱着麦包,麦包扭来扭去,她正要发火,季泊谦换了一个少儿台,听到儿歌,麦包立刻安静了下来。

    路上有点堵,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季泊谦下了车,绕到副驾驶,替蒋少瑄打开车门,抱麦包下来。

    蒋少瑄谢过他,客套地问了一句:“要不要上去坐坐?”

    出乎她的意料,季泊谦居然没有立刻回去。

    陈阿姨已经不在了,四层的独栋别墅黑漆漆地空无一人,蒋少瑄打开客厅的主灯,季泊谦才看清这栋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宝宝的痕迹。

    他捡起滚到脚边的球,问蒋少瑄:“你平时自己带他?”

    “保姆带。”

    “你不和你爸妈住一起?”

    “我父母不知道他的存在。”

    依着季泊谦的脾气,问出这两个问题已经是极限,他虽然满腹疑惑,却没再追问下去。

    蒋少瑄给他倒了杯红茶,他略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了。

    麦包似乎很喜欢季泊谦,抱着他的腿不准他离开,他捏了捏麦包的脸蛋,许诺带着玩具再来看他。

    蒋少瑄唯恐被人误会,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心烦意乱,哄睡麦包后,对着文档发了好一会儿呆。

    麦包睡得不沉,翻过身哼了一声,蒋少瑄轻轻拍着他,抬手调低台灯的亮度。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白皙的小脸上,把他的五官勾勒得更加漂亮精致,她实在想不通,他的母亲怎么狠得下心丢弃他。

    带着他千里迢迢从费城回来找父亲的这一年,她过得比十年更漫长,她坚信能替他找到生父,只是就算找到了,以明鹤的性格,会肯认吗?假使明鹤不要这孩子,她能忍心再把他带回费城,按弃婴交给警察处理吗?

    爸妈从小就骂她蠢,到如今蒋少瑄才肯承认,自己真的是不够聪明。

    她向来娇气怯弱,当年执意孤身一人去费城念书,也是因为对蒋家太失望。

    因着父母不成器,她自幼生活在蒋家老宅,由保姆和奶奶照看。即便爷爷奶奶一直声称最疼爱的是她这个小孙女,他们无意中流露出的对妈妈的轻视、对爸爸的恨铁不成钢也会令她敏感自卑。

    哪怕不是日日在一起,父母也是幼时的她心中最重要、最亲切的存在。

    所以七岁时在爷爷的寿宴上偷听到父母的争吵,得知父亲在外头又生了一个儿子;二十岁独自旅行时在海边撞见妈妈和一个老男人约会,她才会那样愤怒伤心。

    然而真正让蒋少瑄感到无助的不是父母,恰恰是口口声声说最心疼她的奶奶。

    爷爷去世之后,奶奶不顾她和妈妈的反对,力排众议让爸爸的私生子认祖归宗,与众人一起为爷爷守灵。她气不过闹情绪,奶奶竟当着全家人给了她一巴掌,骂她们母女一样不识大体,小家子气。

    于是奶奶重病到离世的一年间,蒋少瑄一直赌气不肯回去,也因此失去了原本属于她的那份财产。其实有了聪明乖巧的小孙子贴身陪护解闷,她这个孙女大约早就没了地位。

    爷爷去世之后、到美国之前的那半年她差点得了抑郁症,在童悦的劝说下,随便找了个男朋友四处旅行。那男生嫌她冷淡没情趣,很快就提了分手。

    因为父母糟糕的关系,蒋少瑄对男女之情一向悲观,除了差点喜欢上明鹤,再没对谁动过心。

    遇见明鹤的那天,她骑着自行车回租住的公寓,路过一个相对荒凉的街道,被两个骑摩托车的黑人拦了下来。其中一个黑人用枪指着她的头逼她交出财物,她吓得直哆嗦,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脑中不断闪出报纸上刊登的劫杀案例。

    她出门是为了到中国超市采购,买了一大袋蔬菜水果调料并没剩下什么钱,搜过她的身后,两个黑人十分不满,用枪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头,她眼前一黑,疼得几乎要昏过去,就在以为会被灭口的时候,明鹤开车经过,把她救了下来。

    “那俩是傻帽吧,这么漂亮的妞应该劫色呀!骑自行车的能有大财可劫吗!”明鹤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居然没问她受没受伤,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见她一脸惊魂未定,他又说:“我为了救你,把钱包送给他们了,里面有好多钱呢,你记得还我。”

