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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战火刚烧起来的那个时候,楚喻刚好正在学习走路。
算一算时间,他这时差不多快十个月大了,能翻身也能爬了,身子骨一日比一日的结实,学习走路,就也比前世要提早了那么两个月。
楚云裳收到岭南那边寄来的加急信件的时候,她正扶着楚喻,在院子里慢慢的走。
已是深秋,沿海这里也有些冷。楚喻穿了一件里子是棉花的小马夹,脚上穿的是文姬新近给他做的鞋子,鞋头不是常见的虎头,而是狮子头,还缝了胡须模样的毛发,走起路来那狮子胡须一动一动的,很是可爱。
楚云裳双手架着他肋下,扶着他一点点的走,不多会儿身上都热了起来,然后就休息休息,等休息好了再继续走;楚佳欢则是跟在旁边,又蹦又跳,对着楚喻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楚喻最开始还能点点头,摇摇头,说几个字回答一下楚佳欢,但到了后来,发现楚佳欢实在不愧是楚佳欢,一旦话唠起来,简直可怕。
喂,小表姐,你这么能说,你怎么不上天呢?
见楚佳欢还在那里对着楚喻说个不停,楚喻却一脸生无可恋完全不想回答的样子,正在练大字的楚佳宁终于道:“欢儿,就你话多,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淑女。”
一说淑女,还正喋喋不休的楚佳欢立即就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嘴巴,然后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自家姐姐。
“那,那我不说话了,我不说话了,我就是淑女了。”
原来楚佳欢性子实在太活泼,白天闹腾就算,夜里也不安分。楚天澈被她闹得头疼,索性跟她打了个商量,她要是能乖乖听话,做个大家都喜爱的淑女,那等她明年生辰的时候,她想要什么,玩什么,他都会答应她。
因此楚佳宁一提到“淑女”二字,楚佳欢立即就乖乖的,不说话了。
楚佳宁没理她,只看向楚云裳:“姑姑,您也累了吧,和表弟一起歇会儿吧,走路也不急这一时。”
“嗯,好。”
楚云裳一把将楚喻从地上抱起来,拍了拍小孩儿腿上刚刚蹭上的一些灰尘,这就返身去了楚佳宁所在的小亭子里,准备喝口茶,过会儿再继续陪楚喻走路。
楚佳欢也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想起淑女计划,立时就又闭了嘴,只小口小口地喝着茶,那番姿态,看起来倒真像个小小的淑女。
伺候在一旁的绿萼过来沏茶:“小姐,再过两天,小少爷就能自己走了吧?”
楚云裳点点头:“差不多吧,喻儿已经能自己站稳了,等习惯了,就能自己走了。”
绿萼不由笑着夸道:“小少爷好厉害,奴婢看别人家的小孩,都是一岁大的时候才学走路。”
楚佳宁也是跟着夸赞:“对啊,我听爹说,我和欢儿都是一岁的时候才学走路,表弟还没满一周岁就会走路了,很厉害。”
楚佳欢还是抿着嘴,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自己也赞同这个说法。
大家都在夸奖,楚喻立时骄傲地昂起小脑袋,他当然厉害,谁让他是娘亲生的!
其实说来,楚喻比起别人家的孩子,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早慧,刚出生就开启了灵智,加之又是重生的,所以懂事太多。除此之外,他身体的其余方面,都和正常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如今能这么早便学会说话走路,或多或少的,也都和他前世的经历有关,不然他就该像寻常人家里的孩子一样,在这应该享受的年纪里,尽情的享受着自己所能享受的一切,做一个普普通通爱玩闹的稚童,而非像现在这样,成为人眼中的神童。
一家人正说说笑笑,花雉突然过来了,递了一封信:“七小姐,岭南那边寄来的。”
楚云裳接了信,信封照旧是被火漆封的,很是严密。但不同以往,这回信封上还多了个朱红的指印,她认得这是加急的标识,于是一手还在抱着楚喻,一手则是拆开了信。
写信的不是别人,正是羽离素。
信的内容也没别的,正是关于此次南大洋诸国举兵攻打岭南的战事。
这个时候岭南开战的消息,按照寻常传递消息的通道,还没传到风晚城来,自然也还没传到懿都去。羽离素给楚云裳的这一封信,是比给宏元帝的战报还要更快速的,一路上累死了好几匹马,才提前了两天的时间,先送到楚云裳手里。
信上内容并不多,只几句话而已,楚云裳看完,就让绿萼带着楚喻,她自己则是拿着信纸,立即去找楚天澈。
同时也是吩咐花雉:“马上给你家少主写信,告诉他岭南开战了。”
“几天前?”
