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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鲁特琴和长笛共鸣的乐声,豪华的微笑大厅里旋转着万花筒一样的流光,玻璃窗上的浮雕色彩透着阳光照映在身上。她是带着五彩缤纷的光芒翩翩起舞的,脚尖轻盈的踮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左旋转,右旋转,弯腰,起身,鞠躬。
纤细的手被有力温暖的手掌牵着,他的手心和自己的紧紧地,毫无隙缝地贴在一起,她昂起头自负而骄傲的轻轻微笑,在大厅墙壁上的巨大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满意地看着自己金色的新娘礼服,繁复华丽的银色蕾丝花边,裙摆上有用金线刺绣出来的细碎月桂花瓣,她每次转身都可以听到众人的赞叹和惊呼,仿佛有一朵朵月桂花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曳散落了一地。头上的月桂花王冠很沉重,但她丝毫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她昂着头戴着它,让从窗外斜落的阳光沐浴着全身,仿佛诸神的赞美,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舞厅上就只有她和新婚的丈夫在跳舞,婚礼上的晚宴是要由新婚夫妇来开场的,演奏的一定是《艾萨公主之歌》,歌颂着传说中的公主终于和最爱的王子成婚以及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为新婚夫妇祝福着充满欢喜的未来。噢,真是荒谬的废话,她一定会比任何人都还幸福快乐的,和她最爱的表哥,全北陆最完美的男人一起。他们会生许多美丽的孩子,成为未来北陆各个国家的国王或王后,他们会有最强盛的国家,最富饶的土地,最雄伟的城堡。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高大俊美,双臂有力,胸膛温暖,她想着晚宴后的新婚初夜,想着自己用双腿紧紧夹着眼前这魁梧健壮的男人的腰,想着他的手掌握住自己的腰并且重重有力的撞击,想着他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胸尖和腿间,想着他的舌头在自己的双唇中来回探索,想着他的……饶是大胆如她,也不觉羞红了脸。转身之间看见了微笑看着自己的父王和母后,她赶紧聚集了精神,虽是自己的婚礼晚宴,但也是国宴,她不能在这种场合失态。
眼前的丈夫看着自己,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觉对她展开了一抹戏谑的微笑。她再度羞红了脸,却不甘落后的瞪了回去,惹得丈夫差点笑出声来。她低下了头,觉得心里和嘴里都如当年少年时,在深夜悄悄溜去厨房,偷了一大罐的樱桃果酱来吃,浓甜带酸的味道从嘴巴一直蔓延,直到心底才融化一片。
音乐稍微停顿,在几个高亢激发的旋律中再次换了首轻快的曲子,是《月亮里的银仙女》,是诉说精灵偷跑到树林里和打猎的王子相遇的爱情故事,是由灵活的跳跃形成的舞步,她最擅长这首曲子,没想到丈夫也能跳得这么好。他握住了她的手,揽紧了她的腰,两人便在舞池中间迅速的旋转了起来。眼前的所有景色都变成了绚丽的色彩,她听到自己的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大厅里,她看见劳伦斯的眸子带着越来越深的笑意看着她,听见了父王和母后的掌声和众人的喝彩,一切都那么快的旋转着,旋转着,音乐越来越高,她笑的无法自抑,都觉得头有点晕了。你跳得太快了劳伦斯,她想张嘴说,但是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音乐笑声鼓掌声喝彩声把一切都遮盖了,仿佛天翻地覆的一阵阵震荡。
“殿下!殿下!”侍女惊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维多利亚用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脑海里嗡嗡的余音震得她头疼发涨,偏偏旁边还有一个要死不死的人在嚷嚷。她怒得顺手拿了一个枕头扔去,藏在床单之中的声音压抑不了怒气的大喊道:“都给我滚出去!”
