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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花雉将两枚库房钥匙交给楚云裳的时候,赵氏已经在用来举办百日宴的正厅里,带着一干人忙活开来了。
调整桌椅摆放位置,准备新鲜的水果点心茶水,有一点不对,就得要求撤下去重新摆弄。赵氏和三位姨娘忙得几乎是脚不沾地,在正厅和大厨房里来来回回的穿梭着,恨不能多长几只手多生几个脑袋来,好将事情安排得更加妥当完美,让谁都挑不出一丝儿刺。
而作为楚家人,早离府自成家业的几位少爷,此时也都是提前拖家带口的来了,包括在相府里住了很久的楚三爷,也是带着老婆女儿回来了,相府二小姐文妤自是还没来,得在巳时过后才来。
见楚天澈一手搂着一个小姑娘,身边娇妻作陪的享受着不少人的注目礼进来了,正忙得不可开交的赵氏立即放下手头上的所有事,亲自迎过来,伸手就要抱这两个从未见过的孙女。
“这个是佳宁,这个是佳欢?哎哟,长得真可爱,来,让祖母抱抱,都长这么大了,祖母还没见过你们呢。”
周围都是兄嫂弟妹,正各有深意的看着这边。楚天澈这时候也很给赵氏面子,将两个女儿放下来,她们在地上站好了,立即乖乖巧巧的给赵氏见礼:“祖母好。”
然后看见楚玺来了,两个小姑娘觉得侯府里这么大年纪的人,除了爹爹的爹爹之外,也没什么人了,当即又见了礼:“祖父好。”
听两个小姑娘这样脆生生的喊,楚玺面上也是盈了一丝笑意:“乖,你们今年过年没回来,祖父现在把红包补给你们。”
说着,果真取出四个红包来,一份是他的,一份是赵氏的,往两人面前递。
楚佳宁楚佳欢一看,没有立即伸手去接,而是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爹爹。
楚天澈抬了抬下巴:“压岁钱呢,还不快接着,说句谢谢祖父?”
见爹爹同意让自己拿红包,两个小姑娘这才敢接,然后甜甜的喊道:“谢谢祖父祖母的红包,祝祖父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们向来都很会说话,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感到怯场。
两双无比相似的大眼睛扑棱扑棱的眨啊眨,像是会说话一样,谁见了她们,都会发自内心的喜欢上这一对双生一样的姐妹花。
楚玺也是难得和蔼地摸了摸两个小姑娘的脑袋:“去和你哥哥姐姐们玩去吧,祖父有事要和你爹爹他们商量。”
赵氏也是道:“来来来,小心肝儿们,祖母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咱们侯府里好玩的可多了。”
楚佳宁楚佳欢将红包交给文姬,让娘亲先替她们保管,然后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就和各位堂兄堂姐一起跟着赵氏离开了。
文姬没跟着去,而是和其他女眷们准备帮忙,怎么说都是侯府的媳妇,侯府嫡外孙儿要开百日宴,待会儿巳时到了,迎接宾客的时候,都是她们要占主力的。
当下,该忙的继续忙,该去书房的则去了书房。
去书房的自然不是别人,是楚玺和他的六个儿子。
书房里,楚玺坐在桌案后,看着站在前面风姿各异的六个儿子,其中只老三楚天澈这一个嫡子,其他都是姨娘生的庶子,楚玺发觉不管自己怎么看,竟都怎么觉得这五个庶子,统统都比不上楚天澈一人。
甚至于,他还觉得,他们五个加起来,也恐怕比不上楚天澈的一根手指头。
哪怕这五人里,有人已经坐上了地位相当不低的官职,有人已经成为了北方小有名气的富商,也有人成了颇有声望的一位士子,在文人界里很有派头。
可即便如此,掌握着六个儿子许多信息的楚玺,却是清楚的明白,五个庶子再有天赋,再有才学,可横竖嫡庶之别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就算他们的姨娘最近都使出了不少手段,但该是楚天澈的,就还是楚天澈的,只要他想,任何人都不能将属于楚天澈的东西,从他手中抢走。
侯府的世子之位,楚家的未来家主之位,这注定都是楚天澈的,除楚天澈外,也无人能更好的胜任这两个位子。
可楚玺看得这样通透便罢,他的那五个庶子,便不这样看了。
因为楚玺一直以来都没有刻意的表现出自己看好谁,这便给五人造成了烟雾弹那样的效果,摸不清看不透,就容易胡思乱想了。
不过他们的胡思乱想,也并不是真的胡思乱想。