    蒋少瑄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明先生,我会还的。”

    明鹤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蒋少瑄扭头看了眼三米外的那辆在暗夜中依旧闪耀的橘黄色法拉利,低声请求眼前这位在费城华人圈赫赫有名的男人:“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我现在可能骑不了自行车了。”

    “不能。”

    蒋少瑄“哦”了一声,再次道谢:“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你把地址留给我,我赔钱给你。”

    明鹤的笑声十分爽朗:“我不能让你直接回家,上车吧,送你去医院检查。”

    所幸只是皮外伤,不用留院观察,明鹤许是心情好,竟好人做到底地全程陪同,直至把她送到家。

    一进她的公寓,他便四处参观:“你的家布置得挺舒服的,你一个人住?”

    “原本跟一对情侣合租,他们上个月搬走了,还没找到租客,暂时只有我一个人住。”

    明鹤环顾四周:“这地方我喜欢,你帮我联系房东,另一半我租下了。”

    蒋少瑄有些惊讶,她不太情愿和单身男人合租,碍着他刚刚救过自己,不好拒绝,只婉转地问:“你难道没地方住吗?这房子只有两个房间,大的那间带独立卫浴和衣帽间的套间是我在用,另一个房间比较小……”

    “不算小。我习惯多设几个住处,没听过狡兔三窟么?”

    她以为这只是他的玩笑话,没想到第二日他真的租了下来。

    起初他很少过来,一个月也住不到两三天。两人见面不过是打个招呼,真正熟络起来是三个月后。

    那一段他几乎天天过来住,经常三更半夜才回来,偶尔起得早,还厚着脸皮蹭蒋少瑄做的早餐。

    有一晚蒋少瑄被同学拉去参加生日宴,有个同校的男生向她表白,众人跟着起哄,她对那人半点兴趣也没有,便玩笑着拒绝,谁知那人不肯放弃,越挫越勇,她被骚扰得没办法,终于板下脸孔。

    那男生是个小开,出手大方,常请一众同学吃饭,长得又还凑合,因此人缘极好。众人纷纷觉得是她不识抬举,刻意将她冷落在一边。

    无人理睬的蒋少瑄尴尬无比,无奈办生日宴的酒吧离她的公寓十分遥远,她坐同学的车同来,刚刚被抢劫过又不敢再深更半夜独自行动,只好讪讪地等待派对结束。

    那男生恨恨地喝闷酒,有暗恋他的女生见机凑了上去,不出半个钟头,两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拥吻在了一起,女生有意无意地用余光挑衅她,她正替他们害臊,明鹤就打了电话过来,问她在哪儿。

    他没带钥匙,急着进门,央她早些回去,她将自己的窘况大致描述了一下,他在电话那头听得哈哈大笑,说了句“等着”,就挂断了电话。

    明鹤一出现在酒吧,在场的女生都兴奋了起来,关于他的传说比他换的女朋友更多,他最吸引女人的地方不在于长相和财富,而是那股亦正亦邪的气场。

    他谁也不看,直接走向蒋少瑄:“那小子在哪儿呢?”

    他问这句话时脸上在笑,酒吧却一时间鸦雀无声,连喧闹的音乐都停了下来。

    短暂的错愕后,蒋少瑄轻咳一声,暗暗拉他:“咱们回去吧。”

    明鹤拉住她的手,巡视了一圈,目光落到那个男生脸上,弯了弯嘴角,赞许道:“是你吧?眼光不错,和我一样。”

    那男生脸色苍白,正要起身解释,明鹤就牵着她走了出来。

    坐上他那辆色彩鲜艳的法拉利,蒋少瑄才问:“他们为什么那么怕你,你是黑社会吗?”

    “什么?”明鹤瞪大眼睛,一脸单纯无害,“你看我像吗?”

    她小心翼翼地讲了实话:“有一点点……”

    明鹤懒得再同她多说:“……我很饿,回去给我做上次那种生煎包。”

    冷风吹过,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你喝酒了?怎么可以开车!”

    “有什么关系。”

    “太不安全了,你下来换我开!”

    明鹤有些意外:“你会开车?那平时为什么骑自行车。”

    “我车技不好,撞伤过突然蹿出来的浣熊,后来一握方向盘就紧张。”

    “运气真好,你有没有把它拖回家剥皮加菜?”

    “……”

    那晚的星光很美,害蒋少瑄生出了心动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