“殿下,殿下,出大事了,您快醒醒!”又是好几道声音响起,其中还有几个带了哭腔。
“到底什么事?!”一声怒吼,维多利亚气冲冲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吼道,却听到齐齐地抽气声在房间内响起。
一瞬间在室内有死一样的寂静,侍女们忍不住低声惊呼,站在公主床前的那些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正在摇醒她的侍女更是用手捂住了嘴巴,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头发凌乱,全身酒气的主人。
“怎么了?!”见众人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表情都是一致的恐惧,维多利亚不觉皱起眉头问道:“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她用手指捂着太阳穴轻轻的按着,有尖锐的痛楚从后脑突突的传来,她捂着欲裂的头脑,隐隐约约记得在昨夜父王举行了盛大的晚宴,似乎是要宣布劳伦斯的婚事,但她却喝得太醉了,在半途就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根本就不记得是怎么回房的。“莉莉安……唔……她皱紧了眉头摇晃地招着手,使唤着自己的侍女:“告诉我……昨天的晚宴上,后来怎么样了?劳伦斯表哥的婚事,到底宣布了什么……?”她呢喃着问道,半醉半醒地坐了起来。
但没有人回答她,房间里的空气像是拉满了弯度的弓那般紧绷。
她略带怒气的抬起头来,不耐地催促着,顺手拧了身边的侍女的手臂一把:“说啊!你聋了么?我在问你话!”
“殿下!”侍女看都不敢看她,扑通一下单膝跪下,头垂得那么低,几乎就要压到地上。她全身簌簌发抖,带着哭腔再次重复了一次:“殿下恕罪!”见状,满室的人也惊恐地立即下跪,所有人都低着头不去看她,有些微微颤抖,甚至有人躲在了最角落的地方,离她远远的。
“到底……嘶!”维多利亚痛楚地低呼了一声,她忽然住嘴,不由自主地用手抚上了脸颊。在指尖触碰到皮肤时感到了一阵灼热的刺痛。
她僵硬在原地,因为恐惧和害怕而停止了所有的举动。
“我的脸怎么了……?”公主喃喃地说道。她似乎不相信地重新用指尖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昔日白皙细嫩的皮肤,如被密密麻麻的细针刺入的疼痛传来,她顿时放声尖叫。
“怎么回事!?”她失控的大喊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镜子!我要镜子!你!拿镜子来!拿镜子来!”她无法控制情绪地推搡着旁边的侍女,手重重地划去,在对方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下人们发着抖把镜子递了上去,并且立即无声地离开了床边,维多利亚披头散发的扑了过去一把拿起了镜子,然后,一声无法控制的凄厉尖叫从她的喉咙里传出,震彻了豪华的宫殿里的每一个角落,直至苍穹。
在镜子的倒映里,在维多利亚公主完美无瑕而精致无比的脸颊上,有人用尖利的刀刃和优美的字迹留下了一词:“女表/子。”
那手法精确无误,甚至没有一滴血迹,深入肌肤,刚劲有力,仿佛是雕刻师在塑像下留下的签名,在她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刻下了永远的嘲笑和诅咒。伤痕早已凝固,她现在才发觉自己的脸内像是有虫子在来回钻动而突突地刺痛着。她不敢置信的拿着镜子看了又看,瞪大眼睛看着脸上的每一寸,终于忍受不了而猛然站起来,狠狠地把手里的镜子砸在了地上。
她疯狂而竭力地尖叫着嘶吼着,把眼前的家具全都四处丢着扫着,手边的枕头、床单、梳妆台上的镜子、梳子和香水,推到了桌椅和茶几,像是受困的野兽在墙壁上疯狂的抓饶着,嘴里用着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尖叫着。下人们都害怕地缩在角落里颤颤发抖,他们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被公主的怒气扫到然后挨鞭子。维多利亚红色的波浪长发随着她的疯狂而剧烈滚动,仿佛一团燃烧的熊火,充满了怒气和绝望。
“是谁?!是谁——!?”砸了几乎满房间的东西,维多利亚忽然停顿,她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心,如困兽一样重重地喘着气问道:“是谁!?”见无人回答她便提高声音厉声大吼:“伊利蒂亚在哪里?!”她忽然转身走向侧厅,伸手拿了挂在墙上的一把长剑,刷地一下拔了出来,雪白的剑刃反映着她怒火冲天的碧蓝双眸,像是翻滚的火焰在灼灼发亮。下人见状全都吓呆了,只有最年长的一位管家妇人过去拖住了她的腰,跪在地上喊道:“殿下,请息怒,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