至少他们五人无一例外,都是统一觉得,自己有着足够的能力和资格可以担当那两个位子,哪怕楚天澈是嫡出,他们也和楚天澈是有着一较高下之力的。
并且,他们的姨娘也都是各自觉得,自己的儿子才是最好的,只有自己的儿子,才能脱颖而出,其他人都将是儿子的手下败将。
因此,自从上一次家宴过后,根本没去赴宴的楚天澈依旧是态度暧昧,只住在岳父府里,楚玺和赵氏召他回府多次,他压根当做没听到,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直让赵氏半夜都睡不好觉,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儿子是不是根本不打算继承楚家;其他五人则是时不时的就会让自己老婆孩子多来走动走动,打点一下府里的下人,甚至是拉帮结派的,如四姨娘生的三个儿子,仗着他们是真正的亲兄弟,就想方设法的排挤其他弟兄,企图能在楚玺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利益从来都是让鬼推磨的不二法宝,楚玺这段时间也发现了,就算是自己最不成器的小儿子,近来也变得十分上进,种种行为都是可圈可点,隐隐有着能继承整个楚家家业的作风。
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用提了,每个单独放在外面,那都是数一数二的最佳继承人,只是和楚天澈在一起,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文能写诗作画,武能耍刀弄枪,政能独具匠心,商能别具一格,不说全能,却也皆有涉猎,实在是真正的好苗子。
只性格有些懒散,但这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六人安静的站着,平静的接受着楚玺的打量。
楚玺年纪虽然大了,眼睛也变得有些浑浊苍老,但那眸中的目光,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六人,却还是让其中两三个人感到如芒在背,竟是被父亲的目光给看得吓到。
楚玺一眼便看到这三人的反应,当下在心中暗暗地摇头,果然只是做做样子。
须臾,楚玺终于开口,讲出现在将他们都叫过来的缘由。
“今儿是楚喻的百日宴,懿都里很多名门望族都会来,是个真正上流社会云集的时候。上回你们母亲把你们都喊回来,夫人和姨娘都跟你们说了什么,都要你们干什么,我这个当父亲的,我心里其实都清楚。等会儿就开始忙了,废话我也不想多说,我叫你们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们,今天是个很好的日子,同时也是个很好的机会,百日宴结束之前,我会当着众位宾客的面,宣布一下楚家的未来继承人,你们,都各自做好准备吧。”
闻言,六人里,除了楚天澈,个个都是心惊。
所以这段时间,其实就是父亲对他们的考核吗?
真不知自己表现出这样,可会博得父亲的青眼?
而自己这些兄弟们,父亲又怎么看,在父亲眼中,自己和兄弟们孰优孰劣?
谁有着更大的优势能一举成为继承人,谁会直接被父亲给从考核名单里剔除掉?
怀揣着或紧张或激动的心情,少爷们离开了,只楚玺不动声色的给楚天澈示意,要楚天澈待会儿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再过来一趟。
楚天澈想着等百日宴开始了,就是七妹好戏上演的时候了,父亲想宣布楚家继承人,这是根本不可能正常发生的,那个时候的父亲,绝对是会恼怒到谁都不可预料,索性现在先如了父亲的意,让父亲高兴高兴,后来的事就后来再说,反正人不都是喜欢贪图一时的享受。
这样想着,楚天澈和兄弟们分手后,便一个人悄悄回了书房。
果然书房里,楚玺正等着他。
见他一个人来了,楚玺没多说什么,只打开墙壁上的一个暗格,将暗格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极为郑重的放到楚天澈手中。
入手沉甸甸的,楚天澈低头一瞧,不算陌生,以前曾见过那么一两次,正是楚家的家主印信。
不过这个家主印信,却一点都没有楚家文人世家的样子,并不是楚家的专属标识。楚天澈认真的看着,觉得这玩意儿既不像玉,也不像石头,但整体却十分的光滑且沉重,触手微暖,有点像是一只正展翅飞翔的什么鸟类的形状,仔细看的话,像是……大鹏鸟?
不对,大鹏鸟哪里有这样长的尾巴,这不是大鹏。
可不是大鹏的话,这能是什么?
