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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摸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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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里初见时,少年还是行容秀致,虽未长开,也依稀可预见日后昳丽样貌,却不知为何成现下这般普通样貌。然而再一想到他所说收敛神息,隐蔽神容,又觉得理所当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生的普通些,也没有什么坏处,至少会免去许多不需要的意外与麻烦。

    .

    一连两日,君山下都是风雨绵绵,竟然没见到停歇的时候。自傅少棠刚从坊市间回来时,尚且还只是小雨沥沥,撑伞行走,还能赏一赏细雨春色好风光。然而到的晚间却骤成暴雨之势,风声若鬼哭狼嚎,雷电舞若狂蛇,惊的白沧河爬到他被窝里,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手。

    第三日早上终于天气放晴,只见屋外一片枝残叶落,花木狼藉。然而也只不过晴了些许时候,暴雨便又毫不留情打下来。傅少棠自己出行无碍,却不可能不管顾雪衣与白沧河两人,方既白不来找他,他自己也乐得清闲,因而干脆待在屋内,专心致志替顾雪衣疏通脉络。

    他夜里想了许久,才勉强回忆起来一套心法,比先前教给顾雪衣那篇还要普通。若是说那篇是初初入门,教人改善体质,那么这篇就还要粗浅些,都只是吐纳功夫,强身健体罢了。

    偏偏不知是否灵修、武修间隔真的有如天堑,顾雪衣竟是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期间傅少棠数次给他输入真气,都宛如石沉大海。他讲心法时并不避着人,因此白沧河也在一旁听见了,小家伙眼见顾雪衣学不成,眼巴巴地请他教自己功法,却被傅少棠干脆拒绝,到后来这孩子只能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在旁盯着他。

    傅少棠有心不去管他,白沧河却十分不要脸皮地扒住他衣袖,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嘴里翻来覆去,也没得什么新花样,只是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车轱辘话:“少棠哥哥,你就教教我罢……你刚才说的,反正也很普通,对不对?小顾哥哥不是渊山的人,都可以学,那我也可以啊……少棠哥哥,你就教教我罢,反正我迟早也要学的!”

    “哟,可巧了,你想学什么?”

    忽而有人插入三人对话,人未至,声先临。傅少棠面色不变,便见方既白笑吟吟地从廊外走进来,手中油纸伞还滴着雨,却被他用来敲了敲门槛:“傅兄,我不请自来,你不介意罢?”

    白沧河脑袋一歪,状似天真:“如果说介意,你现在就撑着伞回去么?”

    方既白被他噎得一呆,瞧他半晌,忽而一笑:“……自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白沧河便十分不屑的撇撇嘴巴,半分都没有收敛的意思:“……那你还说这么多,我还以为介意了,你就走了呢!”

    这孩子说的一点也不客气,方既白也不去和他计较,径直走到了屋内,只笑道:“……傅兄这孩子甚是机敏活泼,想来天资也是不错的,却不知学到哪个地步啦?”

    还未等白沧河开口,傅少棠便已截下话头:“他尚且还未入门。”

    方既白一挑眉毛:“……傅兄这么说就不对了,方才我分明听到他央求你教他功法。我知晓傅兄你出自渊山,这孩子也是渊山高足么?傅兄怎的不愿教他?”

    这却是打听起白沧河来历了。

    傅少棠眼神冷了冷,道:“……他是我旧友之弟,自然会有人领他入门,现在时机未至,并不需我越俎代庖。”

    方既白只摇头,屋内人说话并未避人,那孩子更是大声嚷嚷,传的老远。他倒真有些好奇,一样心法,怎的傅少棠愿意教那顾姓少年,却不愿意教这孩子。

    此刻他兴趣被勾上来,便冲着榻旁坐着的孩子招了招手:“小家伙,我觉得你与我甚有眼缘……愿不愿意让我摸一摸骨头?”

    白沧河小脑袋立时转向了傅少棠,却看他神色与平常一般无二,只是气息更要冷了些。

    登时烦恼便冒上来,又想过去,又怕傅少棠生气,眼珠子直转,却半天也没有说话。

    他这么一安静下来,登时屋内便落针可闻。方既白瞧他一眼,若有所思,却笑起来:“傅兄,你为何这般严肃,不过探一探罢了……我猜这孩子应当是会走灵修的路子,是以你才不愿教他罢?”

    渊山剑道虽高,但终究不是灵修那一路数。方既白这么说……的确,也没错。

    但白沧河却反驳得飞快:“……谁说我不能学啦?灵修的又怎么不能学了!”

