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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道此去经年,哪堪往事诉回头,妙懿一时冲动,话刚一问出口便有些后悔。她的手心紧紧攥住锦被镶的澜边,垂首但见湖绿闪缎的被面上绣着寒鸭戏水,在寒冰初融的水面上,一对绿头鸭相伴凫水,虽并肩而行,然水冷寒浸,终减了几分温情。诸多言语哽在喉中,一时不知该先吐露哪一句。
“我不过是胡言罢了。”
“他也许不会来救你了。”
未料想二人竟同时出言,一时都愣在了那里。
妙懿愣了片刻,回忆起方才的梦魇,心更凉了三分。她岂会不知自己如今的处境呢?说好听些是代夫受罪,要是难听的……还指不定传得如何呢。说得更直白些,即便她现在一头碰死也难保能得个清白的身后之名。
“都是我害得你如此。”
萧明钰攥紧了拳头,起初他主动提出要去执行这个任务的时候,未尝不是带了几分私心和侥幸。然而结果却是另自己陷入两难,且让对方陷入绝境。“是我一时冲动才害得你如此的。”
“不,是我命该如此。”妙懿轻轻摇头,富贵梦醒,她这个“仰夫鼻息”的女子自然也要“替夫受罪”,身为皇室的一员,皇家的儿媳妇,她不受苦又由哪个来受苦呢?“自己选择的路,即便跪着也得走完。”
而这条路她也差不多快要走到尽头了。
想到此处,她苦笑了一声,喃喃道:“瑞王妃被俘的丑闻是无法被压制住的,即便他不想外传,但安王和康王还有他们身后的后妃家族们又怎会浪费趁机攻讦他的机会呢?朝廷上下又怎会没有流言蜚语?恐怕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夫妻本是同林鸟,也许他此刻巴不得她已死去……一了百了。
“直到现在,你还在惦记着他吗?”
眼前的女子因为那人而身陷绝境,而对方却至今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萧明钰想,如果知道她竟嫁给了这样一个冷心薄幸之人,当初在将军府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要带她离开才是。
妙懿苦涩的微微摇头,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样,“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他也有他的苦处。”
她抬头凝视着面前略显沧桑的俊颜,这个曾经年少气盛,意气风发的少年又何尝没有自己的苦处呢?
“他有苦处?就算他有天大的苦处也不会眼见着妻子被人抓走而不来相救吧?”
萧明钰攥得手指节“咯咯”直响,火光在他黝黑的眼珠中闪烁不定,带着愠怒和怨气,几乎想要毁天灭地一般。他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挥舞着右拳,狠狠击在床柱上,只听得一声闷响,华美的漆木柱随之裂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四周的纱帐也因这一击之力晃动不定,左飘右摆,仿佛摇动的水波,又似深秋凋零的落叶,彷徨萧瑟,摇摆不定。
妙懿吃了一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明钰,那样的愤怒,却又那样的悲伤落寞。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时光能够返回过去,初见时那个行止洒脱,放荡不羁的贵族公子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她禁不住鼻头一酸,扑簌簌落下泪来,摇头轻声念道:“你又何苦如此作贱自己呢?”
萧明钰颓丧的坐回了椅子上,半晌,哑着嗓子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一介莽夫,毫无主张,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他并非毫无自知之明,一个是帝王之子,前途无量,离帝位一步之遥;而另一个,如他,落魄似丧家之犬,家族看似一门富贵,实则惶惶不可终日,不知哪一日厄运便会降临。孰高孰低,一望便知。
他给不了她许多,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有些苦痛只能永远埋在心底,也许有朝一日能消融于肺腑,或待到功成名就之日大白于天下,消万古愁意。而就在此时此刻,他知道他也许直到尸身被埋入黄土之日,恐怕永远都不会有释怀的一日。
只要她一日过得不幸福,他就不会忘记自己曾亲手放弃过带给她幸福的机会。
离开京城的一段时间里,他曾四处飘泊求索,佛寺道观大大小小不知去了多少,曾问过多少僧人道士,甚至还在因缘巧合之下遇到过一些无名隐士,但竟无一人能解开他的心结。“解铃还需系铃人”,有人这样不负责任的信口开河着,他却只道这一生再与她无缘,从此天涯海角,各自相安。
一只纤细的手掌缓缓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萧明钰身形一震,缓缓抬头用异样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女子,那样温凉细腻的触感他曾以为今生再无可能触碰得到,然而感觉又那样的真实诱人,仿佛一片天鹅的白羽落在冰封的河面上,每一丝缕的绒毛都轻柔温暖得足以令霜河解冻,冰雪初融。
“疼吗?”她轻声问道。
萧明钰木然不答,想从那片暖柔中抽出手来,却连丝毫力气也使不出来。也罢,再多停留片刻也好,今日之后,也许永世再不能如此了。
女子星子般的目光在他的面上停驻,少倾,她说道:“如果可以,请不要再继续这样偷偷摸摸的生活了。因为这样的日子,配不起你。”
她的声音暖若春水,软如丝缎,“其实我一直在派我身边的人偷偷打探你的下落,如果可以,请你答应我,一定要去找他们。接下来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你会很安全,天地这样大,何处不能安身立命呢?”
