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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夏时,怒放的白玫瑰总是多入云朵。
熟悉的香味里总是渗着雨后的清新气息,弥漫在每个角落。
纵使有十多年未踏进狮心城一步,她也记得在夏季时这样甘甜芬芳总是笼罩在城堡和宫殿里的每一个角落。回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她记得多次枕着回想的画面在冰冷孤寂的亚达噶城里入睡;而在睡梦中,她总是得以回到这一片浓绿缀白的庭院之中,如幼时那样无忧无虑的四处慢走。
她知道自己是在睡梦中的。只不过无法分清这是浸入了记忆的碎片还是幻觉的印象之中。
周围有茂密浓厚的草墙,硕大饱满的白玫瑰如绒球一样布满四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走路时可以感到华丽沉厚的衣服随着自己的步伐发出细碎的声响,脚上穿着的是用锦缎和鹿皮所制作的靴子,鞋底沾满了露水和落在泥土上的草叶和花瓣,脚步坚定有力,带着迫不及待的期许往前走去。
这是要去哪里?
她想要知道答案,但身体却并不受控制,并不允许她左右观看,只能看着“自己”穿过了庭院,走过了树林,掀开垂挂在四处的藤蔓杂草,往更深处的走去。
她在被柔软绒绒的毛皮铺盖的舒适大床上醒了过来。
冬日清晨的阳光非常耀眼,从破残的窗户外斜斜投入,像是绽放耀眼的柔和乳色光晕一样泼洒在房间内。炉壁内的木柴仍然燃烧着跳动的火焰,暖和的温度把宽敞房间的寒气全都驱散消灭了。
她眨了眨眼看向了高大的天花板,似乎还未曾从梦境里完全脱离,愣愣地看着头顶和周围陌生又熟悉的环境。
四角仍然有火焰蔓延的痕迹,漆黑的烧焦印记却遮盖不了雕刻在墙壁上的花纹,她仍然能够辨认出昔日精美华丽的图案,是未曾绽放的玫瑰花苞,繁复重叠的花纹像是波浪一样覆盖着屋顶,也有未曾洗净的金粉银饰,在阳光下仍然弱弱地反映着耀眼的光芒。
她裹着厚厚的毛毯起身,赤脚而行。
被派遣来服侍她的下人非常用心体贴,用细薄的地毯铺在了前往房间门的地上,让她不必踩在坚硬冰冷的石地上,往日的灰尘也被打扫了干净,她靠着仅剩的回忆走过自己房间的每个角落。
这里以前有一座梳妆台,她缓缓走过房间的各处想到,那些精致小巧的家具模样都渐渐重现在视线中。这里曾是专门放满她的玩具的大木箱的角落,之前放了一匹木马玩具,她最喜欢骑着它来回摇动。这里是摆着沙发和茶几的地方,她会和伴读的表姐妹们在这里玩家家酒,她似乎还可以清楚地记起她们的名字和模样,即使她们早就被定格在少女时的样子,永远不会老去。这里曾经有过书架,爱蕾丝达和母后都喜欢在这里为她念故事和诗歌;这里摆过书桌,她坐在这儿听着老学士和教导夫人的那些枯燥无聊的课程,后来她便命人把桌子搬到了窗子面前,方便自己读书的时候看着外面的风景偷懒。
家具、摆设、玩具早就被烧成了灰烬,但她至少回到了这里。
伊利迪亚站在了窗前,不由自主地微笑。
天色还早,外面的世界静谧无声,狮心城如今还没有迎接过第一场雪,却有淡淡的银白烟雾在窗外的树林间弥漫。她的房间面朝北方,和包围白色城堡的树林和湖泊相对遥望,可以看到远方的雪山草原,虽然有着全堡中最好的景色,却不到狮心城的大街小巷。
看着静悄悄的庭院和树林,响起了那个梦境,伊利迪亚心中一动,迅速地穿好了衣服戴上了沉厚的斗篷和保暖的靴子,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门往外面走去。
走廊上有冷冽清新的空气味道,庞大的城堡在迎接了住进的主人之后似乎再次活动了起来。她悄悄地走过蜿蜒曲折的走廊,竖耳聆听着在墙壁之内交错穿梭的水管,有咕噜咕噜的细碎声响伴着空气流畅的风声,破残的走道里没有人,却可以嗅到淡淡的面粉和烤炉的香气,想必下面的厨房的火炉已经生起了火,清晨的第一批仆人在乔利安娜的指导下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有好多事情要做,她边放轻了脚步想到;神骏族的人们整齐有序,在丹昂恩和乔利安娜的指挥下很快就把所有的工作分配都安排妥当,但她不可能一直让他们作处理仆役人手的事情,必须尽快地安排一个值得信赖的管家,这种事情可以让撒绯试着去做,毕竟这整座城堡以后都将是他的。
