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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驰的谢琰发现地上有血迹。那血迹一路向前。他心神一凝,又一挥鞭,循着那一串串血迹驰去。
姜宸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血迹,这将透露他们的行踪。听着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响,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之人,她不能再受颠簸,须得立即救治才行。
冒娜拉见他又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她就要死了,你停下亦救不活她!”
姜宸却抱着偃珺迟跳下了马,从腰上抽出剑递给冒娜拉,让冒娜拉用剑刺马腹。冒娜拉明白了姜宸的用意,按姜宸之言刺马腹。马儿被刺,疯狂往前奔,留下鲜红的血迹。
而姜宸则抱着偃珺迟藏身到了一个微微突起的小丘后。冒娜拉也跟了过去。
不一刻,一人一马掠过。姜宸与冒娜拉皆松了一口气。姜宸将偃珺迟放在地上,举目望了望,此处空旷,并无人烟。他蹙了蹙眉,莫非,她真就如此死去了?不说他不舍,心中难受,便说她若死了,他一番盘算岂不又落了空?将来,他如何要挟谢弘?
“你去找大夫来!”他看着冒娜拉,用命令的口吻道。
冒娜拉哼道:“你果真是一直在利用我!如今,还用这般语气同我讲话!让我去找大夫?我恨不能她立刻死去!”
“我说过,她若死了,你也活不成。”姜宸冷眼看着冒娜拉。
冒娜拉哈哈大笑,“我如今没有什么可以让你利用的了么?我可还是北狄的公主。你将我带走,难道不是要利用这个身份,号召我阿兄的亲信将士?”
她倒没有说错。姜宸正是如此打算的。他笑道:“只要你活着,我便有法子召集冒丹旧部。至于是怎样活着,你可以选择。”
冒娜拉心痛不已,“姜宸,你竟如此对我!”
而谢琰见那血迹一时左,一时右,一时还后退,不似骑马驰骋之状,倒似马儿受了刺激发狂之态。谢琰“吁”了一声,立即调转马头,往回骑。
冒娜拉正要去寻大夫,谢琰便返了回来。他见偃珺迟昏迷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浸满了殷红的血色。他眸光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冒娜拉与姜宸。
冒娜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来人,大叫:“休要靠近!否则,我将再在她胸口上插一刀!”
姜宸亦笑道:“呵呵,谢琰!我早该想到是你!精通大周兵法,善谋善断。不过,只有你一个人来?若是路远等人赶来,知晓了你的身份,恐怕你再也不能在此为所欲为,借刀杀人,掌控一切了!连回北疆亦不那么容易了!”
“姜宸,你竟还活着,”谢琰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二哥竟将你放了!”
谢琰想了许久,二哥将姜宸斩首示众,而姜宸却还活着,想必是二哥将他放了的,否则他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只是,他仍不知二哥为何会如此做。
姜宸也不慌,面上带笑,“算你明白!谢弘放了我,是要我寻为阿迟及谢阭寻药。谢阭体内可不只中了一种毒。她试那毒对身子的反噬,亦只我有法子可解。”
原来如此!姜宸所言谢阭中毒,偃珺迟试毒之事,彼时,谢琰虽在北疆,却有耳闻。谢琰默,二哥明知姜宸在胡言乱语,只为求保命,却还是放了姜宸。从小到大,二哥对珺儿的呵护,他都看在眼里,连他这个亲生兄弟也不及她。姜宸拿珺儿作要挟,以二哥的性子,即使不信,也会让他活命。不过,二哥定派了人看着姜宸。姜宸能脱身,倒也有一番本事。
谢琰默然片刻已将来龙去脉想了个透彻。
姜宸见谢琰眸色清冷,哼道:“放我们走!否则,她必死无疑!”冒娜拉侧身站着,手握着偃珺迟胸前的匕首。
谢琰眸色愈冷,冒娜拉与姜宸都不敢有丝毫懈怠,一眨不眨地看着谢琰。
“是你给了她一刀?”谢琰看向冒娜拉。
他仍然戴着面具。冒娜拉见那张可怖的脸上眸色森冷,心头不由得一阵哆嗦,握着匕首的手亦有些微颤抖。她挺着胸脯,壮着胆子道:“是又怎样?”
谢琰立即抽出腰间佩剑,冒娜拉未及言语,人便已倒下。再一瞧谢琰,他仍端坐在马上,只是,手中已没有了剑。那剑已插在了冒娜拉的背上。姜宸尚未看清他是何时出手的,这速度快得骇人。
他盯着谢琰,“你不在乎她的生死?”她自然是指偃珺迟。
谢琰不语。姜宸不知还能有什么借口让他放他离去。而看谢琰的眼神,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既然如此,那便老账新账一起算,与他一决胜负吧!