“三天前,廿五上午。”
“属下明白了。”
花雉闻言也并不如何吃惊,早知南大洋那边几个疆域较为辽阔的国家居心不良,迟早要攻打大周。如今听闻岭南开战,提前有心理准备,也不觉得有什么。
就是不知,南阳王手中三十万龙骧卫,能否抗得过那诸国集结起来的五十万大军了。
毕竟三十万和五十万……
这之间,可不是个小数目。
从楚云裳口中听了这么个消息后,楚天澈立时便皱了眉:“这场仗,似乎不好打。”
楚云裳颔首:“军队数量上有些差距,南大洋这几个国家,也都不是好相与的。”
楚天澈本在喝茶的,此时手指在茶杯边沿上摩挲,他微微拧了眉,开始思索:“岭南这一打,全九州的人,就都在看这一战。这一战倘若大周能赢,那么一切好说。若是大周不能赢,或是一直拖延下去……”
“那东北,也就该开战了。”楚云裳接下他的话,“东北还好说,扶桑是岛国,军队大多都是水师,陆战是他们弱项,戚将军能力不错,完全能守得住。就是巫阳关那边,达喇狼子野心,以战养战那么多年,达喇如果也和我们开战的话,大周前景,堪忧。”
楚天澈“嗯”了一声:“不过越王手里有四十万精兵,和达喇的差距,也不算太大。”
之前从巫阳关传回来的消息,说是达喇驻扎在黑水河北岸的骑兵,共计五十万,且碍着越王的杀名,一直都是按兵不动,不知如今岭南开战的消息若是传过去,这五十万骑兵,可会有所动作。
两人各自陷入沉思。
楚天澈自是在考虑岭南这一战,对整个大周乃至于整个九州的影响如何,楚云裳则是在回忆,前世这个时候所发生的战事。
今生和前世一样,都是在九月下旬的时候,在岭南最先爆发了战争的。
战争初期,因为五十万大军是由好几个国家共同集结起来,彼此都是有着各自的将领以及战术,因而常常谁也不服谁,将领们为着总指挥权你争我夺,手里的军队也是彼此对彼此的成见颇深,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五十万大军看起来虽声势不小,但实际上真和大周的龙骧卫打起来的时候,乃是三十万龙骧卫占了上风。
但到了后来,眼见着战争失利,并不如之前预想的那般,能够攻破大周岭南的天堑,从而进入大周国内掠夺各种土地资源,南大洋这些将领,终于是放下成见,齐心协力,对这么一场战争,开始认真起来了。
认真起来的后果,就是岭南的战争,果然一直拖延了下去,拖延到年关的时候,巫阳关开战,上元节,东北也是开战。一时间,大周南北受敌,战火连天,边疆百姓简直是苦不堪言。
而说起岭南的战争,一直都是在拖延的原因……
楚云裳皱了皱眉。
这她却是清楚的。
羽离素现今一如前世被封为了镇南大将军,在战事方面,他对大周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任何的私心。他手中的龙骧卫虽只有三十万,南大洋军队则是有五十万,数量上差得太多,但好在他能力不错,以他的本事,他完全可以守好岭南,将南大洋军队给打退,可前世里,岭南战事僵持不下,原因是出在了身为左副将的慕初华身上。
岭南开战之前,羽离素有给楚云裳写信,问她慕初华想要学习军事,他是不是要教慕初华。
当时楚云裳回信给他,说他已经有了主意,又何必问她。而那个主意,正是慕初华要学,那羽离素必然是要教的。
就是这一教,坏了事。
大家都知道,慕初华从小便被封为东宫太子,是距离大周皇位最近的那个人。但奈何有个九皇弟慕玖越,这么多年来,慕玖越一直都在和慕初华争风头,以致于慕初华对自己这么个九皇弟,实实在在是怀恨在心,大有你死我活的想法。
如今难得能与慕玖越天各一方,隔了千百里的距离,不用日日谋划着该如何能打压慕玖越、排挤慕玖越,慕初华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继续遥控党羽去对付慕玖越?因此,来了岭南,贵为东宫,慕初华高高在上惯了,却只落得个左副将的位置,这样的落差,自是不好接受,这才会跟羽离素学习战事,试图在战争打响后,自己也能立下一份军功。