难道是凤凰,但这凤凰长得也太挫了点,完全就是一头凤凰跟一只麻雀杂交才生下这么个鬼样子的后代,所以这也绝对不是凤凰。
既不是大鹏,又不是凤凰,这家伙能是什么,一种新出现的生物吗?
楚天澈还正研究着手中的东西,就听楚玺道:“这是咱们楚家的家主印信。天澈,你知道父亲的心思,楚家的未来,只能交到你手上,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他说着,微微仰起头,目光悠远的看向书房之外的天空,两鬓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是有些斑白了:“天澈,我楚家传承数百年,到了如今这个份上,看似金玉其外,实则早已败絮其中,楚家里的水是有多深,我不说,你也该是知道的。可楚家毕竟是楚家,老祖宗一手打下来的基业,怎能到了我们这一辈就给损耗?天澈,父亲不求你能将楚家发展得如何繁荣昌盛,只求你能认认真真的待楚家,让楚家继续延续传承下去,也算对得起父亲的一片苦心。”
冗长而沉重的话语说完,他竟好似一下子老了几岁,神情也是变得有些沧桑了。
到了这个时刻,自以为能将整个楚家再无任何顾虑的托付给楚天澈,再也用不着自己精疲力竭呕心沥血地日夜都在思索自己该怎样做,该怎样计划,才能让楚家在原先的基础之上,发展得更加强盛,他紧绷了多少年的神经放松下来,终于是老态初显,和寻常里见到的垂暮老人没什么两样。
虽谈不上老态龙钟,但也是让人觉得,他真的是老了,老得已经不能再承担楚家的担子,只能将这个担子交给更加年轻的儿子去继承。
只能交给楚天澈。
楚天澈看着他,一时间竟觉得十分触动。
其实楚云裳以前说得不错,楚玺谈不上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他对楚家,却是真正花了心思的。
而楚玺能有着这样只看重家族整体利益,而一点都不看重关注家人亲人的本质,却根本是因为老太夫人了。
老侯爷去得早,原配去得也早,楚玺是老太夫人一手教育培养的。而老太夫人出身皇室,体内流着慕氏最正统的血脉,拥有着皇室与生俱来的高贵和说一不二的威势。
他被老太夫人亲手养了一二十年,怎么说都受到了亲奶奶的影响,并且那影响还是十分深刻,是以他一直以来都有着极大野心的同时,对于情感这回事,也是完全继承了出身深宫的老太夫人——
天家无情!
在皇室里,所谓爱情、亲情,这些都是浮云流水,根本抓不住也握不牢。
真正能让人在皇室之中立足的,乃是最高最重的身份,地位,以及利益。
当初老侯爷尚处在而立之年,就被楚昌害死,老太夫人明知是自己的小儿子杀了自己的大儿子,可偏生,从老侯爷死在她眼前的那一刻起,一直到老侯爷下葬,她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一直没有哭过,也一直将楚昌这个凶手给包庇着,半点都不曾泄露出真相来。
甚至于,老侯爷入土的时候,没了父亲的小小年纪的楚玺在那里哭,她望着楚玺,语气十分凌厉的道:“楚玺!你给我站起来,不准哭!要哭,回府后自己去柴房里哭!你都多大了,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你爹死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楚家唯一的顶梁柱,你是楚家唯一的男人,你必须承担起你应承担的责任!你再敢哭一下,我就打断你一条腿!哭两下,就打断你两条腿!”
这样的话无疑是最好的威胁,当即就说得楚玺再也不敢哭了。
小男孩脸憋得涨红,眼里也凝满了泪水,可愣是一滴眼泪都不敢让它掉出来,哽咽的声音也不敢发出。
他仰头看着一身缟素,却犹自雍容端庄,丝毫不减皇家风范仪态的奶奶。
模模糊糊的视线之中,他觉得这样的奶奶,实在是太让人害怕,好像她根本不是他的奶奶一样,不管谁死在她面前,也不能让她眼睛多眨那么一下。
这样的人,太可怕,也太陌生。
可,就是从老侯爷下葬之后开始,楚玺从一个小小的少年,长到弱冠的成年男子,这期间,深受老太夫人的教育和影响,他看重楚家,看重侯府,看重金钱,看重利益,看重更高处的更让人垂涎万分的权势。
所以,才会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结交所有能结交的人,做出所有能做的事。
而正如他所努力得到的回报一样,现如今的楚家,更加坐实了文人世家的巅峰地位,侯府也是越得陛下欣赏重用,侯府里所有的男人,包括他在内,仕途商途之路都是发展得越来越好,侯府楚家前途光明无限。
能以一己之力,将楚家提升到如今的位置,楚玺尽管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还是十分满意的,并且也是十分自豪的。
至少他保住了楚家基业的同时,也将楚家重新发展了起来,比他那早早便去世的爹,做得还要更好。
可这样的好,却是建立在他从老太夫人身上继承的天家无情的基础上!