姜宸将偃珺迟的身子朝空中抛去,然后抽出冒娜拉背上的剑,任由冒娜拉血流不止,尔后脚尖一点,朝谢琰袭去。
而谢琰亦腾空一翻,单手将偃珺迟接住,另一只手又从腿上抽出一把匕首,挡住姜宸袭来的剑。
只见匕首与剑在空中相遇,姜宸与谢琰同时翻腾出去,同时落地,后退数步。谢琰将偃珺迟轻轻放在地上。姜宸又趁机再使出一招。
谢琰迅疾侧头,耳边一阵劲风扫过,姜宸的剑从谢琰的耳边擦过。谢琰凝神,与姜宸侧身对站。待姜宸再回身一剑,指向谢琰胸前。谢琰面对着他,将匕首挡在胸前。
哼!我未必会刺你的胸。看你怎么挡住你的咽喉!原本直指谢琰胸前的剑在瞬间转了方向,朝谢琰的咽喉刺去。而谢琰的姿势未变。姜宸一笑,就要得手!
而他高兴得太早了些。因为,谢琰在他的剑尖刚刚碰到他的喉头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了姜宸的身侧,原先挡在他胸前的匕首亦在瞬间插|进了姜宸的胸口。
姜宸睁大眼睛瞪着谢琰,眼中是不可置信,随后缓缓倒地。
谢琰收了匕首,又从姜宸手中取回剑,尔后走到偃珺迟的身边,将她抱进怀中。披在她身上的是男子外衫,松松垮垮,露出破破烂烂的布衫和青紫的肩。谢琰皱了皱眉。
此刻,路远等人正好赶来。
“都死了?”路远瞧见姜宸三人身上都血流不止,不禁张大了嘴。
谢琰未答,抱着偃珺迟唤军医。
随军都有军医。只是,路远看着他怀中之人,“你要救这个医女?”
谢琰不理他。一名军医上前来。
“救不活她,你也别活。”谢琰只对军医淡淡地说了这一句。
军医皱着眉头,惶恐称“是”。
“只是……”军医看了一眼谢琰怀中女子,“大庭广众之下……”
秋风瑟瑟,她本身的衣裳几乎没有,外衫单薄。谢琰放下偃珺迟,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卸下盔甲,脱了外衣,搭在她身上。又命众人都退后。他扯开披风,将偃珺迟与众人隔开。
军医上前救治。
谢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路远命人砍下姜宸的脑袋,又给冒娜拉收了尸。路远看了一眼谢琰,心哼,难怪当初让他去杀那医女,他反对,原来是看上了这医女。方才他偶然瞧见了那医女的容貌,比之韦婼不知要美上多少倍。也难怪,他竟说放下韦婼了。
军医能做的便是给偃珺迟止血。然而,她失血过多,不知能否醒来。
路远等得不耐烦,“她死了没?没死,我们还得等她醒来么?”
谢琰看了路远一眼,未睬,而是转头问军医,“她如何了?”
军医想起他方才的警告,斟酌着道:“我已尽力将她的血止住了。而她伤口极深,元气大伤,北狄之药有限……不知她能否醒来。若能醒来,才算度过一劫。”
而她能否醒来,还是未知之数。
谢琰抱着偃珺迟,在冒丹王庭军营之外置了营帐,寸步不离守着偃珺迟。
而路远对外称单于冒丹实是被姜宸一人所害,冒娜拉公主亦被姜宸所杀。单于冒丹曾与他说赤狄亦是北狄。北狄当团结一心,对抗北疆。故而,不再与赤狄交战,反要迎接赤狄首领阿斯,主政北狄。
冒丹原来的部下,将信将疑,有反对的,有赞成的。不过,赞成的略多一人。路远以少数服从多数为由,迎接阿斯,为冒丹及冒娜拉举行葬礼。
而那些事,谢琰不再过问。三日已过,偃珺迟仍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
帐外有人徘徊,谢琰沉吟,“进来。”
是韦婼。
“何事?”谢琰问。
韦婼未似从前那般被谢琰那张面具吓住,她朝榻上之人看了一眼,反是骇了一跳,“她……死了吧?”
她转头,看着谢琰的双眼,倒是好看,她从前竟未发现。不过,她再一看那双眼睛,竟又觉得极有压迫之感。
“阿古,你喜欢她?”韦婼竟是来问这句话的。
谢琰自然不答,让她出去。韦婼怀着莫名的情愫出了帐。
夜幕降临时,谢琰点了灯,突然发现她的眼角有泪水滑落,一张嘴微微张合。
他低头,附耳去听。
夹杂着帐外秋风,她唤的是“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