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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岚预测的没错,当天祭那天发生的事从盛京传达到祁元之手中之后,他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带着两名副手骑着快马离开了晋阳,临走之前只是草草布置了一下留守晋阳的青天卫的工作,都没多说两句话。
快马加鞭赶了整整四天路后,祁元之三人到达了柳州城。
当能看到柳州城城门时,一位副手大声岁祁元之说:“大人,柳州城内有青天府属衙,我等三人可以在那稍事歇息,更换马匹再行上路。”
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祁元之皱起了眉头。
晋阳距离盛京太远,他们就算跑再快也不可能朝夕之间到达,虽然他很想不浪费一点时间,但所骑马匹确实已经支撑不住,换马是必须的。
“进城,歇息就不用了,换好马之后带上干粮立刻上路!”
“……是,大人!”
祁元之想的很好,但出乎三人意料,当他们出示青天府令牌畅通无阻地进入城门之后,竟然被一群人拦在了青天府属衙的大门外。
说拦也不太正确,因为那些人并非专门冲着他们三个人来,而是不知为何围成一圈把大门堵了个严实,不光是他们,就算换个人来也是没法进去的。
见到这一幕,祁元之有些恼火。
“去找个人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副手应声下马,随意拉了一个围观的路人询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大人,据百姓所说,此地青天府执事滥用职权,抓捕了几十名青壮,而这些围在大门口的,就是那些青壮的家人。”
祁元之闻言,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差了,一个翻身下马,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些意图闹事的百姓,问:“据说滥用职权?那到底是不是滥用?抓捕那些青壮所用罪名为何?这些人又为何围在青天府的大门口而不是去衙门申冤?”
副手压低声音回答道:“当初负责抓捕的就是柳州青天府的人,抓的时候也没说是为什么,只说涉嫌犯罪,抓进府中之后便没了音讯,也不允许家人探视,这些人也不是没找过衙门,但青天府……他们无法插手,所以这些人只能找到这来了。”
青天府名义上是查案机构,但实际上是理朝皇室直属特务机关,就连花费都由皇家内库报销,地方衙门哪里敢插手他们的事?自然一直装聋作哑。
祁元之一声冷哼:“柳州属衙的执事是谁?我要当面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回禀大人,柳州执事乃池家池司,去年三月才上任,是圣上钦点的执事。”
“圣上钦点?难道是池贵妃的母族?”
“正是。”
祁元之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略微嘲讽的微笑。
他虽为青天府卿,但对青天府却并没有完全掌握,青天府内共有三条系统,名义上均受他管辖,但其中一条从来都只听皇帝本人的话,就连人事任免也是如此。
之前赶路赶得太急,他倒忘了,柳州这一支青天卫正属于那特殊一条,难怪他竟然想不起执事的姓名。
“我们从后门进去,换了马就走,他们自己惹的事,我这个府卿就不瞎掺和了,赶路要紧。”
“是,大人。”
然而他们牵着马刚走两步,一个年老的妇人就在不远处哭的跌倒在地。
“作孽啊作孽啊,我家三儿到底做的什么孽要被青天拉去修陵,他明明不是苦役,也没有犯罪啊——”
修陵?
祁元之顿住脚步,朝那妇人看去,发现那不过是一个普通农妇,身旁还站着一个中年妇女,不知道是女儿还是媳妇。
“娘,三弟是不是去修陵了还不知道呢,您别听风就是雨,要是惹恼了青天……”
“怎么不是!城门口的张花子亲口告诉我的,我们家三儿被夹在苦役里送出了城,不是去修陵是去做什么!我的三儿啊——”
“娘……”
听到这里,祁元之忍不住走上前去询问:“大娘,您能说说,修陵是怎么一回事吗?”
见有人搭理自己,老妇人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扯着他的衣摆,哭诉道:“前些天这里的青天老爷不知道为什么到处抓男人,我家三儿也被抓进去了,本来我以为只要三儿没犯法过一两天就会回来,谁知一去不返,昨天城门口的张花子告诉我,他在凌晨出城的苦役里看到了我家三儿,他可是受过我恩惠的人,是不会骗我的,我家三儿定是被青天老爷拉去做苦役修陵去了!”
一旁的副手听完立刻反驳:“苦役之事从来都由户部主管,干青天府何事?”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老妇人哭的更厉害了:“因为这里的青天老爷和户官是亲生的两兄弟啊!柳州人向来遵章守法,作奸犯科之辈甚少,苦役不足,户官竟然出此下策……我的三儿啊——”
岂有此理!