他无情到说同莫青凉和离,就同莫青凉和离;说不能让楚云裳死,就不让楚云裳死。
同莫青凉和离,和离到这十年来,两人再也未见过一次面,写过一封书信;不让楚云裳死,不让到不惜动用御赐的珍贵药材,也要让楚云裳饱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他在政治之上,无疑是十分成功的,甚至完全可以当做典范来让后人学习瞻仰。
但他在情感之上,却是冷血到让许多人都感到胆寒,并且用尽一切手段的,哪怕会背负了世人的唾骂,也想要远离他的身边!
这个许多人,正是包括了他的嫡子楚天澈。
连亲儿子都在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远离自己,并且与被自己迫害到再也隐忍不了的女儿联手,要在即将开始的百日宴上,对自己动手,将自己一手所打造出来的堪称是空前绝后的基业,给葬送在最冰冷的血腥之下。
倘若楚玺知道这一点,他会怎么想?
楚天澈仔细想了想,他肯定会在最初恼怒到恨不得能杀了他们两个之后,就会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飞快的开始考虑,该怎样做,才能将侯府的损失降到最低。
他绝对不会手足无措到以为侯府就这样完了。
那不是他。
身为楚玺的亲儿子,被楚玺手把手的教了一二十年,楚天澈比谁都要清楚,楚玺这个人,可以冷血,可以无情,可以丧失人性,可以绝情到什么都不顾。
但楚玺的头脑,楚玺的心思,这却是其最值得佩服的地方了,若非如今年纪大了,脑子偶尔有些不太灵光,楚玺想要对付谁,想要将谁给玩弄于掌心之中,那不说是轻而易举,也绝对是手到擒来。
楚玺啊……父亲啊。
楚天澈微微垂眸。
这样的你,真是让人矛盾之至。
这世上,怎么就会有你这样的人呢?
就算是最该冷血无情的陛下,也好过你这等人不知多少倍。
见楚天澈微瞌上眼睛,似乎是在考虑自己的话,楚玺难得有些欣慰。
看样子,自己这个儿子,是有将自己说的话给放在心上了。
这就好,这就好。
他挥挥手:“家主印信你好生收着,你先去正厅帮你娘忙吧,你娘年纪大了,姨娘们又都有各自的小心思,难免会有哪里做得不周到的,你看到了,就都给摆平吧,我待会儿也会过去亲自看一看。”
楚天澈听着,唇微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然后将那不知具体是什么鸟类图案的家主印信收起来,转身便要走。
却在走前,又听楚玺有些迟疑地道:“等我向陛下求了圣旨,让你接手了世子之位,下月就找个黄道吉日,给你举行接任未来家主的仪式。然后,你七妹……”
说到楚云裳,楚玺面色更加迟疑。
对于这个女儿,他谈不上又爱又恨,毕竟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即便幼时曾掏心挖肺的疼爱过,但那毕竟只是曾经而已,时间最可怕的消磨工具,整整三千多个日夜,早将他对楚云裳幼年时候的爱意,给消磨得一干二净。
而人又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向来都很难能记得对方的好,只能记得对方是如何如何的不好,于是,本就淡薄的情感便轻轻松松的被时间给消耗殆尽,唯一剩下的,只是一些想起来都要让人觉得不堪回首的记忆。
只有等到大错特错、悔不当初的时候,才会恍然想起。
哦,原来啊,很多很多年前,对方也曾这样的好过,这样的纯真过。
只是自己,没有珍惜罢了。
最终,楚玺只得十万分无奈的叹息一声。
“你看看你能不能好好劝劝你七妹,让她别老计较着过去的……唉,算了。”他叹口气,再摆了摆手,“好了,你过去吧。”
原本想说让楚天澈劝一劝楚云裳,最好能让楚云裳放下心目中的仇恨,不要再和他生死仇人一样的敌视。
但楚玺转念一想,连自己回忆起以往十年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错到连一丝丝的原谅都不能求得,又怎能妄想能让楚云裳既往不咎?