于是慕初华如饥似渴的学习着和战争有关的一切,学习到岭南开战,本该是主将发号施令的,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却变成慕初华这个左副将指挥大军进行反攻。
慕初华学习战术虽认真,但毕竟此前从未打过仗,会的再多也都是纸上谈兵,在沙盘上演练。因此慕初华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由,占据了羽离素的位置后,让得大周同南大洋诸国的这一场战争,赢不了不说,还一直僵持着,直至北方的达喇再也坐不住,也是开始攻打大周。
前世如此经过,在今生,竟也是出奇的相似。
同样是慕初华要学习战术,同样是慕初华要占了羽离素的位置。
“重叠了啊。”
楚云裳低声念了一句,眸色渐深。
历史的车轮,终究是要按照着既定的路线前进,而非微弱人力所能改变的吗?
自重生以来,她做过多少事,都是和前世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可到了现在,该爆发的战争,还是要爆发,该凸显的弊端,也还是要凸显,历史公正,就是这样所谓的公正吗?
她那句话被楚天澈听见,三爷不由问道:“你说什么?”
她立即回神:“没什么。我只是想,岭南已经开战,那达喇又能隐忍多久?”
楚天澈缓缓摇头:“且先看看南方战事如何,再看看要不要往北方运粮草吧。”
楚云裳闻言笑了笑:“三哥这是准备也捞个皇商的名头?”
楚天澈道:“现在秋以笙倒台,秋家的风光时日,也不多了。不趁此机会好好赚一笔,岂不是要白白浪费我们之前辛辛苦苦对付秋以笙那么久时间的心血?”
“说的也是。”
于是这兄妹两个不再考虑开战会对大周带来的后果,转而开始商量,若要往北方运送粮草的话,是要先供应东北的戚将军,还是先恭迎巫阳关的慕玖越。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南方的战火,烧得越发炽烈了。
……
战事一起,正如楚云裳所想的那般,羽离素镇南大将军的位置,被慕初华强行占据,后者以初出茅庐的姿态,率领三十万龙骧卫同南大洋军队开战,一连打了大半个月,龙骧卫虽是占得上风,但不知为何,却是怎样都不能将南大洋军队给逼退。
等过了十月,到了十一月底的时候,岭南的战事都是一直僵持着,没有半点起色。
对此,远在懿都的宏元帝,发了整整三次火,差点怒极攻心,倒在太和殿里。
宏元帝下旨,要太子将指挥权交还给羽离素,否则太子就不要呆在岭南了,立即滚回京城。
原以为这样的旨意吩咐下去,岭南战事应该立即正常的,却被最新的战报告知,太子接旨是接旨了,也按照圣旨上说的去做了,但遗憾的是,羽离素并没有要收回指挥权的想法。
满朝皆惊。
……
在听说慕初华要归还指挥权,羽离素却并不在意的消息后,那远在巫阳关的人,缓缓笑开。
然后指尖抚了抚面前一封不知来自何处的信,自言自语道:“都这个时候,还要将东宫玩弄在掌心里,南阳王啊南阳王,你这人当真……”
当真什么呢?
他没有说完,伺候在旁边的人也不敢说话。
只好奇地看他抬手抽出几张空白的信纸来,提笔蘸墨,开始写信。
用的先是右手。
“……南阳王此举,实乃捧杀。”
“……待班师回朝,朝中必有大事发生。”
“……务必防范南阳王。”
以慕玖越的口吻写完这一封信后,他换了左手,另写了一封。
旁边士兵见了,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王爷干什么要用左手写字?