她边想着边穿过整个白色城堡,他们在这里已经安置了好几天,虽然很多地方都被打扫整理了干净,但毕竟城堡太大角落太多,很多地方都仍然有倒下来的墙壁和被摧毁的地方在。
但这样……也挺好的。
伊利迪亚在经过一处倒下来的石柱时想到。
金丝如雨的阳光洒落而下,晨曦微露,石柱之间有青嫩翡翠的花草生长在碎石的缝隙之间,水帘般的金黄光芒在上面盈盈拂掠而过,这些支离破碎的断壁颓垣有一种破残不全的美丽,像是在时间里凝固的纪念碑,永远提醒并且警惕她如果失败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她想要把这一处废墟保存下来,祭悼并且纪念着那些过去的死亡。
穿过了楼梯经过了银色大厅,墙壁和地板已经被扫清,却没有之前她记忆中的金碧吊灯、厚重华丽的大地毯,以及在四壁上吊挂着的各个家族的旗帜,空荡宽敞的大厅看起来非常寂寥,只有一把临时被搬来的桐木座椅放在中心上端来作为她的王座。那椅子简洁而优雅,是她喜欢的样子,没有过分的华丽雕刻,也没有贵重的宝石镶嵌,简单而大方,就如所有的临时装扮一样。但看到它却让小公主想起,他们需要什么。
资金。
打仗并不能没有资金。
她拥有正确的血统和统治权、有理直气壮的讨伐战争的理由、有了军队和武器以及伴随她的忠诚卫士、还有每天源源不绝而不断投奔过来的人民,她可以领导着无数家族和人们南下,但是她需要钱。没有国库和资金的话,这一切都会变成笑话。那些阿尔贝蒂亚和父王留下的重臣和家族们会给予她经济上的支援,但她深深知道,自己是需要家底和后盾的,否则那些债务会成为重建王国的最大阻碍。她不能允许在建起家园之前自己的财产就以负数赤字出现在账簿上。
她慢慢地走向了庭院,习惯性的放轻了脚步和用斗篷遮住了面容,但在看到见到她急忙行礼的仆人们才微带惊诧的回忆起,已经是在自己家里了。
根本就无须小心翼翼。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负责早晨清理和整顿的仆人们没有听到让他们起身的命令,不觉有点忐忑地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到年轻的女王伸手摘下了斗篷,有点好笑地摇了摇头,见他们不知所措不觉带了歉意地说道:“抱歉,是我走神了。请你们继续,辛苦了。”
在众人惊于她的微笑和赞赏之中,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往庭院的方向走去。
昔日精巧优雅的庭院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打理了,虽然保持着整齐对比的草坪、雕像和喷泉的设置,但却停止不了许多枯萎的藤蔓和杂草的蔓延生长,伊利迪亚微笑着向一大早就在这里开始工作的园丁们打着招呼,不知不觉地往树林深处走去。
凛冽清冷的空气流通,林子里的树木都是常青的百年大树,她发现小时候和兄姐们在这里扎好的秋千也被人重新系结了上去,想必在春夏季节时它又会再次长满白色的玫瑰。
她靠着梦中微弱的回忆再继续往更深之处继续走着,身后的城堡逐渐被树林覆盖住而消失在视线之中。
繁重的绿荫树枝形成了拱形的走廊,脚下的石路逐渐消失,被泥土和青苔代替,好在她的靴子早就走过更加湿滑不平的道路,因此没有摔倒或滑摔;左右两旁有吊挂而下的古老藤蔓,湿湿嗒嗒的滴落着露水,有少数的野花和蘑菇绽放在漏下的阳光所照的地方,时而也可以听到动物们快速躲藏起来的声音,它们都隐藏在黑影之中窥视着意外到来的访客。
伊利迪亚扯下了斗篷,把它挂在了来路的树枝上,它时常被钩挂或扯住,实在妨碍她前进。她拔出了长剑轻巧地砍下了防癌自己前进的树枝,莫名其妙地坚定地向前走。
走得太远了。她往后频频看着,回去晚了的话一定会被责备。但还是要往前走。
向前,向前。
为什么在回到白色城堡的第一天就有这样的梦境?她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有人在沉睡的时候往这个方向指去。
她不记得来过这个地方,幼时的回忆并不模糊,她在这十多年之中往复回顾而多次回想,她很清楚当年自己去任何地方都有随从和奶妈侍女们跟着,完全不可能独自走到这么深的地方。
有什么在呼唤着她,叫她往这个方向走去。
最后一次这样盲目地走到林间深处,我得到了王冠和长剑。她边挥砍着树枝边想着,或许这个梦也是有指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