楚云裳如今的性子,可是他一手逼出来的,她有多恨他这个父亲,他将她召回府以来,她所动用的种种手段,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知道她恨他恨到每次见着他,都得死死地按捺住想要将他折磨至死的*,才能云淡风轻的对着他,喊一句父亲。
然后继续云淡风轻的和他擦肩而过,陌生得好像他们根本不是至亲的父女一样。
这样的楚云裳……
楚玺微微苦笑。
哪里还能让人说得动她?
她能不被劝说得越发激烈,不将楚天澈给直接赶出门外,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还是不要去想这种不现实的事情为好。
目送着楚天澈走远,楚玺在太师椅上坐下来,觉得头似乎有些沉重。他习惯性的倒了杯参茶喝着,想要养养精神,却是越喝越觉得头昏。
他终于忍不住坐到旁边办公累的时候能用来小憩的软榻上,打算躺一会儿再去正厅看看,总归前边有很多人在顾着,短时间内也不需要他亲自出面。
楚玺闭上眼,昏昏沉沉的睡去。
只留那一杯剩了一点底子的参茶,在投射进书房里的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不同寻常的颜色。
——参茶里,有毒。
……
渐渐的,日上三竿,巳时已至,偌大的侯府,终于迎来第一位客人。
能来这样早的,自然都是和侯府交好的贵族世家,在朝堂之上和侯府同为保皇派,平日里也是常常互相走动往来,关系极好。
这样的人,楚玺是亲自迎接的,然后也嘱咐了赵氏,好生招待,不要失了任何分寸。
赵氏点头应是,转而也和姨娘们以及儿媳妇们耳提面命,今天百日宴太重要,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女眷们亦是恭声应下。
转眼看去,侯府的小孩子们正被丫鬟婆子们带着在一处小花园里玩,被看着不准来这边闹事;少爷们则是和楚玺呆在一起,准备接下来进行大范围的迎客。
果然,再过了会儿,懿都里其余的贵族世家,以及皇室中人,也纷纷到来了,整个侯府立即变得更加热闹了。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偌大的正厅里,以及周围的亭台楼阁里,随处可见三两成群的高官富豪在高谈阔论,公子贵女们亦是在同样的相处攀谈,熟识的不熟识的都是在说着话聊着天,绝大多数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今日的主角,以及主角他娘,等正午时分到来,他们就能看到那母子两个了。
尤其是一些别有心思的人,非常想要看看,今日侯府嫡七小姐的儿子百日,越王,以及南阳王,还有小王爷可会到来恭贺?
若是这三个人之中的某一个人能来,或者三个都来,那今日这个宴席,可就真的有好戏看了。
因为这三个人,据说都是对楚云裳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思的。
哦,对,还要再加上一个人,一个连这三人都要小心对待的不知姓名的少主。
听说那位少主是越王府上的客卿,同时也是楚云裳儿子的干爹,和楚云裳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比起越王这三个人来,好像更具某些方面的优势。
嗯,不过现在为时尚早,还不知道他们都来不来呢。
还是慢慢坐等吧。
有人悄悄转了目光,看向早早就来了,然后不知是见到了什么,面色变得有些惆怅忧愁,正在一个小亭子里独身静坐着的孙大小姐孙茹。
看孙茹一袭浅绿色精致罗裙,瀑布一样的乌发垂在肩后,衬得她身姿窈窕纤细,好似风一吹就能将她吹走一样,轻盈得惹人怜惜。
其实按照年龄来说,她分明已经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但偏生她微蹙着眉,双眸怔怔的望着亭子下方的池水发呆,这么个样子,竟也是十分的耐看,看得一些公子,都是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但这痴还没维持多久,转念一想到某件事,公子们立即就收回了目光,再不愿去看孙茹了。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有关某日孙茹为了一个未署名的写着错误讯息的纸条,直接就追出了城去,却根本是追错了方向,没追上越王,反而是追上了楚云裳,然后被楚云裳给打击得灰头土脸回了京城的事,早就在懿都里传开了。
别看现在没人对着孙茹指指点点,那是因为该指指点点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指指点点过了,现在再要他们继续八卦,他们都懒得去磨那个嘴皮子了。
想来孙茹现在能如此西子捧心的样子,怕就是在担心越王会来吧?