仿佛被春雨浇灌过的田地,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轻柔的滴在他心中皲裂的伤口上,滋润着,涵养着,平复着,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后,萧明钰眸中那原本窜动不已的火焰已渐渐收敛在了他黑亮的眼珠之下,恍忽似暗夜中燃起的一捧篝火,无声的悸动着。
萧明钰忽然反手攥住了她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攥得死紧,甚至带着黏腻的触感,似要将手心里纤细的手骨捏碎一般。曾经在得知她婚讯的时候,他从未如此怨恨过自己的出身,然而兜兜转转,自己最爱的和唯一爱过的女子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她也并未放弃他,从来没有过。
“你,一直在找我吗?”他想要确认,却又忽然之间失去了勇气。
妙懿微微颔首,羽睫垂下,遮住了明眸,她哽咽道:“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萧明钰侧过头去,努力眨了眨眼,不想被她窥到自己眼中的水光。也许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可能会弄痛她,萧明钰稍稍松了松手劲,却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你不打算同我一起走吗?”他问。
妙懿缓缓的摇了一下头,贝齿紧咬下唇,“你知道的,除非我死。”
萧明钰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比任何时候都要紧,然而妙懿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般,任由他就那样握着。
“我说不出让你放弃家人的话来,”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细微的乞求和期待,继续道:“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不希望你放弃。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妙懿两眼含泪,沉默良久。她明白,这已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必须做一个决定。
她抬头望着面前的男子,刚要开口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乎还掺杂着打斗的声音。萧明钰面色忽变,他松开了妙懿的手,站起身往外走去。待要推门时,他扭头看了妙懿一眼,沉声道:“你在这里不要出去,等我回来。”
似乎还嫌不够一般,他猛的抽身回转,大步走到床边,低头在妙懿的发顶轻轻印下了一个吻,然后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了。
妙懿眼睁睁的看着门在他的身后缓缓闭合,心头忽然涌起了一阵伤感,泪水不停的从面颊滑落。她捂住胸口,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擦干了泪水,攒了攒力气,起身从床上爬起,在房内搜寻了半日,终于在墙角的酸枝木箱中寻得一条胭脂纱披帛,色艳质密,轻盈柔软,末端长长的拖在地上。她走到妆台前坐定,将披帛搁在桌上,拾起一把梳子,打散头发,对镜细细挽成坠马髻,用小珠簪固定。转目瞥见一旁架子上搁着水盆,地上放着水壶,妙懿走过去拎起水壶掂了掂,总有半壶多的水,于是将水倒入盆中,洗净了手和脸,又整理了一下衣裳,重新走到镜前照了照,端得是风流灵巧,秀丽绝伦。
她就这样端详了半晌,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在这一刻,她终于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了。
她在镜前左照右照,像一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试穿新制的裙子一般,欢快而喜悦,然后半是遗憾,半是惋惜的嘟囔道:“要是能再回一次北疆,看看月珠湖就好了。”
她随手抓起桌上的胭脂纱披帛,仰头望了望高高的房梁,缓缓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
结束了,终于可以结束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许多人都跑了出去,整座院落安然静谧得仿佛佛寺内的禅院,风拂过一树淡紫丁香,芬芳满地。
好久没有好好做一场美梦了……
但愿没有人再来打搅她。
“砰——嗵——”随着巨大的破门声响起,有人高声喊道:“啊,不好,有人上吊!”
“该死!把这些人统统给孤王杀光!”
