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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一早,陆天诚又请了朱明焕过府。其实他还想请胡均来,可惜这位忙碌的大人头天早上就去裕溪河水域一带安排清理淤积的河道了。
待朱明焕过府,陆天诚将昨夜按姜国华所言整理出的文案递给他。朱知府越看越是震惊,“王爷高见,下官佩服之至。可是,如果全部实行起来,所需银钱怕是不够啊。”
这其实不是我的高见。想归想,陆天诚并不打算对朱明焕道出实情。经过一晚深思,陆天诚也觉得姜国华的提议确实可行。不仅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以后也会获利无穷。若真能将南方主要河道疏浚通畅,堤坝筑起,每年不用遭受水患之苦,作物丰收,百姓生活富足,自然民心思定;同时朝廷收入增加,可谓两全其美。到那时,他肯定会把姜国华的功劳说给陆天羽。现在嘛,还是让他们误会去吧。
“既然以工代赈,那所需银两,便可以省去一大块。”陆天诚顺着脑中思路,慢慢说道:“主要是安顿民生的借贷、医药和善堂方面,估计所需不菲。本王今日请大人过来,就是想与大人商议此事。”
“王爷莫非已经有了主意?”
陆天诚点头道:“本王知道各府皆有罚没赃银。本王想挪用此款项来兴修水利。当然,不只信苏,吉嘉、昌容都是如此。今日先知会朱大人一声,本王稍后就修书入京,请皇兄裁夺。”
“这......”朱明焕有些犹豫,“可行当然可行。可是王爷有所不知,这部分款项,每年除上解国库,地方也可截流一部分,用作年末诸位官员的奖励。”
“哦?这样啊。”这倒是陆天诚没料到的。他陷入沉思。朱明焕也不敢惊动他,只好坐在旁边等着。
陆天诚思来想去,手头再没别的钱可以应急。“国库确实缺少银两,只能先暂时挪用一下了。”
看朱明焕眉头紧皱,陆天诚猜测道:“朱大人是不是在想,年底发不出钱来,要被各位官员责怪?”倒不是陆天诚社会经验多么丰富,而是前世,老爸老妈在自己的兄弟姐妹中都是头大。每到年底亲戚聚会,总有一二人对着爸妈大发牢骚,埋怨老板克扣奖金,全不念自己辛苦。听得多了,自然就印在脑海里。陆天诚倒从来没觉得这些姑啊舅的牢骚有什么不对:不给人钱,还不让人说话吗?再说了,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朱明焕汗颜,“下官一时糊涂,实在不该有这种不顾大局的想法。”
陆天诚和颜悦色地道:“朱大人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他这句话引得朱明焕惊讶地抬起头。被诚王看透了心里的小九九,他本来以为免不了一顿训斥,没想到诚王毫不为忤。
“看来朱大人待手下官员很是亲切啊。只是事态紧急,大人不能因私废公。而且,本王说了,只是暂时挪用。”
虽然说着责备的话,陆天诚的语气还是比较温和。不过这样更让朱明焕紧张,“多谢王爷教导。”他低头陪着小心道:“不过王爷所说暂时,恕下官愚昧,不能理解。”
“等到这水利工程修好,信苏免了洪水祸害,明年的收成可以上涨不少吧。”见朱明焕点头,陆天诚接着道:“这次府中诸官员皆算有功,本王会一并上奏请旨,请皇兄将信苏明年的税款比照今年,多余的款项由信苏自己留用,你看如何?”
