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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冰冷吹来,带着无数死鱼尸骨的腥臭味、火焰仍然燃烧烤肉的烧焦味,还有一丝他无法辨认的味道。
像是死人的尸体在水中浸泡许久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蓦然有轻微的声响在附近响起,古斯达夫迅速地拔出了长剑,警觉地向周围看去。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山坡的方向,隐约可见希塞兰和安亚在众人的拥护下仍然观察着船只的模样,而在通往王储房屋的这唯一的路上,毫无别人。
“谁?”他低声喝道:“这是陛下们的房屋,何人敢擅自闯入?”
没有人回答他。
吱呀——一声,一扇门猛然关上!
古斯达夫皱紧了眉头,紧握住手中的长剑,慢慢往前走去。
刚刚根本就没有感到任何风。他想着缓缓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前进。
这时房间内的烛光都闪了闪,火苗弯下了身,熄灭了又再次燃烧了起来。
古斯达夫皱眉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窗门都是紧闭着的,为了保持房间里的温暖,在陛下们不在的时候都是不开窗也不开门的。他在窗户前看着内里时,忽然从窗子上的倒影发现有一抹身影从他身后匆匆走去。
一个裹着面部低头迅速走过的女子,看起来是侍女的服饰。
他收起了剑好奇地转过身去,发现地上有了一系列的奇怪脚印。土地是由泥土和黄沙组成的,但对方留下的足迹旁边有不少的水珠,滴滴答答地随着走路而淋了一地,他俯下身来仔细观察,发现了大量的沙粒和来自海边的潮湿海苔。
这人是掉进水里了吗?
他疑惑地随着足迹向前走去,果然看到那人站在不远处的窗户前,一动不动地往前看着。
这不是王后身边的那个侍女?他边回忆着边向前走去:“那个……这位不是陛下身边的……”那人叫做什么来着?他实在不记得那个总是低着头的谨慎小心的侍女的名字,但现在才想起,还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抱歉,请问……”
他忽然停顿了脚步,发现对方湿答答的全身,裙摆沉重而浸湿地拖曳在地上,她赤着脚踩在沙地上,白皙无色的肌肤带着淡青的色彩,水珠不住地从她身上的每一处流下,发丝间也充满了沙粒和大小不一的石块。他看不见对方的脸,只看到冰冷的寒气从她的侧面不住地呼出。
“这位小姐……”他忍不住说道:“你这样会受寒的。”他脱下了自己的披风上前:“海风这么大,你不能一直站在这里。”
“不要上船。”忽然那人轻声说道,声音有一丝沙哑。
她并没有转头,仍然是侧面对着他。湿答答的凌乱头发遮盖着轮廓,一言不发地看着房屋内。
“不要上船。”她喃喃说道,举起手指向了窗户,似是要给他展示什么。他随着她的指示看了过去,只见窗户上的玻璃随着她指尖的触碰,里面房间的窗帘自顾自的慢慢卷了起来,往旁边挽去。
他看的口瞪目呆,发现里面正是安亚王后平常用来祷告的房间,他和希塞兰以及其他大人们在书房开会讨论的时候,王后就会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默默祷告,许多人都曾经赞美过她的虔诚,王后也总是羞涩微笑。
他附在窗户上往里面看了过去,只见内里毫无光亮,但可以辨识到房间里的空荡,只有小小的烛台放在室内中心,在已经燃烧成一滩蜡泥的烛灯之前,有什么东西一动不动地俯伏在地上。
古斯达夫感到自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起来,扑通扑通地声音遮盖了身后的海浪和大风的声音。
不要看!快走开!
脑海里有这样的呐喊叫声对自己说着,一阵不吉祥的不安感受笼罩了他。
黑暗一样的影子也紧紧抓住他的心脏,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俯身向前,更加紧贴在了玻璃上,想要一探所谓。
猛然他的眼瞳紧缩,在从外投入的光芒照耀下,他看清楚了那个匍匐在烛灯前的东西。
是个死婴!
他惊恐地想要往后退开,但却似乎被什么紧紧抓住而贴在窗户上。
他看得到那小小人儿睁开着的眼睛,僵硬了的脸颊和微微张开的小嘴,他的小手指张开得大大的,似乎想要抓住什么,那表情凝固在即将哭出声的样子,而在他的胸和肚子上,在他光洁细嫩的皮肤上有血色的刻印被雕写在上面。
古斯达夫发现自己的牙齿开始忍不住上下打颤,他努力地去辨识婴儿胸上的字体,血迹凝固而少许,看来是在死了之后才用刀子写上去的。
“愿……死………”他喃喃地念着看不清楚的字迹,忍不住转头对身边的人说:“我们必须进去!”