一道暴怒狠戾的男声响彻整座院落,妙懿感觉颈子上的压力一轻,身子随即被人抱住,用力摇晃,似乎打定主意要让她不得安生。那人的力气极大,她整人都要被摇散了一般。
讨厌,太讨厌了!如果不是她疲惫的得睁不开眼睛,甚至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她真想坐起来朝此人狠狠唾上一口,做什么要让她不得片刻的安宁?
起初她以为只要忍一忍对方也就放弃了,谁知那人见摇不醒她,竟伸手在她的人中处大力的按了下去,疼得她忍无可忍,直响喊骂出口。
“动了,眼皮动了!”
“人没死,还活着。”
废话!被人折磨了这么半天,就算真死了也要被疼醒了!
“不行,还差了一口气。”
那个男声听起来似乎还不满意,紧接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凑了过来,妙懿只觉得唇上一热,唇被亲了个正着。慢着,周围听上去还有许多人,她现在还没死呢,羞耻心也还活着呢!
“不要——”
她拼命侧过头去,缓缓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再去看亲她的人,一瞬间忽然血气翻涌,头脑一昏,差点晕死过去。
只见安王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正抻脖子打量着她,见她醒了,竟然咧嘴笑了起来。
下一刻,安王感觉面颊上一痛,稍微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比打蚊子的力道重不了多少的一巴掌是怀中美人打过来的。
然而他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嘿嘿一笑,人救回来就好。
“本王来救你了,莫怕。”
虽然安王用了自认为最温柔可亲的声音安慰怀中佳人,可惜妙懿看着这个“搅局精”就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后就认命似的合上了双目,她现在实在是动弹不得,没功夫去同他计较。
可是,为什么是安王来救的她呢?瑞王,她的丈夫又到哪里去了呢?
安王见佳人在抱,心内竟然涌起一股失而复得的快意。这次的营救行动可是他主动请缨,他二哥瑞王因为听见王妃被俘,在得到消息时一时冲动,竟从马上摔了下去,以致旧症复发,动弹不得,只能暂时送回京师王府休养。四弟康王本来也想同他一起前来营救皇嫂的,不过淑妃娘娘生怕他这个兄长趁机加害兄弟——当然这是他私自推断的,想来也*不离十。
在此危难深重的时刻,唯有他亲自出马了。
见安王出来,下属们纷纷上前请示如何处置俘虏。安王冷淡一笑,道:“这帮乌合之众还能如何处置?留下几个主要的送去审问,其余贼人全部斩杀!”
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竟然还妄想着“复国”,真真是笑话!可惜京城萧家那些人全都趁他们离京的时机玩起了失踪,想必是早有预谋的。这回他虽然捣毁了萧明拓的巢穴,可惜被他提前给跑了,着实遗憾,否则他可是立下大功一件。
“萧氏忘恩负义,不顾皇恩,意图谋反,你们继续追查逆贼的下落,此关江山社稷,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待我上禀天听,必诛逆贼满门,永绝后患!”
“遵王爷命!”众将士齐声呼喝,声势震天,令人闻之胆寒。
在场的所有人,不论亲王还是低等兵士,全都处于极度的亢奋状态。诛杀敌寇,建功立业,护万里江山社稷,这才是男儿的天地!没有人留意到一滴眼泪从安王怀中女子的眼角处悄悄滑落,滴在地上的砖石间,瞬间便消失了。
她在心中默默祈求道:“萧公子,你快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
一名男子匍匐在地,尽管已经伏跪了许久,却丝毫不敢有一丝懈怠。殿中的地上铺着寒玉青石凿花砖,一年四季都寒气逼人,无论日晒火烤,寒气都不减分毫,在这样的地上只消跪上片刻,寒气便会刺入骨髓,若跪上一盏茶的功夫,全身都能冻僵。要是跪上一两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要残废了。唯有用拳头厚的蒲团垫在身下方能隔绝寒气。
那男子用余光瞥一下右手边的两个杏黄色流云蒲团,却始终不敢挪动一步。主人埋怨他在所难免,谁让他自作主张?可是他不后悔,有些事总要有人出手,否则霸业难成。
他陆痕就算拼了一死也不能眼看着大业功亏一回馈!尤其还是为了一名本该作为棋子的女人。
抱着这样的信念,他紧咬牙关,勉力支撑着业已僵硬的身体。全身的血脉仿佛已经凝固,但他的身影仍旧岿然不动。
继续跪了许久,就在陆痕撑不住,即将晕厥的时候,忽听门外一阵靴子脚响,他猛的惊醒过来,掐指算来日子差不多了,人也该送回京师了。
来者从殿外闯入,就在他身边的蒲团上跪了下去,沉声说道:“禀报殿下一个好消息,安王殿下凯旋而归,已经在城外十里处兵营安下营寨,明日便要入京了。”
此番言语明显打动了殿中坐上瑞王,只听他气息加重,迅速开口说道:“备马,孤王要亲自去见一见三皇弟。”
方才入内回禀的白慕襄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飞速退出去准备马匹,连看都没看跪在自己身边的陆痕。陆痕此刻也后悔没有撺掇白慕襄参加自己的行动,否则对方也不会这样见死不救。
被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即便一只掉进了坑里,另一只在跳动的时候也能将坑里的同伴往上拉扯一把。
——失策!