    方既白笑道:“你现下当然可以学,但是学过之后,便再也与灵修无缘了……不过渊山乃是武修里一等一的,学剑也没有什么坏处,还比一般灵修胜出不少呢。”

    白沧河想也不想,眉毛滑稽地上挑,嘴里便冒出来一声可说是不屑、鄙夷的笑声:“谁说不能了?我偏偏……”

    忽而脑袋一痛,被人重重地敲了敲。白沧河登时放开他衣袖,眼睛里冒出水光来,嘴巴却关上了。

    “吃了那么多糖葫芦,还堵不住你的嘴么?”

    傅少棠声音淡淡的,白沧河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不停地揉自己脑袋上被敲的地方。

    “想去就去,反正你骨头,也摸不出什么花样。”

    傅少棠这般冷冰冰的,白沧河反而不敢去了,但是却惦念着脑袋上那个可怜的包。这几天自己简直是被敲上了瘾,无论何时,都要被傅少棠逮住敲一敲,于是他心一横,立刻迈动小腿,“笃笃笃”地跑到方既白面前,大喇喇地伸出手丫。

    “先说好!”白沧河眼睛一瞪,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严肃些,“若是不是什么好听的,就不用说了!”

    方既白失笑,将手搭上孩子手腕,细细地将一丝灵力探进去。然而越是查探,便越是皱眉,到最后将他脉络查探了一圈,脸色却已经不像先前那般轻松。

    白沧河自己也不大好受,方既白灵力输进来,他就觉得身上酸酸涨涨,像蚂蚁爬过般。等到方既白最后将手撤了,却还是眉头皱着,登时心里便觉不妙,哆哆嗦嗦道:“……我不是吓大的!要是不是什么好话,你可以不说了!”

    他眼见方既白还不说话,登时飞起脚步,便扑到了傅少棠怀里,这时候才觉得心安定下来些。

    却见方既白一脸奇怪:“……奇怪,按理来说,应当是修习灵术的苗子,怎的身体里不但一点灵气都没有,反而还像被阻塞,根本引不进灵气?”

    他转过头来,望向傅少棠,眼里已经多了几分沉思:“……傅兄,可否告知这孩子是哪一家的?我实在很是好奇,他身体引不了半分灵气,到时候应当如何入门。”

    白沧河明显也被这话镇住,一时间呆了呆,忽然大声道:“你骗人!我怎么可能引不了灵气……师尊都已经将我收进门了!我才不会引不了灵气,一定是你探查法子不对……少棠哥哥,是不是?”

    他声音极大,但是分明色厉内荏,到最后紧紧攥住傅少棠手指,脸色也苍白起来。

    傅少棠摸摸他脑袋,只觉得将他放到方既白那边去就是个错误,继而觉得方既白就是个麻烦根来。

    “是。”

    他转过头去,虽然心里不愿,但还是淡淡解释:“他师门封住了他灵海,等到入门时方才会解开。”

    话已至此,已无需再问。师门传承,根本不可能问出来。

    沧陆之大,天南地北,奇人异事,无所不有,若是有哪一门别出蹊径,定要封住弟子灵海,也没有什么奇怪。

    但方既白还是觉得不妥,只因为他用灵力探查那孩子经脉时,隐隐间觉得有几分不对,但是真要说,又说不上在哪里。

    但是那孩子显然是被他吓得怕了,缩在傅少棠怀里,怎么都不愿出来,头拧过去,只愿意将脑勺对着他。

    若是常人,未免会觉得尴尬,但方既白如若未觉,反道:“傅兄,我到现在都还不知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姓白。”孩子声音颤悠悠的,又尖又细。

    “可巧了,我名儿里也有一个白字,还不知道你全名是什么……”

    “你吓着我了!我不乐意告诉你……不成么!”白沧河心里愤愤,谁要和你名儿里有一个字相同了!他自己明明是姓白好么!

    他这是摆明了不合作的态度。反正方既白出身高门大派,也不可能为这个来找他麻烦。果然方既白并未追问他全名,眼里却现出几分思索。

    白沧河直觉不妙。

    便见得方既白微微一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起:“可巧了……若我没记错的话,湘水这里,已经入了白国地界。”

    白沧河恨不得撕烂他那张嘴巴,心里暗恨着,要是这姓方的以后去了稷下学宫,一定要让他好看。

    “我记得谢清明也是出身白国……倒不知道,你是哪处的人?”

    身世来历,向来都被各修者看得极重,有些更是轻易不会对外说起。偏偏方既白今日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定要问到底。他心知傅少棠生性冷淡,并不喜欢麻烦,但这路上却连连带上两人,已经大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