但身边哪里还有什么人。
风吹夜静,不远处的人群的喧闹声夹在风里淡淡传来,海浪拍打沙滩的细碎声响,巨帆在风中猎猎飘荡,房屋附近没有任何人,他左右看来看去,发现就连地上的足迹都不见。
平坦的沙地没有任何印子,仿佛没有任何人来过一般。
他惊得几乎跳了起来,回头向窗户看去,发现窗门紧闭,内里什么都看不见,窗帘垂放而下,把里面的所有都遮盖得严严的。
“不要上船。”身后忽然又传来了像是叹息的声音,他转头看去,发现刚刚那侍女就在自己身后,离自己不到一拳的距离!
冰冷森然的海水气息包围了他,马拉爵士死死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头发覆盖着面部,只露出白皙无色的下巴,海藻和水草塞满了她的嘴巴,贝壳和沙粒滴滴答答地从她对发梢不断落下。她口里吐着寒气,却不能说话,古斯达夫想要拔剑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他的躯体像是被冰冷的海水捆住,所有的温度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寒冷又咸味的气息,像一只巨大的蜘蛛一样包围了身体的上下。
他喉咙滚动,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听到:“不要上船。”那女子重复道,浓稠的黑色血液带着海带和水草,随着她张开口的时候不断滴落了下来。
“为什么……”古斯达夫说到一半,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他觉得天翻地覆,似乎一切都馄饨凌乱地颠倒过来。
空腹的胃部隐隐作痛,耳边也有无数铿锵清脆的武器声音,和人声与脚步的吵闹,他想要保持清醒站起身来打开身后通往王后的祈祷室的那扇门,却怎么都使不出力气。
阴森的侍女全身湿漉漉地站在他面前,他感到了海水的咸味和冰凉,海浪不断来回推动左右荡漾,他快要被摇晃的头晕作呕了。
快停止这烦人的摇摆!他在心里怒道,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光芒从圆形的小窗户投射而进,他捂着头忍不住□□。
“大人,您醒了?”身边有人立即迎了上来,递上了一杯水。
“唔………”古斯达夫捂着头,努力地坐起了身来:“这是哪里?”他马上就知道自己做了多余的问题。
摇晃的房间,海浪的拍打声,木质的地板和墙壁,浓郁的油漆味道,还有小小的圆形窗户。他已经上了船了。
“恩利卡王后号。大人。”随从有圆形的脸,年轻稚嫩的双颊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雀斑,古斯达夫认出他是慕德尔郡城里的人,心里稍微安稳,至少身边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昏迷几天了?”他直起身来接了杯子仰头喝水,喉咙干燥又疼痛,嘴巴唇上也干得起皮了,看来他们已经出海许久:“你叫什么名字,小子?”
“庞克·德瑞福,大人,但大家都叫我‘雀斑’。”随从有力地回答道,满脸的仰慕之情看着他:“我在慕德尔郡是您的马夫,大人。”他兴高采烈地说道,又马上加上:“我们已经出航三天了。”
“噢,雀斑?这是什么怪名字?”马拉爵士揉着头起身下床来,蓦然船只一阵摇晃,他立即扶住了床头,摇了摇头,赶走了脑海里的晕眩。
“是个男子汉就得让别人以名字称呼你,这是基本的礼貌和尊重。”他边训着庞克边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汪洋,它就像一个庞大的没边的监牢,他想到。现在你无处可逃了,陛下,你不能再躲避我。
“陛下现在在哪里?”他往外面走去,边走边问道。
他的房间位于第一层的左边通道之处,要穿到甲板上的话需要经过长长的走廊。船只摇晃的厉害,左摇右摆的让人难以前进,木头的墙壁不断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的胃又是饿疼又是恶心,一阵阵胃酸和黄水的味道不断从腹中逆流而上。身后的雀斑庞克双手及时地扶住了他并且稍微用力地往前推去以帮他前进。古斯达夫不悦地抿了抿嘴唇,但心里还是很感激他。
一阵清爽凛冽的海风扑面而来,他顿时好受了许多,摸索着门边两旁的扶手,脚步虚浮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