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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坚固粗糙的岩石上,凝视眼前的海浪汹涌。寒冷冰凉的点点水珠随着海浪拍打而飞溅扑来,在她的脸上沿着脸颊流下,像是泪痕一样,留下了苦涩的咸味。
她在三天前带着军队在这座叫做布艺娜的渔村里扎营,这是希塞兰给她的任务里的最后一座村庄。有庞大的雄伟军队整齐有序地在后,夺下这些偏僻的小地方是毫不费力的过程,除了敢给他们甩有明显敌意的脸色的渔民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或军力的冲突。
但她不得不承认丈夫说得非常不错,这一整片海湾共有十三个大小不一的码头和港口,在被他们支配的这段时间里,每条经过此地的商船在面对海洋之子的刀枪成列而整齐前进直到覆盖了整个海滩的壮观画面下,都毫无抵抗的乖乖缴上领土的税务,数额在分配到各村庄和码头的维护费用之后仍然可观,是不容小觑的一大地理和经济要塞。
而当地居民在他们成功地解决了来自商船商人和水手们在渔村里引起的治安问题之后,也从怀疑和抵抗的状态变成对他们相当的顺从和敬佩了,她甚至从他们的眼光里看到了感激和仰慕。
我会成为一个最受人爱戴的王后的。她每天都这样告诉自己。接近所有的居民,聆听他们的问题和烦恼,让他们亲吻着我的手,以我的名字名为他们的孩子,在绝望黑暗的时候呼唤着我,用鲜花撒向我的影子和脚步走过的地方;在我的生辰的时候在窗前为我点燃许愿的蜡烛,在我生病的时候在神雕前虔诚的祈祷我的安康。是的,我的名字会在历史的长河里永存不灭,作为后世所有王储的代表和榜样。她在侍女们的伴随下巡逻时想到,慢慢地微笑。
自从在这里定居,她每天都有序地在清晨和傍晚走过村庄的每条道路,穿着简朴但是优雅的纯色长袍,带着简单精致的月桂银冠,扬着轻盈的脚步;由着赤脚而衣着破烂的孩子拽着手腕领去他们简陋的土屋察看那些病重的老人或漏洞的屋顶;包扎渔夫们在海里被刮伤的伤口,观看女人们编织渔网和竹篮,有时候她甚至会带着侍女们加入她们,听她们诉说从商船下来的水手们带来的各种各样的消息和八卦。
人们渐渐喜爱上这个亲切而平易近人的王妃,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优雅的女人。
她善良而温柔,总是带着亲切柔和的笑容和温暖的语言,这让他们受宠若惊而不敢置信。
“但她是王储呀!”很多女人都暗地互相讨论或和自己的男人们说道:“她将来会拥有整个或者一半的利昂山谷呢!住在黄金做的的宫殿穿着全都是宝石的裙子!为什么她要和我们坐在一起编织渔网和草帽呢?”
“但没有我们的支持,谁会帮助他们夺回盾牌之城呢?”稍微懂一点政局的男人或老者们都会毫不在乎地说道:“这只不过是一些政治的手段罢了,你以为她真的在乎你家孩子有没有奶吃你家男人会不会把你为几条鱼卖了?别天真了,她走回盾牌之城就不知道你是谁了!你还真以为会成为王妃的私密好友?就连她身边的马夫都是千选万选挑出来的,谁会记得你?一个满身鱼腥味和满头发都是贝壳的丑女人?”
“呸!”村庄里的女人们也立刻反驳道:“谁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道理?至少人家表现出来的行为比你好多了!啧!就懂了多一点道理就在这里摆弄显示什么?命根子都翘到天上去了,你这么聪明怎么不去王城里做学士或大师啊?你呢……就算多了几个硬币就对身边的人就傲慢的不得了了,还做得到和别人一样亲手包扎老人的伤口或陪孩子们玩耍?!你不威风地自以为是就感谢诸神啰!”