修陵的苦役每地虽有定额,但绝不能用平民百姓充数,更别说用这般恶劣的手段,他一定要问个清楚才行!
祁元之立刻转身拉着马朝青天府属衙后门走去。
两名副手相视一眼无奈跟上。
三人走后,刚才还哭得肝肠寸断的老妇人一个骨碌从地上站起,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抹,拉着“女儿”挤进人群一溜烟消失了。
如果是平常的祁元之不可能发现不了这对“母女”有所异常。
一个普通农妇,就算亲儿子真被青天府的人弄去做了苦役,跑到青天府大门口哭诉有可能,但绝不可能在事实还未清的情况下在青天府大门口埋怨“青天老爷”,对象还是个陌生人。
还有她口中的张花子。
出城修陵的苦役依例要用黑布罩头,一直要等到达皇陵才能摘下,目的是为了让他们不知道皇陵的具体地址,防止逃役和向外传递信息。张花子就算长着一双鹰眼也绝不可能透过一层黑布看到人群中间有什么“三儿”。
不过因为长时间赶路,加上想快点换马心情焦躁,本来“明察秋毫”的真·青天大老爷竟然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直接带着两名副手冲进了青天府属衙后门。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青天府衙,闲杂人等禁止进……呃,下官见过大人。”
看着这三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再看看他们手中明显属于盛京总衙的青天令,负责守门的青天卫嘴里发苦。
最近这两天他们柳州青天府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不但大老爷乱抓青壮填补苦役空缺的事泄露了出去,外面那些平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公然堵门,现在就连总衙青天都来了!
难道是总衙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不不,不会的,他们柳州青天并不归总衙管束,不然大老爷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那他们是来干嘛的?
发现这个青天卫的脸色一秒三变,祁元之就知道柳州属衙肯定有问题,当即一声冷哼。
“我等从晋阳赶路回京,想在柳州属衙换三匹马,带点干粮,快去帮忙准备吧。”
原来就这事儿啊!
守门的青天卫立刻喜笑颜开,搓了搓双手:“换马?好的好的,请各位大人在偏厅稍事休息,一盏茶功夫准为三位大人准备妥当!”
“顺便……”祁元之眯了眯眼睛,叫住了正要转身的青天卫,“把池司叫过来见我,我对大门外围着的那些人非常感兴趣,想向他请教请教。”
刚准备用“执事大人公务繁忙”来推脱,青天卫就看到了祁元之腰间有意无意露出来的明黄色印鉴,一张脸立刻白成了墙灰。
整个青天府上下可只有青天府卿有资格使用明黄色印鉴啊!
大老爷这下可麻烦了,得赶紧去报信才行!
“府卿大人请稍等,我这就去叫执事过来!”
给他们指了偏厅的方向后,青天卫一路小跑没了踪影,一个副手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上前两步低声道:“大人,这人不是真正的青天卫。”
“嗯?”
“正式的青天卫都受过统一训练,步伐行动皆有章可循,此人不在此列却穿着青天卫的衣袍……大约是冒名吃饷的池家家卫。”
祁元之双手握了握拳,面若寒霜。
“很好,我到要看看,池司能给出什么样的解释!”
一刻钟后,脸上挂着如花般笑容的池司踏进偏厅,一进门就是一声大笑:“不知府卿大人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啊!”
若是平常,祁元之或许还会和池司虚与委蛇一番,但他现在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自然懒得做戏,见他进门,立刻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用力一磕,发出“当啷”脆响。
池司没说话了,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确认这位府卿是真的来者不善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敛了下去。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和大人单独聊聊。”
偏厅众人立刻散的一干二净,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门,仅留祁元之和副手以及池司四人在房内。
无关人等散了干净,祁元之率先开口:“池大人好大胆子,不但用家卫占青天卫的名额,让皇家内库给你们池家养下人,还做出乱抓普通百姓充填苦役之事,你还记得你是青天府的执事吗?!”
“府卿大人不要这么大火气嘛。”池司勾着嘴角,语调阴阳怪气,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坐在椅子上把玩自己的手指,“你也知道我们柳州属衙不归总衙管束,我敢这么做,当然也是有上命授权,还请您不要越界了。”
“上命?”
“您可别说你不知道,我们这位圣上对皇陵一事有多重视,我这么做虽无明旨,但也是圣上点过头的,您若是不信,大可现在就去和圣上当面对质!”