白慕襄此刻却没心情搭理陆痕,本来就是你惹得主人不高兴的,凭什么要他跟在后面受罪?况且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还要戴罪立功呢。
谁让你出这样的馊主意,等着挨罚吧您呢!
白慕襄出得门来,暗暗叹了一口气。要说也是,谁的王妃谁不心疼呀?可惜冲动于大业无意。
“啐!”白慕襄突然反应过来,朝地上猛啐了一口,他什么时候学会陆痕那家伙的口头禅了?大业,大业,大业,世上再无任何事情能高过那个目的,甚至连主人自己都不行。他们这些人殚精竭虑,出生入死,为的不都是那把金光灿灿的椅子吗?
陆痕曾经说过,除了名利地位外,当看着主人登上帝位,深深感受着自己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的一刻,只需想象便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他们就是登天梯上的踏脚石,甘愿放弃自我,以血肉侍奉主人。而相应的,主人的一切荣耀也要与他们一同分享,否则他们的侍奉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哪怕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也有必需妥协的时候。因为当他不再与臣民分享荣耀的那一刻,帝国的根基便会渐渐开始动摇,缺水的泥土渐渐变成沙,待到风起日,便是大厦崩塌时。
步步维艰,说得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小人物。
瑞王府的大门缓缓闭合,一小队人马轻兵简阵的朝城北方向奔驰而去,如一阵旋风般,转眼就到了北城门处。守门官在城楼上远远瞧见瑞王身影,因早有瑞王府的人过来打了招呼,于是片刻不敢耽搁,立刻放行,瑞王马不停蹄的带人冲出了过去,将城门甩在了身后。
白慕襄驱马紧紧跟在瑞王身后,可即便手里的马鞭子抽得山响也仅能勉强不跟丢罢了。他是为数不多知晓瑞王一丝半缕心思的人,不觉在心里叹了口气。曾经的挚友曾在醉酒后感慨万千,若可以,下辈子他也想过一把公侯王孙的瘾,也做一把王子皇孙,享尽天下荣华。
“难道你不想吗?”
那个时候的白慕襄年轻气盛,也曾在心里暗暗的祈慕容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现在,若有人再问他这个问题,他恐怕只会苦笑一声了。
瑞王淡紫色的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算是保养得极好的一位王侯,身材武艺,筹谋韬略,文武兼备。加之出身高贵,论及血统,当朝再无人能与之匹敌。嫡之一字,人虽不说,但都心知肚明。自从瑞王的腿伤痊愈,又迎娶了王妃,开府立户之后,多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尤其是那些与沈氏一族素来不睦,号称正统的老顽固们。只要血统纯正,就算是个傻子呆子也能受到他们的拥护,更何况是再次崛起,光芒万丈的瑞王。
那是众望所归之人,是整座帝国的期待。
但问题来了,一个早有觉悟,准备扛起整座的江山的人,若有了私念,又该如何平衡二者的分量呢?
他这样思索着,却见瑞王收住了缰绳,随着马的嘶鸣过后,停在原地不动了。他连忙打马过去,只见瑞王视线所及已是兵营,甚至可以隐隐望见安王府的旗帜。
瑞王立在原地,许久未动,白慕襄回头朝护卫们挥挥手,示意他们悄悄散开,以做警戒。
不知过了多久,瑞王忽然开口说道:“我们回去。”说着便拨转马头,纵马朝原路跑去。
白慕襄微微有些吃惊,却没时间犹豫,也打马跟了上去。他扭头朝兵营处瞧了一眼,兵营在他身后变得越来越小,很快就看不见了,只有树木在向他的身后快速退去。然而随之涌起的疑问却丝毫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扩大开来。
不将瑞王妃接回来真的好吗?
瑞王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