士兵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这个紧要关头,羽离素还能同太子斗,倒也是佩服他,这一点,我自愧不如,至少换作是我的话,我不会在这上面跟太子计较,毕竟大局为重。”
“……虽然以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都觉得我话唠了,但我还是要说,羽离素这人真的不简单,你再收到他的信,千万要注意他给你说了什么,我总担心你会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达喇这边最近也是有点不安分了,搞得我们都不能好好狩猎了。这样下去,还怎么继续愉快玩耍?利益至上,人心为什么要这么贪婪,不能满足现状?真是无奈。”
两封信一前一后的写完,他没有再多给楚喻或是花雉写,因为无影现在并不在这里,这一次楚云裳寄给他的信里也没有楚喻和花雉的。所以他只在信的末尾简单提了一句楚喻和花雉,顺带还提了一下楚天澈一家,就收尾了,然后将墨迹吹干,折叠起来。
他刚要将手里两叠信纸递给无影,让无影装进信封里立即送出去,转眼一瞧,今日无影不在,代替无影伺候他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士兵,看起来好像还没弱冠,满脸的稚气。
手中动作立时停了下来:“五公子还没回来吗?”
年轻的士兵道:“回王爷的话,还没有,不过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等他回来,让他见我。”
慕玖越说了句,随手将两叠信压在书下,这便起身来,出了营帐,去巡视正在操练的军队了。
他一走,那小士兵也跟着走了,并没有像平常无影那样,会先简单整理一下慕玖越的桌案,将重要东西收起来再跟着走,只亦步亦趋地跟在慕玖越身后,一副慕玖越去哪里,自己也就跟着去哪里,绝对不要落后半步的模样。
慕玖越对此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未理会。
于是,离开了营帐的慕玖越和这个小士兵,并不知道,在他们走之后没多久,有负责后勤的士兵进来,按照惯例收拾慕玖越的书桌时,收拾到那本压了两叠信纸的书,将书给放回原位后,两封信也是工工整整地放在了书桌一角。再将其他东西给收拾了,后勤兵这才离开。
这座营帐终于安静下来,只留那么两叠信纸,被打乱了原先的顺序,整整齐齐地躺在书桌上,等待着被寄出。
一直到了晚间,无影终于回来,将需要汇报的事情汇报完毕后,伸手拿了那两封信,习惯性地将上面那一叠信纸,塞进慕玖越寄给楚云裳的信封里,下面那一叠,则是塞进九方长渊寄给楚云裳的信封里,这才去了营地里越王专属传递消息的地方,将两封信递出去,言明务必要尽快送往风晚城。
对方恭声应是。
然后无影就离开了,回慕玖越身边继续守着。
夜色渐深,越军营地里,有着一匹快马疾驰而出,看那方向,赫然是通向南方。
按照以往的规律,这两封信,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快马,和比信鸽要快上数倍的鹰隼一路运送,不出四天时间,准能送到楚云裳的手里。
然而……
“嗖!”
暗夜里,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带起寒光一点,溅开血色无边。
接着便是人体落地的声音,以及马匹受惊嘶鸣奔跑的声音。
再响起的便是说话声。
“确定就是这个人没错?”
“没错,就是他,他每隔三四天就要出来一趟,为越王送信。”
“如此甚好!真是天助我也,第一次出手,就刚好碰上越军换防的时候,一次便得手了,想来大王若是得知我们截获了越王的信,肯定会赏赐我们不少宝贝吧。”
“嘿,谁说不是呢。好了,赶紧找信,找到了我们就赶紧走,免得被巡逻的越军发现。”
一番窸窸窣窣后,两封贴身置放的信被找到,暗夜中的人眼见着不远处已经亮起火光,知道是越军换防结束,快要巡查到这边来,没敢多呆,立即就走了。
于是,便也不知道,就在他们走后,正在此处巡逻的越军,发现了那个被他们一箭射中的信使。
“快……告诉王爷,信被、被人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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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大转折开始。
明天200章,要举办活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