哈,越王要真来了,真不知道孙茹会和楚云裳闹成个什么样,真是期待啊。
有人再看了看,却是没找到想见的人,当即只能收回目光,暗暗的想着月家的那位大小姐月非颜,又会是什么时候来。
或者,月非颜根本没收到楚云裳发出的请帖,不会来了?
啧,月非颜不来,那这场宴席,可还真就要少了点乐子。
时间渐渐流逝。
眼看着这么多客人都来了,并且也都送来了价值不菲的贺礼,贺礼多到赵氏这个当家主母收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几乎手软。
但转念一想,这些贺礼都是送给她外孙,而不是送给她的,如今在她手上只是转那么一圈而已,实在的她半点礼品都是拿不到的,赵氏心里立即就不是滋味,笑得也有些牵强了,原本还对楚云裳治好了楚于岚的举动而感到十分欣慰高兴的,但此刻,嫉妒心上涌,她对楚云就又重新咬牙切齿起来,恨不能等百日宴结束了,可以直接把楚云裳给掐死,然后这么多的贵重礼品,就能都是她和于岚的了。
想到这里,赵氏暗暗咬了咬牙,才勉强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太过难看狰狞。
旁边三位姨娘看着鱼贯送进来的贺礼,以及拿到手上的贺礼单子,每张单子上都是列着长长一大串的礼品名单,样样无不是珍贵罕见,单独拿出一样来,都是价值千金。
她们看着,也和赵氏一样,觉得嘴里发苦。
这敢情好,以前她们生儿子的时候,侯爷也给儿子们举办了洗三满月百日周岁时候的家宴。每次的家宴,客人们来是来了,可来得哪里能有这么多,送的贺礼又哪里能有这么贵重?
楚云裳啊楚云裳,就算名声低到了山旮旯里去,可影响力还是这样大!
瞧瞧,今儿来的客人,哪家不是带上了适龄的少爷,哪家不是带上了嫡出的公子?就连宫里的几位娘娘,也都是带了各自的皇子,就想能不能让楚云裳成为她们皇儿的媳妇。
这些年纪正好的年轻公子们,就想着能不能和侯府的嫡七小姐来一场一见钟情的邂逅,好能让自己和侯府成为姻亲,从而以后就能更加亲密深厚的共事,得到更多的好处和利益!
楚云裳,这个原配嫡女的身份,还真是让人眼红!
赵氏和三位姨娘心中正无比的羡慕嫉妒恨,可送给汝阳侯嫡外孙的贺礼,该是一件件的送过来,就还是一件件的送过来,送得四个女人眼睛都要绿了,饿狼一样,看得后来的一些送礼单的别家小厮,都是暗自嘟囔,这侯府的女主人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像是要吃了他们似的。
且说这边收的贺礼,无一例外的,被赵氏四人接手后,就开始往楚云裳的明月小筑里送。
然后这些贺礼在明月小筑还没呆多久,很快就又被转移了,被九方长渊派来的人给送到相府里去,等楚天澈买下了阁老府邸旁边的宅子,将宅子给重新整顿好后,就能让这么多的贺礼,彻底安静下来了。
不动声色的转移在飞快的进行着,楚云裳抱着楚喻在老梧桐下坐着,看了看这个住了好一段时间的院子。
回想起前世的时候,自己分明在这里住了整整一年,方才被楚玺给二次赶走。
可现在,却是才住了两个月,自己就要主动离开。
真是世事难料啊。
重生,实在是带给她生活太大的变动。
就是不知道,离开了侯府,离开了懿都后,接下来的时间里,侯府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是会如前世一样,楚玺依旧是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浑浑噩噩中,一门心思的想要将侯府发展更好,却终于会在很久之后她所不知道的一个时间段里,被那个潜伏了太久太久时间的女人,给一举扳倒?
不过这回应该不会了。
因为,她走之前,她不仅会让整个侯府的名声毁于一旦,同样的,她也会让那个女人,过得生不如死!
就是不知道,她若出手,那个女人合作的那个老板,可也会在今天出面。
老板若是出面了,计划,真的能按照她所安排的继续下去吗?