这话说的男人们满脸涨红,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总之安亚成功地在这里安置下来等待希塞兰的到来,她和军队在村庄之外扎营居住,处理着每条商船的税务事宜,以及接待着每位带来外界消息的船长。
她为了改变百姓们对被突然到来的统治者的抵抗心理做了不少努力,除了每天亲切待民之外也派人修理了很多道路和房屋、打压了不少欺负当地居民的商家和水手,发散了很多从前几场战争抢来的粮食和战利品,让百姓们看到了希望、感到了生活得安稳,这是他们在很久之前就没有感到的生活改善,故以渐渐地接受了他们的统治,并且期盼着真正的希塞兰国王的到来。
值得一提的是,跟随安亚到此的弗洛安·佩铎,是一位非常杰出厉害的学士,当初也是他和马拉爵士同时担任完成利昂山谷和西西利群岛联盟的政治联姻的外交使者;他年纪虽然老迈,但头脑仍然敏捷、身体硬朗而健康,看起来不会超过五十岁的样子。他借此间的停留和许多商队的船长签下了对希塞兰国王有利的商议联盟,以他们在南方所攻下的领土和基地最为地图和范围,打通了所有原本被维多利亚女王因战事而封闭的商路,为军队以最小的投资数额而得到了大量的粮食和用品。
他知道王妃的嫁妆是从一开始支撑着这场战争的资源,用此计而大大的松缓了这些资金的输出,因此也得到了王妃的信任和赏识,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弗洛安学士是知道的,没有王妃和这来源可疑的庞大军队,恐怕他们永远都没有回到王城的机会。他需要为了自己的未来投资,等到安亚带上真正的王冠后,他需要提高之前在里约克国王生前时自己在宫廷中的地位。
布艺娜村和沿海的四座村庄的事宜办得继续顺利,送信白鸽毫无阻碍地来回飞往,带着希塞兰和安亚的御章信纸。安亚在信纸里毫无顾忌地写着自己对丈夫的思念,她甚至在字间里加了许多挑逗诱惑的字眼,而希塞兰的回信也从最开始的端重礼貌的外交语气,逐渐变成了轻松温柔的嘘寒问暖。
距离真是一件美丽的事情。她经常在深夜中搁笔时这样想,谁都看不清她优美的字迹之后的真正意思,丈夫会以自己的理解和想法加以在他看的这些信纸,把她想成他梦寐以求的那个妻子。就如她也经常幻想着这些信是写给另外一个男人的,他会用健壮有力的手打开这些纸,用戏谑但是温柔的笑容看完它们;每当想到这些画面,她都忍不住在无人的床上嘤咛□□地抚摸过发烫的肌肤。
这种无法压抑烦躁的思念和胡思乱想,这是她看似顺利的政路上的第一件困扰的问题;第二……便是海洋再也不接受她了。
利昂山谷的四季分明,春暖夏炎秋凉冬寒,但并不是偏潮湿的天气,反而干燥温暖,常年是暖阳。
在抵达第一座金银村而重见海洋的时候,她实在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和喜悦,终于在处理好所有政事之后而不顾寒冷奔去了海边。但不到一会儿,原本晴朗蔚蓝的天空便被聚集的乌云遮盖,闪电和雷鸣撕裂了整个海面,还是中午的白天变得如夜晚那样漆黑,大雨滂沱飓风狂卷,码头上沉重的铁链和停泊着的商船的帆布都被吹得猎猎作响。
很多对他们保持着抵抗和怀疑的百姓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说他们带来了海神的诅咒和愤怒,因此他们再也无法出海捕鱼。好在等她离开了海水之后很快就转晴了,她保持着从容淡定的微笑制止了那些喝止着受惊害怕的渔夫的大臣们,心里其实是无比惊慌的。
海洋之父抛弃了她?
那天晚上,她跪在毫无一人的房屋里面祈祷,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清爽和熟悉的海洋咸味,她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海神哈达德利的名字和对他的颂赞祈祷词;但回应她的只是再次在海面上聚集的滚滚乌云和海浪的咆哮。
她不敢置信地一次次接近海水,但迎接她的只是哈达德利的愤怒和海水无声的抵抗。
惊惶变成了愤怒,愤怒转变成绝望,她是要率领她的军队从海上攻击亚达噶城的,如果就连下水都不能,她要如何去夺回属于希塞兰的月桂花王座?
忽然一道巨大的海浪向她拍打而来,扑在了她所在的岩石上,粉碎而飞溅而出的水珠溅了她一身,却丝毫感觉不到湿意和寒冷。
法尔西斯站在离她百步的距离之外,用沉厚柔软的毛毯裹着自己,冻得簌簌发抖地看着安亚,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