朱明焕明显被这个提议打动了,“王爷的建议固然很好,可是,圣上不一定会同意。”
“放心。”该说这位朱大人不识举呢?还是轻视我这个王爷呢?要是连朱明焕都不能安抚,那底下诸官更是想都别想了。陆天诚耐心道:“如果皇上不同意,本王就用别的方法来还你的银钱,决不会食言。”只能先把话说满,但愿陆天羽能同意,要不然,我就要成了“百万负翁”了。
“下官不敢。”朱明焕诚惶诚恐地站起施礼道。
现在安心了,才来提什么敢不敢的。陆天诚暗暗翻个白眼给他。
他喊朱明焕过来,主要是想听听这位本地官员的看法。其实关于挪用罚银一事,若是陆天诚直接向他的皇兄提起,也并无不当。但是他开始并不知道地方截留一事,真要动了地方官员的利益,不好好抚慰,只怕他们会有意见。明面上不敢说,暗地里在公事上偷个懒,最终倒霉的还是陆天羽。
搞定了朱明焕,就等于搞定了信苏的大小官员,陆天诚这才松了口气。朱明焕看诚王心情甚好,又加了个建议:“既然王爷有此美意,何不再奏请圣上,留下信苏吉嘉昌容三府漕粮二十万石,用于赈济。”
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陆天诚立刻修书。本来这种公事应该走驿道,可真要那样,黄花菜都凉了。他尽量用简短的语言表达,借用了暗卫飞书凤京。
别的事情可以等一等,医药之事却不能再拖延。朱明焕回到官衙后,立刻征调医师药物,又在南城贫民区搭了简易的棚子,让灾民有个临时的安身之所。只一天的工夫,南城那里就变了个模样。
对于以工代赈,信苏也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凡是粥棚施粥,只对年老病残和幼儿,年轻人必须去出河工赚取口粮。作为补偿,河工的口粮定给量还挺足。由于参加治水有饭吃,而且工程搞好可以解决水患,变害为利,所以灾民热情高涨,纷纷报名。光信苏阳野城内外,就征召了将近二万人。
早知道这样,就不用调军队了。陆天诚看着眼前的报告,一个劲地嘬牙花子。陆天羽的回信也到了,除了将留粮由二十万石改为十万石,其余提议全部同意。
信苏忙着,别的府也不能闲着。陆天诚派人给吉嘉和昌容送信,指令吉嘉知府马超兴和昌容知府廖承也比照信苏办理。
很快,那两府也都动了起来。胡均天天在堤坝河岸巡视,眼瞅着自己的想法正在一点点儿变成现实,乐得合不拢嘴。
至于陆天诚借调来的一千多名官兵,开始陆天诚还琢磨是不是干脆让他们回去。可是,这样就正显出自己思虑不周,多没面子啊。而且他也想和赵满冯华他们多相处些日子,等将来回京,再要见面,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因为信苏的官兵人数太少,陆天诚干脆将这二百人暂时编入赵满麾下。把这一千二百人分成三个小队,代替忙不过来的胡均巡视督促各处水利工程。在出发前,陆天诚严厉地警告这些官兵,绝对不允许借机生事。若有违犯,立斩当场。生怕这些人不老实,陆天诚还特意派了暗卫盯梢
饶是这样警告,还是出了档事。汤杰所领小队主要负责牛屯河一带,官兵中有三人奸污了当地的一个民女。消息传到陆天诚耳中,他气急反笑,火速下令将三个小队全部招回,当着他们的面,把犯事的官兵乱棍打死。
耳畔“砰砰”的棍棒声交织着惨呼,陆天诚强迫自己站得笔挺,眼睛直直地盯着行刑的场面。见过了血腥场面,见多了为了保护他而死去的人,但是真正下命令剥夺他人的生命,在他,却是头一次。明知道那三人罪当如此,心中的苦涩还是一个劲地往上翻涌。
看着上首严肃的陆天诚,冯华突然觉得,往常对这位诚王的看法并不全面。赵满冲着那几个败类直运气,并不知道身边冯华的心理浮动。韩九增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眼旁观。汤杰最是害怕,不知道诚王会怎样处置自己?又不敢失了仪态,强打着精神撑着。
待那三人咽下最后一口气,陆天诚把已经冒到口腔的酸水硬咽了下去,又挑出惯会欺负百姓、仗势欺人的,分别予以严惩。赵满和队正汤杰也因为驭下不严,各被责打了二十军棍。从那以后,这帮人老实多了。事后,陆天诚亲去探望,赵满倒是满不在乎,连呼那个杂碎该死,自己的军棍挨得不冤。让陆天诚又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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