楚云裳正想着,就见这又送来了一批贺礼的护院,放下贺礼后却没立即走,而是同她道:“七小姐,侯爷说了,再等一会儿,您就该带着小少爷去前厅了。”然后挠了挠脑袋,有些纠结的道,“那个,七小姐,还有,侯爷让小的和您说一声,宣王已经带着小王爷来了,南阳王也来了,越王殿下不知道,大概也会来吧。”
原以为楚云裳面部表情会产生点什么波动,却见她还是神色淡淡的点头:“好,我知道了,你跟父亲说,我等下就会过去。”
“好的,七小姐,小的这就先去前厅继续忙活了。”
护院走后,楚云裳看了看头顶天空。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已经是到午时了,但却还没到正午,再过会儿,的确是该带喻儿过去了。
至于已经来了府上的小王爷和南阳王,楚云裳神色平静,来就来了,今日的事和他们无关,他们顶多只能当看客了,想要插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是慕玖越……
她想了想,九方长渊今天是肯定要来的,慕玖越暂时是他合作伙伴,他知道她今天是要在百日宴上做什么,所以他应该会劝慕玖越,要慕玖越不要来的吧。
唔。
慕玖越不来,她在宴席上也更能放得开了。
“喻儿啊。”
楚云裳低头蹭了蹭怀中儿子毛茸茸的头顶,小孩儿越长越大,头发也是变得有一些些浓密了,蹭起来软软的,简直是让人爱不释手:“今天是你百日呢,你有没有什么话,是想对娘亲说的?快说,过时不候哟。”
楚喻听了,仰了仰小脑袋,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闪闪亮的,黑宝石一样。
【有啊有啊,喻儿有好多话想和娘亲说呢。】
“嗯,什么话,说吧,待会儿就要忙了,趁着这个空,赶紧说,娘亲听着。”
她侧了侧头,和楚喻小脑袋齐平,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本来以为,喻儿会说些什么想要的礼物,或者会说些他们离开懿都之后想要做的事或者想要去的地方,却见他转头看着自己,柔软红润的小嘴微张,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将他想要说出来的话,以口型比给了楚云裳看。
他道:“娘亲,今天是喻儿百日,是喻儿重新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百天。喻儿想要谢谢娘亲,以前那样危急的时刻,娘亲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喻儿,更没有让喻儿受过伤,娘亲把喻儿保护得特别好,好到喻儿其实很多很多次都想要和娘亲说谢谢,但每次都说不出口,觉得‘谢谢’两个字太廉价了。娘亲,你知道吗,喻儿好爱好爱你,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分开。”
对完了口型,因为是被楚云裳放在了膝盖上坐着,而不是被相对抱着,因此他只能再仰了仰脖子,小小的胸膛也是挺起了,方才够到了楚云裳的下巴,然后大大的亲了她一口。
亲完了,看娘亲下巴被自己的口水给涂得亮晶晶的,他愉快的笑起来,大眼睛眯成了月牙。
“娘亲,喻儿真的好高兴,这辈子,你还是喻儿的娘亲。”
都说小孩子是最世上最天真无邪的,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发自内心,绝不会有半点虚假和伪装。
楚喻虽说心智成熟,但年龄摆在那里,前世只过了三年,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孩子。
既是小孩子,他想说的,自然也都是最真实的,是他此刻最想说给娘亲听的。
所以,对着他的口型明白他说的话,再加上他的动作,楚云裳缓缓笑开来,笑容比平日还要温和上不知多少。
她同样低了低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嗯,喻儿要谢娘亲,娘亲也要谢喻儿呢,如果不是喻儿,娘亲以前都不知道该为了什么活下去。”
她回忆起前世的时候,没了在现代的记忆,举目四处无亲,能对她好的、能收留她的,全因为她的缘故,而遭受了许许多多的欺压迫害,那样的处境,若非有着喻儿的存在,怕是她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早说过,喻儿是她的宝贝,是她的小天使,正因为有着喻儿的存在,才有着如今的她。
想一想,若是当初自己不强势,不坚持的话,哪里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喻儿?
喻儿就是老天爷送给她的礼物,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珍惜。
母子两个难得会这样互诉衷情,温温青青的腻歪了好一阵,楚云裳这才抱着她起身来,然后带着绿萼,朝着正热闹的前厅去了。
接下来——
好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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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大*开始!
就是简介上的“侯府”变“猴府”那段,最激动人心的虐渣时候到了,昂,暗搓搓的撸玄幻去,希望玄幻不要断更,时间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